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沉汐

第三十三章 沉汐

霍沉汐道:「你很可能會死在我的刀下,這樣你十幾年來創下的基業豈非就要毀於一旦!」

倪新燕拍著大腿,無奈地嘆道:「名利的東西,都……麻煩!」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只有刀是我的畢生追求,讓我們以刀客的身份,痛痛快快地對決一場!」

霍沉汐道:「我可以等到你酒醒……」

倪新燕抬起頭來,道:「你看我像醉的嗎?」

霍沉汐發現他的雙眼竟然變得格外澄澈明亮,身形也穩如泰山,看似比他這個滴酒未沾的人還要清醒。

世上真的存在這麼一種人,他們把畢生的精力都放在某件事情上,甚至把靈魂都注入其中,更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地追求他們想要的那種境界。

倪新燕無疑就是這種人,霍沉汐也是這種人。

不同的是,倪新燕的刀之信仰乃是舍,霍沉汐的刀之意念卻是守。一舍一守,究竟誰的精神力量更大?

「你的刀呢?」說這句話的時候,霍沉汐的手掌心已經在冒汗。

「刀在……你的廢話真多,我看是你喝醉了才對。」倪新燕的臉上赫然騰起殺氣,右袖甩出,就有幾條蛇影一樣的藍光刺入霍沉汐的眼帘,他的眼睛瞬間就花了,只能單憑聽覺判斷攻擊的來向,他一共揮擋了九次,青藍相交,火光四射,倪新燕的九把連環軟刀終於顯現身形。

「別以為只是擋開,它們就會停下來!」倪新燕抽手回收,那九把軟刀就又活躍起來,像是從四面八方朝霍沉汐包削過來,變得更快更沒有規律,大有把人卷襲起來攪成肉片之勢。

「這就是傳說中的九斬連環刀么,如此難以把握的活刀,他竟然操縱自如,真是難得!」霍沉汐暗暗信服,只是這一分神,就有兩道藍光朝他的脖頸處划來,頓時有一串冷汗自額前飆下,他忙潛身匐地,親眼看見自己肩上的布片紛飛而下。如此幾番過後,霍沉汐漸漸體力不支,可他依然未發現連環刀的任何破綻。

「這樣不是辦法,光是躲過攻擊就很困難了,而他卻只是活動手腕而已,這樣下去,即使我不被刀片攪碎,也會被累死。」霍沉汐暗自,晃眼瞥見連環刀的介面處都是一個個小小的金屬環。「是了,把刀破向那裏。」霍沉汐飛躍起來,自行進入刀圈,這讓倪新燕吃了一驚,自他所遇的對手算來,霍沉汐是第一個自己跳入刀圈的人。到底是自找死路,還是絕處逢生?

他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霍沉汐卻以迅雷之速破開了連環刀上的金屬環。這樣一來,九刀脫節,散落在地,破鐵器而已。霍沉汐緊跟着棲身上前,使出一招「清風拂面」,看似虛造聲勢,卻是內藏殺機,倪新燕退無可退,手中亦無兵器招架,眼看着霍沉汐的青刀就要斬向他的喉嚨,他的眼中卻竟是滿足的笑意,似是在說「能死在斬冥刀下,也絕無抱憾了。」霍沉汐也看到了他那副近乎虔誠的表情,只可惜……他突然換手,出另一把刀。

名人倪新燕終於沒有死在一把名刀之下。

霍沉汐看着倪新燕驚愕的死狀,心裏頗有些不痛快,想來,這倪新燕也是他難得碰到的值得尊敬的對手之一。

一直躲在角落暗暗觀戰的紅雪伊終於出現:「大師兄不愧是『中州第一刀。」

霍沉汐難看地笑道:「哦?我卻沒在你的眼中看到絲毫崇拜之情。」他又嘆道:「倪新燕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手,剛才若是稍有差池,死的也許是我……」紅雪伊卻堅決地打斷他:「你不會死,從你們開始比試開始,我就知道死的一定是他。」

霍沉汐不再說什麼,紅雪伊卻笑着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你用這把刀殺他?」

她指的當然是另一把形狀獨特的曲刃刀。

「是因為青月刀的至傷太過明顯,你怕我日後會終日被血雨樓的人糾纏?」霍沉汐傲然地抬起頭,不屑地說道,「哼哼,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別耐煩。」他一想到這個心裏再也裝不下別人的小師妹竟然也為自己擔心,終於還是有幾分喜悅,哪怕這種喜悅感來得如此卑微。

「不是……我是怕你跟他最終會兵戎相見……」紅雪伊的神色變得極為擔憂。

霍沉汐想道:「是啊!如今血雨樓樓主被殺,為穩定人心,勢必會立刻推舉出新的樓主,而最有可能當選樓主的就是秋殘夢,屆時,他難免迫於壓力而前來與我尋仇,這……大概是小師妹最不想看到的吧!」

紅雪伊鄭重其事地道:「大師兄,我最後求你一次,請你一定答應我?!」

霍沉汐只好點點頭,心裏卻泛起一種無與倫比的酸楚感來。

紅雪伊道:「請你答應我,無論日後他做下多麼嚴重的錯事哪怕是違犯了冥獄的條例,也請你放他一碼。」

霍沉汐聽她話語說得甚是凄涼,不由地難過起來,卻看她已經翻起斗篷上的絨帽,像是要離開了,不知經此一別,是否還有相見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來,眼看着這一席紅衣就要離他而去,卻不知怎樣挽留,卻也無法挽留,只能如兄長般囑咐道:「這北風颳得甚急,想來今年的冬季定會非常嚴寒,你……多保重!」紅雪伊嫣然一笑道:「你也要保重,我這就去了。」她隨後騎上一頭青驢,就此飄然遠去。大雪就在這時忽然降臨,很快就淹沒了大地,也掩去那紅衣女子遠去的痕迹。

霍沉汐突然覺得內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空虛過:「為什麼是最後一次求我,我倒寧願永遠都被你求,永遠因為你的關係去幫助那個人……只要能再見你。」

第七章千塵

她終於又被組織重用了。

被重用的意思就是說她又得放棄自己真實的身份,再去偽裝,去欺騙。她已經厭煩,已經疲憊,但她卻不能拒絕,因為她想活着。

更何況眼下組織還有一種比死更可怕的懲罰方式。她是寧願死,也不要再回去那個比十八層地獄還可怕的地方去。

現在,她化名為一個叫作黛痕的青樓女子,入駐蘭馨別院,等著那個人前來,那個不幸被組織看中的人。

她本來不信以這樣坐等的方式會有結果,但是長老說等就可以。她可以不信這天底下任何人的話,卻從來不敢懷疑長老。

來蘭馨別院已經三天,那個人依然沒有出現,就是出現了她也不知道,因為這次組織連張畫像都沒有給她。

她已經有些不耐煩:整天就是這樣撫琴唱歌,以聲色取悅那些形容猥褻,舉止放浪的嫖客,偶爾還會被他們調戲兩下,也只能忍氣吞聲,笑臉相迎。

「是不是長老算錯了?」當然,這樣的想法她只敢憋在心裏。

「阿雪,你怎麼可以來這種地方?」有一隻手重重地搭在她的肩上。

黛痕大吃一驚,慌忙轉過頭來,更令他吃驚的是,這個搭她肩膀的人竟然是個極為英俊挺拔的年輕人,且一臉正氣,完全不像是會出入煙花之地的淫邪之徒。

「大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阿雪。」

這個男子定定地望了她一陣兒,才道:「你不是阿雪?……那你是誰?」

黛痕掩口一笑,道:「我是黛痕啊!畫眉之黛,苔綠之痕。」

「殘夢兄,你還杵在這裏幹什麼,大家都等你呢!」另一個魁梧的青年男子走到他跟前,拉他的衣袂,示意他過去。

他這才戀戀不捨地挪開腳步。

「沒錯,目標出現,他就是檀雲堂堂主秋殘夢啊!」黛痕心想道:「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權勢,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難道竟會對一個勾欄里的妓女一見鍾情么?」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老鴇笑嘻嘻走過來,道:「黛痕,快過來,那邊幾位大爺叫你過去唱歌呢!快點兒!」她的臉笑得就像是一截爛茄子,皺紋層層疊疊,看着就令人厭煩。

黛痕應聲隨老鴇來到蘭馨別院的頭號雅座。

喝得東倒西歪的一幫人中,就有秋殘夢。哪怕周圍的人都放浪形骸,吵鬧不休,然他卻依然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殘夢兄,這就是我給你說的極品,怎麼樣,呵呵……」前面拉他的魁梧男子也喝了不少酒,言辭就放肆起來,「雖然論姿色跟你家裏邊那個沒法比,但肯定比她更溫柔更善解人意,而且在你不開心的時候,她還會為你彈琴唱歌,討你歡心,你說……是不是比家裏面那個好很多?」「你是在說你家那隻河東獅吧?」秋殘夢不客氣地扒下對方搭在他肩上的手,滿座也都哄堂大笑,誰都知道點絳堂堂主雷鳴娶了菏澤一帶的老大戚項的女兒,是一隻有名的河東獅。

雷鳴的神色有些窘迫,但馬上嬉皮笑臉地對秋殘夢道:「不過,似乎是你比愚弟更怕老婆呢!我每月至少來這裏一兩次,開懷暢飲,溫香滿抱,好不快活,回去只消給那婆娘說我在這裏談公事,她卻也不能說什麼。但據我所知,這好像是殘夢兄第一次涉足蘭馨別院啊!是不是該多感謝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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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芳華三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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