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

第22章 {二}

從沁園退了出來,便回芙閣了。

扶影跟在我身後,也一言不發,我心下煩躁,背著手邊走邊踢著無辜的石子,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惱怒自己不爭氣,總讓一些人、一些事擾亂我的心緒。

那落葉被正午微帶些悶熱的秋風引的沙沙作響,簌簌旋轉,然後墜地上,鋪成長長一段金色的河流,幾片散落在衣衫上,柔軟烏黑的髮絲上,然後戀戀不捨地摩擦著,再度飛旋下去。

怎的這一段路的枯葉都沒人清掃?原以為只有芙閣樓下一片金黃,沒想到此處也有這般美景。

踏足於之上,乾裂的葉子造出咔嚓咔嚓的清脆聲音,真是好聽,我特意走得慢了些,平日里也就這些事物能讓我心情暢快些。如此也讓人賞心悅目,一掃方才煩惱風。隱約間我又想到了申逃,他到底在哪,也不知怎麼樣了…

回了閣,卻看見無月舉著一根細長的杆子,穿梭在那幾棵棗樹之間,打著那樹上熟了的棗子。

「無月,這是在做什麼?」

沚清釵突然想到了什麼,心血來潮,提著裙子跑了過去。

「呃…參見澈王妃。這…王爺命我將棗子打下來。」

無月起初支支吾吾了幾句,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實話實說。

「王爺來過?」

「是,方才王爺來找您,卻見您不在,便走了。」

「以後見了我不必行禮。」

抬頭看了看搖搖欲墜的大顆青紅交加的香棗,興高采烈迅速跑上了樓,扶影為沚清釵換了身簡單利索的衣裳。那棗樹頂端在二樓上,沚清釵挽了挽袖子與裙擺,絲毫沒在意無月與扶影尷尬驚訝的表情。作為王妃,是不能露出身體的!可這些繁雜的禮節議規,彷彿束縛不住此刻的她。

猜到她要做什麼,無月扶影攔著她,可絲毫沒有作用,他二人只能不知所措,各端著一個竹筐子在下面苦著一張臉,無奈接著。

「王妃!您小心些!」

那樹皮乾裂,也增大了摩擦,她探了探腳,夠得著,從二樓小心翼翼爬上了樹,樹上的灰塵蹭了她一臉土,整齊的髮髻被斜出的樹枝掛亂了几絲,此刻灰頭土臉的她根本沒有一分王妃的模樣,反倒像個大大咧咧的村婦!沚清釵眉開眼笑,朝樹下喊了一聲。

「接著!」

使勁搖晃了幾下樹枝,那顆顆甜棗從天滾了下去,無月將棗盡數都圈在了筐里,而扶影則手忙腳亂,一半都灑在了地上,扶影玩心大,笑著跑來跑去,享受著這『豐收』的喜悅,見她忙的不可開交,無月也放下了微微提起的心,也融入進來。銀鈴般的女子笑聲蕩漾在這王府偏僻之處。

可偏偏這個時候,修長的身影踏入,見到這一幕,他不悅。

「下來。」

正高興的忘懷,卻見『不速之客』一臉黑沉,大步朝二樓走來,沚清釵極不情願地在某人緊緊的注視下下了樹。他今日一襲天青色長袍,領口的錦扣上嵌著一排小指大小的圓潤珍珠,翻起的袖子上也綴了兩顆,白玉腰帶,上面依舊掛著那淡紫色的荷包。風度翩翩,氣宇軒昂。哎,卻是個惹女子心碎掉淚的債主。

無月扶影立刻將手中滿載而歸的棗筐放到地上,行了禮,都有些緊張。

見她高挽著袖子,露出一截沾著斑斑灰塵的藕臂,還有那素裙下露出的褻褲,他睨了她一眼,又陰沉著俊臉快步上了頂閣,沚清釵低頭顰了顰細眉,輕咬了一下嘴唇,思量了片刻,又跟了上去。

進了屋,見他默坐在榻上,沚清釵也不知該做什麼。

「臣妾參見王爺。」

她低著頭,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等不到他的那句平身,半屈的腿困的要命,整個人搖搖欲墜,心裡暗罵他變著法子折磨她。她漆黑的眸子不悅地轉來轉去,隨即佯裝著盈盈倒地,那男子一個箭步扶住了她,以為她舊傷複發。

「怎麼了?」

他性感的男音充滿了擔憂,沚清釵那時還以為是她的錯覺。

「多謝王爺關心,臣妾沒事。」

見她一臉得逞的模樣,簡沚立刻明白了她的小心思,臉色也緩和了些,扶她坐到了榻上。這時無月也端來了洗好的香棗,扶影拿來一塊浸過溫水的錦布。沚清釵剛要接過她手中的布,卻不想被簡沚一把奪去。

「自己去領罰。」

他握著手中的濕布,輕輕擦拭著沚清釵臉上的灰,本想自己擦臉,懶得與他再推辭,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沒人能攔,也沒有拒絕,任由他手中溫熱的布輕貼著她光滑的肌膚上下移動。

「王爺…這不怪他們…」

見他要懲罰二人,她心裡不免愧疚,想要開口求情。

卻見他繼續著手中的動作,頓了片刻,無月扶影剛行了禮準備退下。

「退下吧,下不為例。」

擦完了臉,他又低頭抓了她的藕臂去擦,他略帶薄繭的大掌無意觸碰到了她細膩的胳膊,惹的她有些不自在。見他雖稀疏卻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遮住了鳳眸中的清澈與認真,不知為何她心裡有些莫名的悸動。

「為何不穿本王送來的衣物?」

他抬頭挑眉,看向了沚清釵愣怔的臉。

「那衣服太過華麗,不適合臣妾。」

斂了斂自己的神情,她眼神不自然的飄忽開來。

「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麼?」

簡沚又垂下了頭,換了只胳膊,再度擦拭。

「臣妾喜歡什麼,王爺都可以給嗎?」

聽他這句,沚清釵不屑。

「自然。」

大概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反問,簡沚手下的動作停了幾秒,又繼續起來。

「臣妾喜歡月亮,王爺能給嗎?」

料定他給不了,她故意這樣說,其實也並不是真的想要。

「你竟這般為難本王。」

看了看她變得潔凈的雙臂與臉龐,他緩緩站起了修長的身子,隨即又彎下了腰,他靜靜看著她刻意別開的臉。

「也罷,一言既出,自然應兌現。」

「臣妾惶恐。」

出乎她的意料,當時沚清釵覺得他不過是在開玩笑,也沒有放在心上。

偌大的房裡只有靜默著的二人,某女子覺得氣氛尷尬,不知道目光往哪放,只能看著那歪歪扭扭的荷包。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荷包的主人向她走近,隨即不顧她阻擾地褪去了她骯髒的外衣。

「你要做什麼?」

見他如此動作,沚清釵止不住得緊張,想起了那夜她無法反抗的纏綿,她提心弔膽。簡沚攬了她的肩,強迫她對著他的俊顏,兩人側躺在榻上。

他卻慵懶地闔上了眸子,嘴角噙起一絲轉瞬即逝的邪魅之笑。

「你我二人是夫妻,就算要了你又如何?本王不過想好好歇息片刻,能否有一次不要這樣質問。」

聽到那聲夫妻,沚清釵扯了扯嘴角,她覺得一切都是場夢。

回想起一月多前他的冷漠相待,此刻面對溫潤如玉的他,畏懼侵襲她殘破不堪的身心,讓她接受不來。再聽到那聲要了你,生怕他大中午發浪,又不敢動彈了。

夫…妻…?

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何要娶她。

她不能被眼前的他的柔情似水所迷惑!

身旁的人睡的沉穩,可她心中卻澎湃不已。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他的睡顏。

雕刻般的五官稜角分明,他的眼角有一處淺淺的白色疤痕,似乎是鐫刻著某種滄桑,如果不仔細看那傷痕,是看不出來的。腦子一熱,抬手想要輕輕觸碰他眼角,可她如夢初醒,猛的收回了手,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想要這麼做!

後來的十幾日里,簡沚也未曾來過芙閣,沚清釵也未曾見他一面。

他剛引起誰人幾分顫動的心,也在暗夜的消磨之中逐漸涼薄下去。也許他二人之間,永遠都存在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府里眾人不論是明面上還是私底下都議論紛紛,說他獨寵何今朝,她這個王妃就是個擺設。

已經十一月入冬,有好幾次扶影去問管事處要今年新做的毛裘與香爐子,都被人冷落一旁,先將上等物品分配了何今朝的,接下來次一等的就是那些夫人美人的,才輪到她,拿回來的不過是些殘次品與一些布條,扶影咽不下這口氣,幾番磨著無月去稟報簡沚一聲,可都被沚清釵攔了下來。

雖拿回了些大布料之類的,她平日里清閑,也終於找到些事情做了,時常與無月扶影兩人圍著小小火爐子,邊說笑,邊將那些都縫補好,也做了幾件漂亮的保暖外衣。

幾日後那總管不知怎的換了人,管事處見扶影無月去了也勤快萬分,給的東西都是上等,芙閣的吃穿用度也好了許多,她疑惑,也問了二人是不是對簡沚說了些什麼,無月扶影只是搖搖頭。

後來幾日,府里出了件大事,起初是說各房丟了些什麼東西,後來不知怎的,這罪魁禍首扯到了沚清釵頭上。

她們指控她用不上好的,眼紅眾房,就讓扶影去偷各屋裡的東西,扶影竟莫名其妙被抓去打了幾十掌,也不知道是哪個房做的事,無月護著她,也被拉了重打五十大板,沚清釵去求簡沚,卻連他的身影都沒瞧見,她日日寢食難安如坐針氈,又病了兩三日才見好。

這事鬧到後來沸沸揚揚,皇宮中有不少人居然都略有耳聞,最後,還是簡沚解決了這事。那幾日聽說他去了宮裡,鬧事那夜,他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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沚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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