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千塵

第三十四章 千塵

秋殘夢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雷鳴討了沒趣,只好把目光投向黛痕:「姑娘,你的今晚,我包了,這裏有一千兩銀票。」他隨手一甩,將一疊銀票扔在桌上。

「一千兩耶——,有一千兩。」老鴇見黛痕全無動容,站在一旁極力提點。

「大爺,我想您搞錯了,我只賣藝的。」黛痕盡量讓自己和顏悅色一些。

「你敢拒絕,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雷鳴前面就覺大失面子,此刻又被一個低賤的妓女拒絕,更覺臉上無光,赫然發起脾氣來。

黛痕裝作害怕得低下頭來,後退幾步。其實以她的武功,又何須懼怕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雷兄弟,這種事也得講個心甘情願,人家姑娘不喜歡,你也不該強求吧!」秋殘夢伸出手來,握住雷鳴即將探出的魔爪。「我就是喜歡強求……」說着就要往前沖。今晚,秋殘夢不止一次使他難堪,此刻又阻止他親近一個妓女,就更加對其不滿了。

秋殘夢也早對這個粗俗不堪的堂主難以忍受,直接揪起對方前襟道:「你敢!」

劍拔弩張的氣氛很是濃重。

倒是雷鳴先平靜下來,他用力甩開秋殘夢的手,理了理前襟,然後道:「我們本好像是談聯盟的事情來着,不過……你我好像很不合拍。哼!我們走」他氣呼呼地甩袖而去,酒席也就不歡而散了。

老鴇輕聲地對着黛痕咒罵一句:「不識抬舉的東西。」隨後滿口陪着不是,送客出門。

黛痕獃著無趣,抱起琴也要跟着離開。

秋殘夢突然阻止道:「你過來,陪我喝酒!」

黛痕只好在他身旁坐下來,可酒卻被他一個人喝着,轉眼兩壺酒已經見底,秋殘夢的眼神也迷醉起來。

「借酒澆愁愁更愁啊!」黛痕只敢輕輕地勸導。

秋殘夢道:「你怎知我愁,說不定我是開心才喝酒的。」

黛痕按住他傾斜的酒壺,道:「別人我說不準,但是對於閣下,我卻看得出你絕不是因為高興而喝酒的人。」她已經對這個深邃內斂的男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我——是不是長得很像某個你認識的人啊?」

秋殘夢用微紅的雙眼掃視了一下黛痕,撇嘴苦笑道:「就是因為像,才令人痛苦……」他似乎突然想起一些極不痛快的事情,猛往嘴裏灌幾口酒,然後氣惱地掀掉一桌的菜肴,像是發泄般地咆哮道:「我從來就不喜歡作什麼堂主樓主,我如此拼死拼活都只是為了給你一種體面富足的生活,我想讓你知道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可你在心裏面卻總瞧我不起,我總也比不上他是不是?」咆哮聲中竟然帶着幾絲嗚咽,令人聞之顫然,而這種聲音卻出自男子漢眼中的男子漢秋殘夢。

「你喝多了!」黛痕不知如何才能安撫這個受傷的男人。

「我真是喝多了。」秋殘夢清醒了幾分,手在眼睛上重重地一抹之後,他儼然又變成了人人敬畏的檀雲堂堂主。

「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說出去。」他臨走是還不忘囑咐黛痕,他本可以為了維護自己的光輝形象而殺了她,可惜他已不舍,只因為她像極了那個人。

「是,賤妾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您請慢走。」

秋殘夢走後,黛痕就換上夜行衣,她實在太想跟去看看,這樣一個男子的背後究竟隱藏着怎樣的故事。

黛痕來到檀雲堂的北庭,過穿花小徑,正看到東廂裏面還亮着燈,於是攸身上前,輕輕一躍,就上了房頂,進而雙腳勾住房檐,把身體貼在窗欞上,用手指在窗紙上戳了個洞,附眼上來,細看房內的動靜。

屋裏面有個絕色女子正在說話:「唐洹報我說,今晚的事沒談成是么?」

秋殘夢只是板着臉,卻一句話不答。

「為什麼?」這個女子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

「不為什麼。」

「你難道不知如今御香,紫宸兩堂暗自勾結,不斷壯大勢力,行風堂深得樓主器重,自可獨當一面,眼下唯有檀雲堂跟點絳堂各自為政,時刻有被吞併的危險,而你本就與御香堂堂主蕭靖有隙。當務之急,就是趕快與點絳堂結盟,而你卻……如此一來……」

「夠了!」秋殘夢突然按座而起,道:「我不想再聽你說下去,眼下的形勢我比你更清楚,我自有分寸,毋須你操勞……」

「你說什麼?」這個女子突然暴怒地把一盞茶壺摔在地上,「一個作妻子的難道不該為她丈夫的安危和前途操心,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作是你的妻子,我到底要怎麼做才不錯?」

「你……」秋殘夢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拂袖而去,「我去南庭視察視察,等你氣消了,我再回來。」

關門聲一響,這個女子的眼淚就「簌簌」而落,其實她已經忍了很久。懸在外面的黛痕看了,也不禁為之心痛:「傻氣,在他面前,還裝什麼堅強呢?」

黛痕也終於清楚她的任務之所在了,那就是在這對本來就矛盾重重的戀人之間,再製造矛盾。

此後一個多月,秋殘夢每日都要到蘭馨別院流連數時。

終於,黛痕瞅准機會,利用機會,終於擺脫妓女身份,成為檀雲堂堂主夫人紅雪伊的貼身侍婢。

這日,黛痕又像往常一樣,先到東廂房來打掃。紅夫人不知為何,趕早就出門了,房裏只剩下看她看到吃愣的秋殘夢。

黛痕暗自竊喜,偷掃了一眼牆壁上的掛畫,她今天確實是按照那畫上的女子的穿着打扮的。

秋殘夢情不自禁地拉她到梳妝台前坐下,鄭重的從金盒中取出一支瑩潤可愛的珠釵來,輕輕地插在她的髮髻上:「你似乎更像以前的她……」

「賤妾願意作她的影子,只要您高興。」

秋殘夢終於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去梅嶺小築吧,那個地方看雪景不錯……看人的背影也不錯。」

當日晚,紅夫人帶着幾處傷口回來。

黛痕趕忙給她清洗,包紮,然後扶她到梳妝台前,給她卸妝。

「你今天一天都沒看到堂主?」紅夫人突然開口問道。

「沒。」黛痕微微一顫,還好動作不大,沒有被精明的紅夫人覺察。其實,她今天一天都跟秋殘夢在一起。她素來慣於說謊騙人,可卻無論如何不想騙紅夫人。

「我的那支紅尾珠釵你看到沒?」紅夫人見金盒裏的重要物事不見,顯得心急如焚。

「沒。」黛痕略一抬眼,才想起這支珠釵還插在自己的頭上,心懼之餘,梳子掉了下來,可她甚至不敢躬下身來撿,生怕一低頭,就會被紅夫人看到,她不敢想像被紅夫人發現真相后她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也許,女人天生就會很容易同情女人,只因為大家在面對命運的時候,都會顯得頹然無力。

「我又沒說是你拿了,你害怕什麼……好了,你下去休息吧!」紅夫人疲憊地朝黛痕擺擺手,黛痕頓感如釋重負,趕快退出門去。

黛痕穿過園門,正要回自己房間的時候,突然有兩條黑影從天而將,一人縛她雙手,另一個則用手帕掩住她的口鼻,手帕上塗有使人聞之昏厥的*葯。但黛痕的內功是何等高深,小小蒙汗藥又能奈她何,只是她想起長老臨走時吩咐過,任何時候都不能使用武功,就只好假裝昏迷過去。

當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懸吊在半空中,屋裏沒有窗戶,只有神龕前一點油燈在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面前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眼神十分冰冷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你現在在御香堂的囚室裏面,在下正是堂主蕭靖。」

黛痕道:「可我不是你的囚犯。」

蕭靖冷笑道:「除了我以外,誰到了這裏都是囚犯。」

黛痕道:「你的人也太沒種了,就抓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還要兩個武功高強的大男人聯手,真是窩囊!」

蕭靖道:「不愧是秋殘夢的紅顏知己,此時此刻還能面不改色,言辭犀利……想必他也一定很看重你。」突然有一絲陰險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

黛痕也不禁變色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沒什麼,只是想從你這兒借走一樣東西。」

翌日晨,檀雲堂南庭的東廂房裏。

紅夫人漸漸有些坐不住,秋殘夢則在房內來回踱步。

「你在擔心今晚的比武?」紅夫人故意問道,她其實已經猜出秋殘夢到底在緊張什麼。「怪了,都這個時辰,怎麼還不見黛痕這丫頭,她到底跑到哪裏去了?」紅夫人想進一步證實秋殘夢在意的事情,果然,一提黛痕,他的神色就會很不經意地為之一變,而紅夫人堅定的信仰也在輕輕搖晃。

這時,有一樣物事破窗而入,連帶着一張字條釘在桌子裏面。

秋殘夢拿起字條來略微掃了一眼,就氣憤地重掌拍桌。

「說什麼?」紅夫人也緊張起來。

秋殘夢忍了忍,還是如實道:「蕭靖抓了黛痕,要挾我放棄樓主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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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芳華三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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