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為誰

相思為誰

()第一百零八章相思為誰

「陛下,這首曲子,可還中您的意?」

檀香冉冉上升的煙氣中,夏皎素手輕輕撥弄琴弦,奏出柔和動聽的琴音。在她對面不遠處,司徒毓跪坐在案幾后,正品著江南今年上貢的好茶。

「想不到蕭姑娘不但擅長歌舞,在琴上亦有研究。」司徒毓抿了口茶,語氣里淡淡的,卻聽不出幾分欣賞來。

「陛下過譽了,」得她一句讚譽,夏皎很是欣喜:「我有個姐妹琴藝冠絕京城,我不過從她那裏學了些皮毛罷了。」雖是這樣說,眉目間卻頗為自信。

司徒毓點了點頭:「此人朕亦有耳聞,當年還曾親耳聽過她的雅奏。聽說後來她嫁與了龍牙軍副統領蘇合,可有此事?」

「正是。」

「你二人分別以舞、琴聞名京城,如今雙璧缺一,未免有些可惜。」司徒毓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道。

「聞名京城又如何,不過是達官貴人眼中的娼姬罷了。我那姐妹能覓得良人,從此離開這風月之地,倒也是好事。」夏皎輕嘆一聲。

司徒毓「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夏皎注視着她,良久方道:「一曲畢了,陛下可還要聽別的曲子?」

司徒毓略垂下眼,目光落在那淡清的茶水上,過了好一會兒,只聽她道:「方才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回陛下,這首曲子,名為《上邪》。」

夏皎指尖輕輕撥動琴弦,舒展歌喉,輕唱起來:「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好歌,好曲,好詩。」待她唱罷,司徒毓輕輕擊掌,眼中異彩閃動。

「這曲子說的是一對情侶相知相許,彼此許下諾言,哪怕遭遇大變,也決計不會分開。」夏皎聲音柔和,娓娓道來,自有將人吸引住的魔力。

「是么……」司徒毓低聲自語,忽問道:「蕭姑娘可有過這樣的經歷么?」

「陛下指的是……」

「與人相知相許,互定終身。」

夏皎看着她,目光陡然黯淡,搖了搖頭:「不曾有過。」

「可朕……卻有過這樣的……刻骨銘心的經歷呢。」司徒毓喃喃地說着,目光透過她,似乎穿破了時空,看到了旁的人,旁的事。

夏皎咬了咬下唇,道:「陛下指的,可是皇夫殿下?」

「不錯……」司徒毓微閉上眼,嘆了一嘆:「朕與她有白頭之盟,誰想造化弄人,她卻拋下朕,去了令一個地方……再也……再也不曾回到朕的身邊……」

眼見她面上悲色漸弄,夏皎心中隱隱作痛,卻不得不寬言安慰道:「逝者已矣,陛下節哀。她……皇夫殿下在天有靈,定也不願看到陛下如此的。」

司徒毓看着她,緩緩地道:「當年虞先生曾診斷出,她並非舊疾發作,而是身中奇葯。那葯究竟從何而來,至今仍是個謎。」

夏皎心中一緊,便聽司徒毓繼續道:「若有朝一日,朕能得知害皇夫的兇手究竟是誰,朕,定要將她五馬分屍,抄家滅族,碎屍萬段!」

夏皎只覺頸後涼颼颼的,她強忍着打寒戰的衝動,勉強笑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暗害皇夫殿下!陛下,可要我為您去查?」

「不必了,你只須用你的手段為朕盯緊那些朝臣便可。其餘的事,朕自會去查。」司徒毓冷冷地道:「那害了皇夫的人,朕要親自揪她出來,讓她萬、劫、不、復!」

「……是。」

司徒毓微眯起眼,冷冷地覷了她半晌,面色才緩和下來:「半月之後,便是祭天之期。朕要你為朕辦一件事。」

「陛下請吩咐。」

「朕要祥瑞。」

「祥瑞之物容易得緊,我即刻着人去準備。」

「不,朕要的不是朕的祥瑞,而是魏王的。」

夏皎瞳孔一縮:「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在祭天之日宣佈禪位於魏王,到那時候,若是旨意驟然宣讀出來,一些頑固老臣難免要站出來反對。但那日若是有祥瑞之象降臨在魏王頭上,自是人人敬服,不敢違抗天命。」

「陛下此計甚妙,只是我不明白……」夏皎看着她:「陛下春秋正盛,為何要急於禪位?」

「自皇夫去后,朕已心灰意冷,如今魏王在朕的栽培之下,足以擔當大任,朕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自當去為皇夫守皇陵。」司徒毓輕輕地道:「這樣,也能離她近一些……」

夏皎只聽得心如刀絞:「陛下,皇夫殿下早已……您又何必……」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不是你所唱的么?山無陵,江水為竭,天地合……這樣都不能阻止相愛之人長相廝守,又何況是生死分離,陰陽兩隔?」

夏皎朱唇微張,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了,今日的琴便聽到這罷,朕還有事,你先退下罷。」司徒毓揮了揮手,沒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

夏皎輕咬下唇,應道:「是,夏皎告退了。」向司徒毓一福,深深看她一眼,這才抱了琴離去。

待她走後,司徒毓忽地一嘆:「魚姐姐,朕覺得好累。」

屏風後轉出上官魚的身影來,將她輕輕摟在懷中:「不是還有最後半個月么,半月之後,待昀之登基,一切便都過去了。」

「我只恨我自己明知誰是害林繼的兇手,卻還要裝做毫不知情,與她虛與委蛇。」司徒毓咬牙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要反過來利用那個人的勢力,為昀之登基鋪路。如今朝中大臣,表面上是他們安插的,實則卻大多是聽從昀之的吩咐,而這一點,那人還全然被蒙在鼓裏。這便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是啊……原本朕還擔心如何為昀之正名,如今看來,卻是不勞朕出手了,那些人自會為朕做得妥妥貼貼的。」

「如今敵在明,我在暗,待得昀之登上皇位,再將亂黨一網打盡,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魚姐姐說的,朕都明白……朕不會意氣用事,壞了大局的。」司徒毓閉上眼,腦中浮現那人明澈的眼睛,心中便覺安定許多,氣也漸漸消了:「到那一日,局勢只怕十分兇險,魚姐姐不能自保,還是出宮去,或躲到延慶宮去為好。」

「我要陪着她。」上官魚淡淡地道。

「也罷,這五年來,一直是魚姐姐陪着母后,到那一日,你們便留在延慶宮內不要出來。延慶宮並非關鍵之所,想來亂黨不會打那兒的主意。不過……仍是要加派侍衛才是。」

「就依你罷。」

上官魚走後,司徒毓喚了高吉來:「國師現在何處,為朕宣她來。」

「回陛下,國師大人方才還在兩儀殿外候着,後來與聖女說了幾句話,便隨她走了。」

「哦?」司徒毓不悅地揚起眉,想了想,道:「來人,為朕更衣,朕要出宮。」

作者有話要說:唉,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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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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