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天是姜離和姜縱離開小鎮的第四天，儘管再省著吃，大嬸送的乾糧也已經吃完了。

已經是黃昏時分，今天他們沒能繼續好運的找到村莊，夜宿山林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夜晚有沒有野獸出沒，姜離在樹下挖了兩個大洞，洞裏各自架起一小堆干樹枝，用火摺子和枯葉點着。

「阿姐，你為什麼要點兩堆火呢？」姜縱很好奇。

姜離笑笑說：「一堆照明用，一堆用來燒飯。」

說着，她用濕泥包住了裝有清水和米的小陶罐，只留罐口附近沒有包。

把陶罐放在了燒的很旺盛那堆火中間，不久，姜縱就聞到了米粥的清香。

「哇，阿姐真厲害！」

姜離很開心，原來被人吹捧的感覺這麼爽，怪不得客棧小二哥這麼喜歡跟我聊天，我也挺有拍馬屁的天份。

拿出一小塊肉乾，姜離用力把它掰碎，灑在米粥里。

用洗乾淨的樹枝在粥里攪了攪，姜離把陶罐蓋上，把還在燒的樹枝夾到另一堆火里。

「再悶一會兒就好了，阿縱，我們先搭個草棚，今天晚上就睡在這火堆旁了。」

姜縱不知道怎麼搭草棚，姜離就讓他在附近折一些長長的帶葉的樹葉，自己則去撿那種又粗又長的樹枝。

用三根粗壯的樹枝在地上搭出一個三稜錐的框架，姜離把重生時充滿補丁的舊衣服撕成了布條，綁在框架的交叉處。

用石頭把框架底部的三根木頭砸進土裏，姜縱抱着許多樹枝過來了。

把帶葉子的樹枝順着框架外圍插在兩側的地上，草棚就完成了一半。

姜離找了許多細長的茅草，用布條捆在一起，然後一層一層搭在三角體草棚的頂部，最後用混合了可以驅蚊的艾草和乾草鋪墊底部，簡陋卻能擋風遮雨的小草棚就搭好了。

第一次做這種事，姜縱很興奮，圍着草棚轉了好幾圈，「阿姐，我們用樹枝搭了一個小房子～」

肉末粥煮好了，姜離用舊衣服包着手，把粥倒一半在另一個陶罐里，這個罐子蓋好之後又放回了坑裏。

這就是明天的早飯了。

「阿縱，快過來喝粥。」

「來了～」

……

這樣時而在村莊借住買些糧食，時而露宿荒野的日子過了十幾天，姜離姜縱姐弟倆終於走到了全州的邊界。

過了這片山頭，就能去到大周繁華的中部豐州。

姐弟倆坐在火堆旁一邊喝粥一邊聊天，不一會兒，姜離聽到了踢踢踏踏的聲音，一旁的官道上竟然有馬車經過，而且速度還不緊不慢的，一點趕夜路的樣子都沒有。

車裏的人似乎聞到了肉末粥的味道，挑起帘子輕聲細語的跟車外的侍從說話。

「好香啊，溫弦，去看看那邊煮的什麼東西。滿天繁星萬里無雲，我們今晚也在這休息。」

「是。」

這個應答的聲音不是很清亮，聽着像是個剛剛變聲的少年。

馬車拐出官道停在路邊，一個冷著臉的黑衣少年在馬車周圍撒了防蟲的藥粉，一個笑容滿面的青衫少年把馬身上的籠套卸下，牽馬到一旁拴住，而另一個叫做溫弦的藍衣少年則奉命走向火堆旁的二人。

「請問，你們煮的是什麼東西？能否為我家主人再煮一些？我會付你酬勞。」

對方彬彬有禮，姜離不好拒絕，可是她這裏只有最後一點米了，賣了的話，她和姜縱就沒有食物了。荒郊野地的，有錢她也沒地兒買米啊。

「抱歉，我們兄弟兩個也沒有多餘的糧食了，不然這樣吧，我這還有另外一罐肉末粥，打算明天早上吃的。我把這粥讓給你家主人，你捎我們一程，只要我們遇到村莊就可以自己走了。」

早在上一個村莊的時候姜離就打聽過了，從這裏到下一個村莊，少說還要繞過一片山區走上三百多里地。

溫弦有些猶豫，那個冷臉的少年眯着眼睛走過來，氣勢洶洶。

自家主子身份特殊，難保那位不會再次找人截殺他，這時候帶着兩個累贅上路，似乎不妥。

沒錯，在他看來，兩個十來歲的小孩就是累贅。

感受到不友好的氣氛，姜離挑眉，看樣子她的小算盤沒打好，別人不願意捎帶她和阿縱。

「算了，你當我什麼都沒說過，粥我也不賣。」

雖說那個黑衣少年腰上掛着寶劍，但姜離覺得他們應該不至於為了一碗粥而動手殺人，所以對他的怒目相對一點都不害怕。

「哥哥，他們會不會打我們？」

姜離是不怕他們，但姜縱當乞丐的時候就見過不少帶着侍從的有錢人動輒打罵貧民，所以有些擔心姜離的拒絕會惹惱他們。

「阿縱不怕，要是有人真的為了一碗粥而欺負我們兄弟兩個，也算是讓我長了個見識，大不了打幾下再把粥搶走，總不至於殺了我們。」

「這個小兄弟真是伶牙俐齒，我們怎麼可能為了這種小事為難兩個孩子，我答應你的要求，帶你們一段路程。」

馬車裏的人下來了，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

姜離聞聲望去，一時間有些恍惚，還是對方身邊那個笑眯眯的少年故意咳嗽了兩下她才回過神來。

從車上下來的少年大約十五六歲，高高瘦瘦的。他的五官有些深邃，很像現代的混血帥哥，但偏偏穿着一身粉嫩的交領束腰長裙，長發編成一股辮子垂在胸前，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這是古代版的女裝大佬？！

「哥哥，好漂亮啊～」

姜離收回視線，轉頭睜大眼睛看向滿眼驚艷的姜縱，在心裏大聲呼喊：阿縱啊，你可千萬別被帶偏了審美，雖說那個少年女裝打扮很漂亮，但他的確是個男的！！！

想像一下阿縱長大后穿着裙子扭來扭去的樣子，姜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個畫風太驚悚～

而讓姜離擔心未來審美會有問題的姜縱，卻在心裏暗暗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努力賺錢，讓阿姐穿上這麼漂亮的裙子。

這邊的姐弟倆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那邊耳力非凡的幾個少年聽到姜縱的童言無忌，心情也是各不相同。

暖瑟：有品味！

溫弦：天真～

涼笙：無知……

「小弟弟很有眼光嘛，我這件裙子的布料可是用天星國特有的雪蠶絲織成的，價值千金呢～」

說着，他就走到了姜離姜縱的面前，動作優雅的坐在了……地上！這價值千金的裙子就這樣沾上了臟污的泥土。

這位妖媚的……該叫小姐還是公子？真是有錢任性啊，這麼貴的裙子髒了肯定不好清理，看他這做派，估計這裙子的壽命也就到這裏了。

「直接坐下你的裙子會髒的……」

果然，姜縱也很在意他的裙子。

少年笑了笑，「沒關係，髒了就換新的。」

姜離幾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嘴角，除了人妖，在心裏又給他貼上了紈絝子弟的標籤。

人妖少年坐在地上看着火坑裏的陶罐，「這就是你煮的粥？看着其貌不揚的，味道還挺香。」

想着能搭順風車了，姜離也很識相的把勾起人妖少爺饞蟲的肉末粥拿出來。

「我這陶罐簡陋，怕配不上給你喝粥用，叫你的侍從拿個漂亮的碗來吧。」

涼笙很是認同姜離這句話，抬腿想走到馬車那邊取碗，被他主子阻止了。

「不必了，品茶用茶具，喝酒用酒杯，盛這樸實無華卻又充饑暖胃的米粥，自然是用陶罐才最好。」

用帕子擦了下罐口的位置，少年就著這小小的陶罐喝完了這些肉末粥。

滿足的用溫弦送上的新帕子擦擦嘴，少年心情愉悅不少，主動和姜縱聊起天來。

「小弟弟，你們這是要去哪裏？怎麼身邊也沒個大人啊。」

姜縱看他不像其他富家子弟那樣高高在上，還絲毫不嫌棄的用他們的陶罐喝粥，對他的印象非常非常好，更是有問必答。

「我和哥哥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我們要去更繁華的城鎮看看，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少年皺眉，「沒有家人了啊……那你們不能繼續在以前的地方生活嗎？為什麼要千里迢迢的去其他地方，你們兩個不怕遇到壞人嗎？」

姜縱看了看姜離，「哥哥說我們不能一直當乞丐，沒有出息。」

姜離沒眼看自己那被美色迷惑住的傻弟弟，在心裏默默流淚：阿縱沒把我是他姐姐說出來就不錯了，我不能要求他一下就變的精明強幹，慢慢教吧……

「你們以前是乞丐？」蹲在自家主子後面聽故事的暖瑟有些驚訝，「那你們哪來乾淨整潔的衣服鞋子和這些東西？」

生怕他們誤會自己是小偷，姜縱急忙解釋：「是一個好心的大嬸給我們的衣服和乾糧，我哥哥也很能幹，他還會認字呢！」

「哦？你哥哥識字？」

看少年很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姜離輕描淡寫的以一句「家中遭逢變故之前也是書香門第」就完美的應付過去了。

少年沒有深究，很識趣的換了話題：「我姓衛，名澤棠，你可以叫我衛姐姐。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姜縱，我哥哥叫姜離。」果然，單純的阿縱很積極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離縱？很不錯的名字。」

「對啊對啊，我哥哥說過。我們兩個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非常美好的意思。」

「是呢，一個很美好的意思。」

不想再繼續讓姜縱和這個人妖多待，姜離招呼他去睡覺。

姜縱很喜歡和這個姓衛的大哥哥聊天，但也感覺到阿姐似乎不太喜歡自己和他走太近，只好聽話的去草棚底下睡覺。

「阿縱睡在那裏不會被蟲子咬嗎？我看不如讓他到馬車旁邊的帳子裏睡，溫弦他們裏面放了驅蟲的香包。」

轉頭看到馬車旁不知何時出現的帳子，姜離禮貌性的笑笑，拒絕了他的好意：「沒關係，我也在棚子裏放了驅蟲的草藥。」

「你似乎對我有些反感？」

呦呵，姓衛的少年也不笨嘛，我就是不太喜歡你，萬一你把我家根正苗紅的小弟帶偏了怎麼辦！

姜離客套的擺擺手，「哪裏的話，你願意帶我們一程，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反感恩人呢～」

「叫恩人倒是言重了，我猜你是不喜歡我和你弟弟聊的太多，怕他學的跟我一樣，好好的男子不做，硬把自己當成女兒身。」

原來你都知道啊，那就別說廢話了，以後離阿縱遠一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呵呵，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歡漂亮的裙子也沒有錯，自己開心就好。」

「你當真這麼想的？」

衛澤棠笑的很妖媚，姜離看的心裏嘀咕：才十四五的少年就有這樣的風姿，要是長大了，還不得禍害更多人……有顏任性啊，女裝大佬惹不起。

衛澤棠也不是非要得到她的答案，靜靜坐了一會兒就讓暖瑟扶着他起身回馬車上休息了。

索性姜離是擁有現代靈魂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同性戀都見過，還怕和一個人妖相處嗎？

姜離在火堆旁邊又坐了會兒，和對面守夜的冷麵少年涼笙大眼瞪小眼可沒什麼好玩的，既然有人守夜了她也就可以放心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