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站在客房的窗前，聽着窗外街道人群喧鬧的聲音，姜離托著下巴感嘆：「不管在哪個時代，居樂業的老百姓發出的笑聲才是最讓人心情愉悅的，生在和平年代的人真幸福，平凡卻不平淡的過日子，多好。」

燥熱的午後難得有風吹過，姜離轉身眯着眼靠坐在窗子旁，仔細感受微風拂面帶來的舒適，一向少眠的她竟在市井熱鬧的聲響中有了一絲睡意。

姜離感覺自己才剛閉上眼小憩片刻，就被敲門聲吵醒。再向外一看，此刻竟然已經是黃昏時分……

叩叩叩

「阿姐，你在嗎？」

是姜縱回來了。

姜離揉揉臉走去開門。

姜縱拎着一包點心躥進來坐下，「阿姐，我買了皇都最有名的紅豆糕，你來嘗嘗，這可是大師兄說過他喜歡的點心～」

默默拿起一塊紅豆糕咬了一口，姜離品嘗後點頭，「味道不錯，甜而不膩口感細緻。」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阿姐以後回谷里的時候也試着做一回吧～」

十五歲的少年看似比以前成熟了，但內心仍舊是個小孩，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阿姐對大師兄產生了不同於師兄妹的情意，還傻乎乎的一次次在她面前提起她心中的白月光。

出來也有一個月的時間，姜離已經很少主動想起徐懷瑾了，只有在無意間聽到他的名字時才會難以抑制的感到心裏發悶。

上輩子在一堆熱血好男兒中混了十年她也沒開過一朵桃花，想不到栽在了一個無欲無求的「大仙兒」面前。

他是那樣心如止水的一個人，看來他們兩人之間註定無緣，姜離只好放手。

「阿姐，我今天在街上還看到了一個賣身葬父的大姐姐，她臉上帶着胎記，都沒有人買她。我看她實在可憐，就幫她買了一副薄棺葬了老父親，又給了她十兩銀子讓她回鄉投奔親戚。你沒看到，她真的好可憐啊……誒？阿姐，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我聽到了，你說你幫了一個人是吧？你做的很好，看見有困難的人就幫一把，不管是真是假，我們自己心安就好。」

姜縱撓頭，「這種事還有假的嗎？」

姜離淡淡一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只要別人不是在做傷天害理的事，有些事情就不必太過計較。你還小，有些事要經歷多了才會明白其背後的道理。」

姜縱摸摸鼻子，「怎麼你說話的語氣跟大師兄一樣……欲言又止的。」

輕嘆一聲搖搖頭，姜離沉默不語的小口小口吃點心。

是誰說過，心裏苦的時候吃些甜的就會不那麼苦了？

好像有點道理……

扣扣。

有人在敲門，是客棧的小二哥。

「客官，樓下有位差爺找您，說是來送東西的。」

姜離回答：「知道了，我這就下去。」

姜縱擦擦嘴角，「是不是咱們的腰牌做好了？」

拍了拍衣服，姜離起身開門，「應該是的，咱們下去看看。」

二人一同下了樓，果然是李大人派來給她們送腰牌的人。

「兩位少俠，這是李大人吩咐小的給你們送的腰牌。不論在哪裏，以後少俠們抓住懸賞的犯人可到就近的府衙羈押，並憑此腰牌和當地官府開具的文書到周國各大官家錢莊兌換賞金。」

送東西的差役手裏拿着兩個巴掌大的木盒，說話同時一起遞給了姜離。

姜離接過木盒點頭致謝，「有勞官差大哥跑這一趟了，請代姜離二人謝過李大人。」

「少俠不必客氣，東西送到了，小人也該回去復命了。」

送走了差役，姜離姜縱拿着東西回了房間。

打開盒子，裏面各自擺放着一塊方方正正的銅牌，正面刻着「賞金獵人」四個大字以及許多細小的花紋。

姜縱拿出來翻看一下，銅牌背面光滑如鏡，中間刻着幾個小字：

周國，姜離，皇都都府特製。

周國，姜縱，皇都都府特製。

正是他們各自的名字。

拿到了賞金獵人的腰牌，姜離和姜縱就可以到各府衙設立的專門管理懸賞檔案的地方查看詳細的案件資料了。

把昨晚在茶樓聽到的消息告訴姜縱，姜離打算儘快開始查案抓人。

像那種兇狠毒辣的兇徒，不能放任他繼續禍害無辜的女子！

姜縱聽到了這件事，也沒有了遊山玩水的輕鬆心情，「阿姐，既然事情多發生在昭陵郡，那我們趕快啟程去那邊查案吧，這樣喪心病狂的人我們絕對不能放過！」

只在皇都呆了一天兩夜，還沒在皇都周邊好好逛逛，姜離姜縱二人又策馬奔向昭陵郡。

此前來皇都的時候，他們兩個也經過了昭陵郡。只是當時姜縱為了多看看昭陵郡境內的幾處天然名景，兩個人繞過了主城昭陵城，轉道從與蒼梧郡南部相接的地方走的。

算算時間，他們轉道的時間剛好與錢家大小姐嫁人出事的時候差不了兩天。要是規規矩矩的走官道，說不定還能正好在昭陵城遇到送嫁隊伍……

越想越覺得自己錯過犯案兇徒的姜縱開始鑽牛角尖，趕起路來愈發急切，都快把馬累死了。

姜離察覺了他的不對勁后，開始強制要求他每個時辰都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終於在第二天晚上問出了他的想法。

坐在火堆前，姜離拿出乾糧遞給姜縱。

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她扳正了姜縱的身子，讓他直視自己。

「阿縱，不要想這麼多。這世上的每件事都充滿著不確定，我們不是神，不可能做到讓世界和平。只要在遇到兇徒惡賊的時候拼盡全力的打敗他抓住他，我們就能拯救無數即將遭到不幸的人。除惡揚善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阿姐，你說的我也明白，我就是覺得如果我們那時遇到那個惡賊的話，說不定那錢家的大小姐就能平平安安的嫁人了……」

「世上沒有如果，誰也不能預料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我們能做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直直的前行。」

「那要是前路不明淤塞不通呢？」

「那就用我們手裏的刀劍和拳頭打出一條光明大道！」

在姜離苦口婆心的開解下，姜縱總算不再魔怔，慢慢恢復了他樂觀自信的樣子。

「嗯，你說的對，師傅教我們本領，就是讓我們做鋤強扶弱的俠客的！我不應該這樣執拗，我要做天下最厲害的賞金獵人，讓所有亡命之徒聞風喪膽，讓想要做壞事的人不敢作惡！」

「嗯，這才是我天資聰穎的弟弟該有的自信～」

……

六天後，他們來到了昭陵郡城內的府衙。

在說明來意之後，府衙的方大人派人帶他們去了驛站。

在周國，賞金獵人是一種特殊職業，和官府是純粹的雇傭關係，通俗一點就是捕快臨時工的意思。

在周國各個州府和郡縣的主城，各府衙旁邊都設有一個賞金獵人專用的驛站。裏面不僅有全國正在通緝的犯人詳細檔案的「案落閣」，還有很多乾淨簡潔的單間專供賞金獵人們住宿。

昭陵郡的新娘截殺案最近在懸賞任務中熱度最高，現在昭陵城裏已經有不少從各處聞訊趕來的賞金獵人。

得知姜離和姜縱這麼年輕的兩個少年也是賞金獵人，昭陵府衙的人還有些納悶：都府的大人是怎麼想的，竟然招了兩個豆芽菜當獵人？

獵人是江湖人對賞金獵人的簡稱，豆芽菜是指看着不靠譜的年輕獵人。府衙的人們和他們接觸多了，也都隨着這樣叫了。

驛館的差役領着姜離和姜縱分了兩個小單間，兩人拿了鑰匙放好行李就去了外面吃午飯，然後就回來去案落閣查檔案。

案落閣是個兩層的小樓，建築整體沒有一扇窗子，只有牆上開着許多拳頭大的通風口和一個可供出入的石門。

樓里四角燃著燭火，牆壁和頂部掛着許多銅鏡，是利用光的折射使屋子更亮。

一樓是和學堂一樣的擺設，張張桌子排列整齊，幾個俠客打扮的人正在認真看卷宗。

上到二樓，幾個巨大的書架映入眼帘，姜縱誇張的張大嘴巴，「哇～這裏的卷宗比三師兄書房裏的醫書還多……周國有這麼多懸賞任務嗎？」

一個正在找卷宗的獵人皺眉，「嚷什麼？！不要在這裏大聲說話！」

姜縱立馬捂上嘴，轉頭沖姜離眨眨眼：真兇啊～

姜離笑着搖搖頭，「去找卷宗吧。」

姜縱聽話的去一邊翻找，看了半天才發現這邊的書架上擺的都是已經抓到犯人結完案的卷宗。只好鬱悶的把東西擺放好，然後走向姜離那邊。

「這邊沒有。」

姜離這邊也沒有找到新娘截殺案的記錄，「這裏也不是，難道已經被別人拿去看了？」

剛剛讓姜縱閉嘴的那個鬍子拉碴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你們兩個也是想查錢家大小姐的案子？」

姜縱從旁邊書架抻著脖子看過來，「對啊對啊，這位大叔你知道那個記錄放在哪裏了嗎？」

「大叔？」

男人摸摸臉上的鬍子，「哼，你們這兩個小孩子怎麼當上獵人的？不知道做獵人是很危險的嗎，實力不足被通緝犯殺掉可就完了。」

姜縱撇嘴，「我們也是學了功夫的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被人殺了～鬍子大叔，你要是知道在哪就告訴我們，不知道就算了……」

鬍子大叔「呵」了一聲，「最近盯上這個案子的獵人很多，錢家小姐的卷宗剛剛被人拿走了，在下面幾個人手裏。」

姜離挑眉，「多謝。阿縱，我們再找找其他新娘失蹤的案子。」

姜縱不解，「誒？四哥你要查別的案子啊？這個錢小姐的事就不管了？」

早前姜離告訴過姜縱，出門在外為了方便，人前要喊她四哥。

姜離搖頭，「不是不查，只是我覺得其他的新娘失蹤案可能也是同一個人做的，所以多看幾份卷宗可能會有幫助。」

姜縱摸著下巴裝深沉，「嗯，有點道理，我去找找看。」

鬍子大叔打量姜離一番，「你倒是挺聰明的，不過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摻和這種事了，小孩就該干小孩的事，回家老老實實讀書去吧。」

姜縱哼哼唧唧的找卷宗，決定不理這個討厭的大叔。

姜離也不反駁，繼續安靜的在書架上翻找卷宗。

鬍子大叔搖搖頭，放下手裏看完的卷宗下了樓，「真是兩個倔強的豆芽菜。」

於是在真正使用賞金獵人身份進入驛館的第一天，姜離和姜縱也獲得了「豆芽菜」的稱號。

姜離姜縱沒有聽到他說話，仍在認真查找卷宗。

許多失蹤新娘的案子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如果不是錢家大小姐的事鬧得太大，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這裏面還藏着兇殺案。

事後報案的人也沒有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卷宗上只寫着寥寥幾句簡單經過。

姜離和姜縱一直查到飢腸轆轆才發覺他們已經進到案落閣很久了。

叫上姜縱，姜離兩人放下卷宗下了樓，一樓的幾個人還在，而且看樣子也沒有打算出去。

付了錢讓驛站的人做頓晚飯，姜離回到自己的單間洗漱一下，然後拿着紙筆記錄了她下午找到的幾條有用的線索。

小半個時辰后，姜縱在門外叫她出去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