父女之間

父女之間

()徐子年和韶槿又說了些玩笑話,徐子年雖然詫異這妹子醒來以後似乎轉了性,說話雖然還是那柔聲細語的模樣,但還是有些不一樣了,但他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了,但想及他在東北挖參時一個老參客曾同他說人「死」過一次以後就有些不一樣了,因為已經在冥間轉了一圈,只是因為命硬閻王不敢收,才又轉活回來,而這轉活的人因在冥間轉了一圈,許多事便比原先想得通透了。因此,就只道:「妹妹你這回醒來倒是活潑了不少,這樣多好。你還是個年輕女孩子,像以前那樣總是暗自垂淚,這才憋壞了身子。我這回去后再回來可能就要在大名府常住了,若你有什麼難處都可以來找我。」

韶槿點了點頭,徐子年這才又看了眼貂裘走了。

韶槿便讓秀秀把那貂裘妥善放回箱籠里,卻聽秀秀說道:「咦,小姐,這貂裘怎生如此沉。」

韶槿皺皺眉,又翻了翻那貂裘,貂裘裡頭是一個黑色的夾層,再一捏,夾層里似有些重物,韶槿忙讓秀秀拿剪子小心地沿縫拆開那夾層,卻見幾個金錁子滾了出來,每一個都分量成色十足。

韶槿這才想這定是二哥覺得直接送錢怕被他人看見,擔心別人說楊氏剋扣她們母女倆,楊氏知道後會惱羞成怒更加刻薄她們,而且恐怕更是怕這錢被楊氏收走。秀秀看著眼前的幾錠金元寶,嘴巴張成了O字型,但死死地掩住嘴不敢發聲。韶槿想了想,只覺放哪都不太安全,便讓秀秀又縫了起來,再放進箱籠,道:「秀秀,這件事切莫同任何人說。」

這點道理秀秀還是懂的,拚命地點頭。

次日,韶槿準備去父親書房時,便又遇見了徐子年,笑著同他說道:「二哥哥你的心意我懂了。謝謝二哥。」

徐子年見這回韶槿沒有退回來的意思,鬆了一口氣,他原先還怕韶槿知道以後定然不收,那自己想幫上別的就更幫不上了,便也對韶槿笑笑,而令他頗為驚訝的是韶槿不再是原先畏畏縮縮的模樣,而是抬頭挺胸地進了父親的書房,徐子年嘴角的弧度不由更明顯了。

徐通判正在書房裡畫著工筆畫,他新近看上的一個通房柳鶯正為他研墨,看上去便是一副才子作畫紅袖添香的景象,只是這紅袖比這才子年輕了二十餘歲。

徐通判見韶槿進來請安不過朝她點點頭,仍舊注意在自己的那幅美人圖上。韶槿微微一笑,也不打擾父親作畫,只靜靜立在窗前,她上身穿著一件翠綠的紗羅衣,配著一條鵝黃湖縐裙,雖並非最好的材料做的,也不是江南百花台的工藝,甚至不是今年的新裝,但卻熨帖合身,看過去就像一根青綠挺拔的小蔥。

徐通判揮毫時眼風一掃,不由覺得這個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女兒似乎變了,以前她總是含著胸站在那裡,柔柔弱弱病西施的模樣,連笑也是牽強,而如今卻見她氣定神閑地站立在窗前,不應他的冷淡而自卑怯弱,雖然仍是瘦弱,卻已經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小花。徐通判不由看這個女兒順眼了一些,便問道:「你也快出嫁了,就算你不太會,現在也要趕緊在房裡學學女紅,為自己綉綉嫁妝。」

「女兒這次前來正是想向爹爹道歉的,之前是女兒不孝,才做了那蠢笨之事,讓爹娘為之掛憂。」韶槿輕輕用手拂了拂鬢間的髮絲,寬大的袖子里露出光禿禿毫無飾品的手腕,她的手腕纖細美麗,但卻蒼白得有些嚇人,而相比之下,柳鶯豐盈的手腕上所戴的金鑲紅寶石的手鐲在陽光下就顯得有些耀眼,韶槿旋即放下了手也不再說話,只定定地望著徐通判。

徐通判雖然並不疼愛韶槿,甚至從來不關注她,在他印象里韶槿甚而是面貌模糊的,還不如一個通房對他來說來得印象深刻。因為自幼她便是姊妹幾個裡最笨口拙舌的一個,反應也最慢,總是躲在姐姐們的後面,再後來就是比她小兩歲的韶棠說話都千伶百俐時,她還是只會循規守矩地說著:「是,爹爹。」琴棋書畫都學不會,乃至女紅都沒有從她那綉娘出身的姨娘身上學出個樣子來。慢慢地,她就淡出了徐通判的視線,而自從韶槿的幼弟徐子清夭折以後,徐通判更是連韶槿和陳姨娘住的那個院子都懶得踏入一步。

但她好歹是他的親生女兒,都說骨肉連心,徐通判看著眼前這瘦弱的女兒,心裡隱隱也有些不舒服,穿的鵝黃柳綠雖然很是淡雅,也很清新可人,但這樣的料子不過是寒門小戶的女子所穿,也沒有像樣的首飾,連他新近寵幸的通房都不如。

徐通判皺皺眉道,「你知道便好,所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尚公子是定遠侯的嫡長子,若這麼論,還是我們高攀了。你也收拾收拾,不日便要出嫁了,別的事你也無需操心。雖然我們家比不上定遠侯府,但怎麼也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況且你是嫁進侯府,嫁妝自是不會比韶蓮和韶棠差上太多。」

徐通判又看了韶槿一眼道:「先讓雲綉坊的人給你訂做這一年四季十二套的時新衣服。」

韶槿低頭說道:「謝謝爹爹。」

韶槿心想,看來自己這個爹也不笨嘛,果然能二十餘歲便中進士,一點點小暗示就能心領神會。她微微抬頭時卻捕捉到徐通判眼裡又閃過一絲不悅的神情,眼底笑意更濃。

而徐通判厭煩的是覺得韶槿還是原先那副怯弱怕人的模樣,便揮揮手不耐道:「以後這種事還是同你娘商量。這是你們女人家的事。」

韶槿朝徐通判行了個禮便走出房門,而沒有注意到徐通判面上的狐疑神色。徐通判本不過一介普通士子,並無甚富貴的身家背景撐腰,多年在官場上打混全靠的是察言觀色的功夫,方才雖然只是一瞬,但韶槿注意到他的同時他也注意到韶槿眼神里閃過的一抹輕嘲,這種輕嘲的神色以前他也見過,以前他自己也在面上表露過,這讓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個毫不起眼的女兒給算計了,也許這個女兒並不是實際上的那麼愚笨?但應該也不會忽然就精明到來他這裡故意暗示。但徐通判心裡的這些異樣很快被撫平,因為柳鶯已經在輕輕地撫摩他的手背,他身體上的異樣一下就取代了心裡的異樣。

韶槿現在有些慶幸,自己是個出了名的不伶俐的人,這樣許多事都可以以「女兒天生愚鈍」為由搪塞過去,她也懶得去想如今徐通判的心理活動以及他會如何和楊氏說她嫁妝的事。

如今她只是很悠閑地坐在涼亭里,賞著那盛開的荷花,誠如古詩云「翠細紅袖水中央,青荷蓮子雜衣香」。

據秀秀說,如今徐府的下人對她可是好上了許多,比如現在可以吃上時新的冰漬梅子,若換以前,她這樣不受寵的庶女哪能和正院小姐同時吃上東西?只是現在就算是再不濟,她也是嫁給侯府的嫡長子,運氣好說不定以後還會是侯爺夫人,徐府里的那些牆頭草雖然很不看好她,但還是來意思意思,以免萬一。韶槿想到府里的一等丫鬟服飾還比陳姨娘的好些,就不由嗤笑一聲,將一顆梅子輕輕彈入荷塘,泛起一陣漣漪。

但她的寧靜好時光不過是一刻,楊氏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這走來。韶槿發現她這嫡母還真是「來而不往非禮也」,許是嫁妝上給她添了堵,她這便來「投之以瓊瑤,報之以木瓜」了。

「老爺說給你裁做新衣服,這自然有道理,我把雲綉坊的黃師傅請來了,四季衣裳,都做上兩套。」楊氏說罷,頓了頓,又冷眼瞥了她一眼,道:「免得讓侯府的人覺得我們徐府苛待了你。」

「謝太太。」韶槿福了一福,規規矩矩地答道。

「光有衣裳又有何用,談吐禮儀和腹中文章最為重要,若有失儀之處,最為人所恥笑。你自幼便不聰敏,現在要想學琴棋書畫是來不及了,我便請了人來好好地教教你規矩。」楊氏說著便讓一中年女子上前來見過韶槿,韶槿一看那中年女子的面相,心裡便暗道,好嘛,《還珠格格》誠不欺我也,皇后這就派容嬤嬤來教訓紫薇了。

那女子姓丁,原是宮裡的宮女,從宮裡出來以後便定居在大名府,教各府的小姐禮儀規矩,最是嚴苛,還據說極愛打人手板心,跪門檻。一些嫡母看家裡的庶女不順眼,便常常請這丁姑姑來「變相」教育一番。所以想到此節,楊氏就覺得心情愉悅了一些,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從十餘年前,有次老爺抱著韶槿說了句你可真是我們徐府最聰慧的姑娘以後,她就看韶槿很不順眼,雖然她後來變成了徐府最蠢笨的姑娘,但楊氏還是不願意看到她,而自從韶槿落水之後,楊氏總覺得她的眼神變了,有時甚至還從她的眼裡讀出了一點嘲諷之意,這讓她心中更是湧起一股無名之火。而且她請了這丁姑姑,徐通判還難得地誇了她一通,說她懂大局,顧及徐府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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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種馬男遇見種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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