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

第23章 {四}

轉眼間便要冬至,府里眾人也比平日里忙了不少,不論宮裡還是各王府,都要為主子們趕著加做祭祀華服,忙的不可開交,也要差人布置祭祀廟宇,準備各種冬至美食供主子們聚宴。

路上的冰霜也結的厚了些,走起路來滑了點,那些枯葉早已滲入土裡,蒙上厚厚的冬霜。芙閣偏遠,可好歹冬暖夏涼,白日里陽光灑了許些,屋裡的溫度也提升上去不少。

簡沚那夜離開后,天一亮扶影與無月便來收拾屋子。

被子換了新的,還加了層厚厚的鵝絨,帷帳也換了厚的擋風錦簾,我怕黑色太過沉悶,便換成了月白色的,桌椅都做了新的深色梨花木,在冬日裡那般暗的顏色也彷彿增添了房裡的溫度。

不知是誰的主意,無月割了一塊兩床榻般大小的矮木,上面縫了塊厚厚的軟墊,中間掏空一四方角落,如銅錢一般模樣,將其置於頂閣外屋。那中間放了一大些的銀爐子,每日都燒得熱乎乎的,圍坐於那爐子周圍,更加暖和了。

我也偶爾在那矮木榻上睡,本來心情不是太好,這般新奇的木榻也讓我與扶影高興了好幾日,霄芩閑暇之餘來看過我好幾次,也十分喜歡這矮木榻,她來的次數頻繁,竟教我一時以為她是奔著這木榻來的,不過事實也是如此…可我幾日來都心緒不寧,寢食難安,在思索著他的一句話。

他問我,當他與何今朝纏纏綿綿時,我難道不會傷心嗎。

傷心嗎…?

我不曉得。

可他都不信我,還問我傷不傷心,他同我真是可笑。

散著長發,身著一件較薄的白色內衣,外披一件毛裘,將一床錦被蓋在自己腿上,我與扶影無月二人舒適地坐在矮榻上圍著熱爐喝著熱騰騰的薑茶,看書,整個屋子都充滿了美好的寧靜。他二人如今也十分隨和,與我也不是往日那般拘謹了。總是每日無所事事,我便想著找些書來看,卻不想何今朝突然來了。

「王妃姐姐。」

隨著大門推開,她帶著屋外的絲絲寒氣進了屋,向沚清釵行了禮,身旁跟著兩個婢女,一個手中端著一個木頭小盒子,另一個是新面孔。無月扶影見她來了,也紛紛行了禮站起身子候到一旁。大抵是見這矮榻有些奇怪,她的神情有些驚訝。

「奴婢參見側王妃。」

「奴才參見側王妃。」

沚清釵放下手中的書卷,抓了抓肩上快要滑落的外衣,也站了起來。

「今朝妹妹怎麼來了…?坐吧。」

她身旁的新丫頭幫她褪去上等的狐狸粉裘,聽扶影說,簡沚與何今朝回過一次芙蓉城探望何太師,她便是何今朝那次從她娘家帶來的新丫頭,喚作官桃。何今朝也不拘束了,一同坐了下來。

上次發生的事情那般尷尬,她為何還來找我?不過何今朝也很識趣,她並沒有再提那件事情。不知是覺得沒必要,還是刻意不去說起。

「姐姐,妹妹此次來是想看望看望您,冬至也要來了,府中好多事還要姐姐做決定…另外,妹妹還有一事相求。」

她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沚清釵。

府中的大小事務,她何時問過我?偏得這個時候就來了。我哪有那閑功夫來理會,我還求得清靜些。自然不想接下著攤子事情。她既然愛處理,那我便遂了她的意,都交由她負責。

「何事相求?妹妹不妨說來聽聽。」

見她卻含著下顎甜甜一笑,玉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隨即又抬頭看向了沚清釵。

「臣妾腹中胎兒已經三月大了,想為他求一平安荷包,可想著王妃姐姐能為他綉一個,也好伴隨一份姐姐的美好祝福,想必他長大了知道這荷包的來歷,定會十分開心!」

三月大了…?估計那日沁園亭聚,她已經懷孕兩月了罷。

「可…本妃的女紅不是太好…怕綉不好這平安荷包…」

我有些為難,我的女紅的確不是很好,雖平日里綉些衣裳都小菜一碟,可像這平安荷包這般貴重的東西,並非謙虛,我的刺繡水平還是不行的。聽聞此言,何今朝眼中卻閃過一絲緊張。

「姐姐有這番心意真是他的福氣。」

她握住了我的手。

「好…好吧。」

她都這樣說了,我是鐵定要綉了,也只能答應下來。何今朝欣喜得讓那婢女將手中的木匣子呈了來,打開以後,原來是幾尺上好的錦緞與金絲線。我與她一同挑了挑,最後她選了張翠綠色的雲錦,便用那縫了荷包。

她殿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就連這般縫荷包的布料,也不比宮裡女子用的差。更何況是為他腹中胎兒所制,簡沚的長子,必須用的體面華貴些。

何今朝邊跟我商討著冬至的大大小小事情,我邊做著手下的活。她一直說著,我心不在焉,左耳進右耳出。怕出神做壞了手中的事,只是嗯嗯得附和了幾句。

心中卻突然想到,他要當父君了,這麼多年了,他會有個孩子了。只是其餘女子為他所生,與我無半點關聯。不禁心下涼透,思緒萬千。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終於縫好了。

是個翠綠色打底的荷包,上面垂了金線流蘇,用小指大小的南海珍珠串了兩串作為鬆緊扣帶,又在上面縫了金色的翔雲,作為吉祥福氣的象徵,我個人還是比較滿意的,遞給何今朝後,她的臉色微微有些莫名的變化,似是添了一絲不解。她的神色讓我奇怪。

說了幾句感謝之言,她硬是讓我管理王府內的冬至祭祀大事,可我真的沒那個心思,再三推脫,到最後還好說服了她,讓她安排了一切,又寒暄了幾句,她便離開了。

扶影與無月終於盼著她走了,也都坐了下來,我三人繼續看書…

我前些日子都品了些閑雜趣書,畫本子什麼的,雖得知了些新奇之事,可也並無什麼大用途。

近幾日改了口味,多拜讀了些李、杜等的詩詞歌賦。古人言—「腹有詩書氣自華」,我雖出身卑賤,可身為女子,也要儘力讓自己變得文采斐然,多品讀些雅卷,就算不能相比從小深受文學熏陶的官宦小姐,倒也不至於與其同坐時,領悟不到她們的文談精髓,接不上半句佳詞好詩。這無疑是件好事。

(分割)

何今朝殿內。

何今朝將官桃收到木匣里的荷包再度取了出來,細細看著一針一線,心下是無窮無盡疑慮,可她還是鬆了一口氣。

「娘娘,看來不是正王妃。」

那荷包上的針線繡的十分認真,女紅手法也非常有技巧。

「是啊,不是她。」

「那…會是誰呢?王妃她,會不會刻意隱瞞呢…?」

何今朝也同官桃一般不解,是啊,既然不是她,那會是誰呢?

「刻意隱瞞?呵,你見過哪個尋常女子願意她人笑話自己,故意裝作自己女紅不佳這種勞什子事的?本宮不傻,自然讀得懂她的一言一笑。」

簡沚身上的那個紫色荷包,他日日夜夜貼身佩戴著,是日日夜夜困擾著她的心魔。他連碰都不許她觸碰那荷包一下。

那荷包針線扭歪,可沚清釵的女紅雖算不上好,也沒那般差。根本就不是沚清釵所制。她連她的目的都不知道,簡沚都帶的出去,如若真是她所制,又怎會刻意隱瞞。況且沚清釵天天受各屋各殿欺壓,但凡有這點可炫耀之事,她能不拿出來抖一抖,滅一滅她人威風?

「對了,官桃,查出來是誰先開的頭了嗎?」

「回娘娘,那謠言起初是從瀟湘小姐房裡的丫頭散播的,後來奴婢差人跟了她一兩日,她是被虞氏收買了。」

「是前幾日來本宮殿里送賀禮的人嗎?」

前幾日瀟湘小姐屋內有名丫頭來了何今朝殿里,說是送來一面上好的鸞金碧水銅鏡,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趁人不備偷了何今朝的戒指去。

「正是,娘娘。」

要說她是趁人不備才偷了那戒指,其實何今朝早就猜到她的心思,故意叫官桃放了水,不然這殿里二十餘名奴婢候著,怎能讓那丫頭鑽了空子。

早有人借著沚清釵「眼紅眾房,偷東西」這一事對芙閣等人發難,不添油加醋,牽扯的人再大些,簡沚怎會知道這事?只是這一次虞氏的詭計之中,雖那虞氏利用了她,可她並未參與,順水推舟罷了…

她以前從不屑於參與這種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事情,那也只是因為簡沚只寵她一人。可簡沚那十餘日,她可是眼睜睜瞧著他日日都守…

簡沚雖同她說,那次的刺殺事件,都是因為簡赫想從她這裡下手,拿捏威脅簡沚的把柄,所以才封了沚清釵為正妃,轉移目標,讓簡赫誤以為他在乎的是沚清釵,這樣就能保她安全。

簡赫同簡沚的深仇大恨,她清清楚楚!

可她咽不下這口氣,她不願身屈於沚清釵之下,總覺得沚清釵是個威脅。

是,簡沚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但她疑惑,心中無數的巨大疑惑使她改變成她最引以為恥的樣子!也開始同那些女子一般,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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沚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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