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恨水西逝

第40章 恨水西逝

「月初!」

雪飛揚回到客棧的時候已是午後。

當他看到慕容天鈴急匆匆跑來找他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自己明明和楊無恨出去買葯,一切順利,何來報信說遇到暮雨。

「是君無憂說的。他說你們遇到暮雨了。我這才……」慕容天鈴看到雪飛揚嚴厲的神色后嚇得支支吾吾,她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犯錯了。

「君無憂!」雪飛揚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個名字。

「飛揚公子,你先別急,我們馬上趕回去,興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楊無恨也覺得事情不妙,此時客棧里的林月初處境非常危險,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同帶來的君無憂會出問題。

他們三人趕緊撇下隨從,使出輕功,一路急急趕回客棧,等到了客棧,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驚呆了。

客棧上上下下躺着幾十具屍體,鮮血流了一地,慘不忍睹,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打鬥。

「月初!」雪飛揚撕心裂肺地叫喊著,直奔林月初的房間。林月初的房間一片血腥,牆上濺得到處都是鮮血,君無憂和幾名軍士橫七豎八地倒在屋內。

雪飛揚嚇得全身哆嗦,大腦不住「嗡嗡」轟鳴,他來來回回仔細辨認,深怕看到林月初的屍體。

「飛揚公子!怎麼樣?」楊無恨緊跟着趕了進來,她看到這副慘樣,差點暈了過去。

「月初不在這,月初不在這!」雪飛揚雙眼通紅,顫抖著仔細翻動每一具屍體,彷彿看到希望一般興奮地大喊。

「賊丫頭怎麼樣了?」慕容天鈴也慌慌張張地跟進了房間。

雪飛揚惡狠狠地撇了她一眼,嚇得慕容天鈴趕緊捂住了嘴,她突然意識到這時候再叫林月初是賊丫頭犯了雪飛揚的忌。

「那是君無憂!」楊無恨一眼認出了倒在牆根邊的君無憂,她趕緊上去查驗:「他是中了『太陰凝霜指』!應該是月初妹妹乾的!」

雪飛揚來了精神,趕緊過來查看:「沒錯!是『太陰凝霜指』,月初好樣的!」瞬間兩行熱淚從雪飛揚眼中奪眶而出。

「天鈴,你走之前是君無憂在這看守的嗎?」楊無恨一把抓過慕容天鈴。

「是的!」慕容天鈴滿臉通紅,她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錯,都不敢正視楊無恨的目光。

「這君無憂一定不是好人!他把天鈴支走,自己卻進了月初的房間。」雪飛揚憤怒地朝君無憂的屍體踢了一腳。

「飛揚公子,既然月初妹妹不在這,那我們趕緊分頭找找,她一向神通廣大,說不定這次也能度過危機。至於君無憂到底是什麼人,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下面會查清楚的。」楊無恨看到雪飛揚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給他鼓勁。

「嗯!」雪飛揚甩頭走出房門,在客棧內仔細尋找線索。

楊無恨拍了一下慕容天鈴的頭,嘆了口氣,也緊緊跟了出去。

雪飛揚和楊無恨在客棧上上下下翻了幾遍也沒發現林月初的蹤影,客棧裏面也沒有活着的人。

不一會楊無恨的隨從回到了客棧,楊無恨趕緊讓他們出去分頭打探消息。慕容天鈴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也很知趣地跑出去打探。

客棧裏面只剩下雪飛揚獃獃地坐在座椅上,楊無恨知道雪飛揚傷心,只好寸步不離地陪着他。

雪飛揚痛苦地抓了抓頭髮,他不知道該怨誰,發生這樣的事誰也想不到。更可笑的是他自己臨走時還答應月初以後好好保護她,可是一轉眼人就弄丟了。

「飛揚公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叫你跟我一起出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楊無恨看到雪飛揚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嚇得蹲在地上捂著嘴哭。

「這個君無憂是怎麼跟你一起來的?」就一會工夫,雪飛揚的聲音已經變得滄桑沙啞。

「是他自己要跟過來的!」楊無恨水波般的眼睛閃過一絲光亮:「對了,我當時準備人馬的時候,是他主動要求帶着自己部下加入的。我那時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這就對了!」雪飛揚氣得揮起一掌把身邊的桌子拍個粉碎:「之前月初懷疑我軍內部混入了敵人的姦細,難道這個君無憂就是姦細嗎?他之前不是我們的人,就是跟暮雨打完那仗之後才加入我們的。」

「君無憂是姦細?」楊無恨吃驚地望了望雪飛揚。

「他要不是還能有誰?」雪飛揚咬牙切齒地道:「他支走了天鈴才好對月初下手。」

楊無恨愣愣地看着雪飛揚,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段時間常和自己在一起的君無憂會是姦細。

兩人不再說話,獃獃地在客棧里坐了很久。

快到黃昏時分,出去打探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慕容天鈴也回來了。大家都說有人看到十幾名士兵在大街上追殺一個女孩,一路追到一座橋上,那女孩無路可逃跳進河裏去了。

雪飛揚二話不說,立馬飛奔了出去。楊無恨和慕容天鈴趕緊帶着眾人跟在他後面。

雪飛揚運起輕功幾起幾落來到那座橋上,那座橋上已有幾名飛楊軍士兵留在那裏等他。

「大帥,很多人都說看到一個女孩從這跳下去的。我們剛才在這附近來來回回查看了幾遍,那十幾名叛軍沒人影了。林姑娘也沒有蹤影。」

雪飛揚站在橋上仔仔細細地看了這條河,這條河並不窄,水流還有點湍急,就是通水性的人跳下去都有危險,但是月初從小在洞庭湖裏長大,她的水性雪飛揚是見識過的。

「這條河比較急,也許衝到下游去了!」雪飛揚熱淚盈眶,彷彿看到了希望:「你們還愣著幹嘛?找人啊!活要見人,死……」雪飛揚不敢說下去,對,月初水性那麼好,怎麼會呢。

「總之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到!找不到人,我就永遠待在這不走了!」雪飛揚狠狠地跺了跺腳。

「是!」幾名士兵被雪飛揚的模樣嚇得半死,趕緊從橋上下去,往河灘走去。

「你們傻了嗎,往哪走,肯定是往下游找啊!」楊無恨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是!」幾名士兵手足無措地趕緊往下游的河灘跑去。

「呆瓜你別着急,月初一定沒事的。」慕容天鈴兩眼通紅,趕緊湊到雪飛揚身邊,支支吾吾地道:「我剛才還聽到這裏的人說,看到有人跳下河試着找月初了,他們撈了半天也沒撈到,後來估計知道我們要來了,就都跑了。就說明月初沒有落在他們手裏。」

「這是難道還是什麼好事嗎?」雪飛揚氣得一掌向橋欄桿拍去,打得木屑紛飛。他轉臉瞪了慕容天鈴一眼,臉上肌肉都變了形:「你!」他剛想罵慕容天鈴幾句解氣,但是話剛要出口,看到慕容天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就立刻心軟了。

「你別把天鈴嚇著了,這事不能怪她。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的錯,我看錯君無憂了。也是我要你跟我去買葯的!」楊無恨哭着把慕容天鈴推開,站在雪飛揚面前:「飛揚公子,你要是心裏有怨氣就沖着我發好了,這樣我也好受些。」

「不!」雪飛揚看到了楊無恨,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嘩」地流了出來:「無恨姐,我不怪你,我也不能怪你,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天鈴的錯。我誰也怨不了,我只能怨我自己,我好恨!」

雪飛揚雙眼顯出一青一紅,發了瘋一般沖着橋欄桿一掌掌拍去,《火陽真經》和《太陰真經》雙重內力在丹田內激蕩,順着雙臂的經脈衝出體內,陰陽兩股強大的真氣在雙手中交織。橋柱,橋欄桿瞬間變成碎屑向河中散落。

「呆瓜,你快別打了。橋都要被你打塌了!」慕容天鈴大哭起來。

楊無恨也在哭,她哭着趕緊從雪飛揚身後抱去:「飛揚公子,你冷靜冷靜,你這樣子怎麼好。你之前也受了傷,這樣太傷元氣了。」

「月初要是沒了,我要這身體又有何用。」雪飛揚想要掙扎,但是被楊無恨從身後死死抱住,兩人掙扎了許久,雪飛揚始終沒能把楊無恨掙脫,只好停了手。

他痴痴地望了望四周,遠處夕陽西下,映得河面波光粼粼一片金色很是好看,這條蜿蜒的河帶着湍急的水流一直向西而去,流出城外,與遠方黃澄澄的天空接在了一起。

雪飛揚一動不動地望着逝去的河水出了好一會神。楊無恨閉着眼把頭埋在他的後背上一直死死地抱着他,也是一動不動。

慕容天鈴滿眼淚水,也杵在那半天一動不動。過了許久,她緩過神來,扭頭看了看身後,一幫隨從面色凝重地站在她的身後,一動也不敢動,有的人默默流淚,有的人低頭哀傷。

慕容天鈴轉過身朝那些隨從打了個手勢,那些人明白了慕容天鈴的意思,緩緩退走。

慕容天鈴也跟着輕輕下了橋,帶着那幫隨從往下游去了。

橋上只剩下雪飛揚和楊無恨,兩人默默地站立在那。金燦燦的天空由黃變紅,由紅變黑,慢慢暗了下去……

雪飛揚在這裏住了好多天,每天他都順着河流來回走幾遍。慕容天鈴帶着人往下遊走了好遠,很快在下游的河灘上發現了幾具屍體,那是飛揚軍士兵的屍體,有人認出那是君無憂的部下,身上沒有傷痕,看樣子是溺水而死。

應該是下河撈月初的人,他們穿着鎧甲就跳下河了,為了朝廷的重賞,他們也是夠拼的,結果沒想到河水湍急,白白送了性命。可是月初的屍體一直沒有看見,這是怎麼回事。雪飛揚坐在橋上望着西去的河水發獃,只要一天沒看到月初的屍體,那就有希望。

楊無恨和慕容天鈴分頭帶着人沿着河灘又找了幾天,還是一無所獲。尋訪了附近的住戶,都說這條河一直向西流進黃河,那時候黃河沿着山東江蘇南下奪淮河入口一直流向東海。

雪飛揚本來寬鬆的心又慌了。他吩咐楊無恨立刻準備行李,既然在這裏找了將近半個月一無所獲,那就趕緊放棄這裏,去黃河那邊看看,時間拖久了,恐怕更是機會渺茫。

可是就在雪飛揚準備動身的這一天,一隻大鳥落在了楊無恨身邊,那是武翳來信了。

「飛揚公子!緊急軍情!」楊無恨匆匆走到雪飛揚跟前:「事情不妙,探子來報察罕大軍就要進攻山東了!」

「什麼?」雪飛揚頭腦「嗡」的一下,接過楊無恨遞來的信,皺着眉頭反覆看了幾遍。

「我們在這耽誤太多時間了,可是敵人並沒有閑着。」楊無恨知道雪飛揚不願回去,小心翼翼地道:「飛揚公子,軍情緊急大家都盼着你趕緊回去主持軍務呢。」

雪飛揚從信上得知察罕攻下開封休整完部隊,得知暮雨戰敗,發現山東義軍正在逐漸壯大,於是留下一部監視安豐的劉光徹,親自帶領其餘三十萬大軍正向泰安進發,情勢非常急迫。

雪飛揚看完之後近乎抓狂,可惡,這個察罕來得真不是時候。月初啊月初,我本無意於爭奪天下,都是為了你我才當了這個飛楊軍主帥,現在你沒了,我這個主帥當得還有什麼意思。現在這副重擔壓在我的身上,這讓我如何是好。

楊無恨看出了雪飛揚的心思:「飛揚公子,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了,我知道你想找月初妹妹,我也想陪你去找,可是飛楊軍上上下下那麼多人還指望你呢。」

「呆瓜……」慕容天鈴眼巴巴地看着雪飛揚,她也知道雪飛揚此時此刻是多麼的為難。

雪飛揚看了看楊無恨和慕容天鈴,扭過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哎!」

「飛揚公子!」楊無恨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我不希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你現在的樣子真是窩囊至極!你應該拿出漢家兒女應有的樣子,去和我們的同胞並肩作戰,而不是在這裏頹廢!你忘了我們之前說過的話嗎?我們要大幹一場的!我想月初妹妹也不願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

「無恨姐!你!」雪飛揚被楊無恨這當頭一棒驚得大汗淋漓。

「飛揚公子!如果你還困在心境中走不出來的話,那你一個人留在這好了,我要回去了!我的武林同伴還等着我呢!」楊無恨說完便轉過臉對着天鈴道:「天鈴我們走!」

慕容天鈴傻傻地望了望雪飛揚,恍恍惚惚地跟着楊無恨出了門。

「可惡!」雪飛揚被楊無恨一席話說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瞬間覺得自己是無比的軟弱渺小。是了這不應該是我原有的樣子,我是曲少清,我肩負着血海深仇,我曾經的倔強都哪去了?他猛拍了一下桌子,擦了擦濕潤的眼眶:「月初,對不起,我要走了,原諒我!」

他恨恨地甩了一下衣袖,跟着大步走了出去。

楊無恨早就把雪飛揚的馬準備好了,看到雪飛揚跟過來了,心裏微微高興,知道自己的言語起了作用。雪飛揚二話沒說,看了楊無恨一眼,翻身上馬,「駕!」的一聲沖了出去。

楊無恨,慕容天鈴還有其餘隨從也一起跟了出去。

很快就到了那座被雪飛揚摧殘無數遍的橋邊,雪飛揚回頭望了望這座讓他傷心的橋,看了最後一眼,頭也不回地去了。

橋下,滾滾河水向西而去,林月初那張俏麗的臉彷彿也順着河流漸漸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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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天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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