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霸權風波

第二章 霸權風波

元妡走出天闕坊,經過唯一一條貫通兩地的蓉林街到達商賈所居的平昌坊時,徐徐放慢了腳步。因為她感到身後有一道目光,在無數燈火中仍不滅其芒的緊追著她。

她裝作無事的在坊中林樹下一個小茶店歇腳,店小二立即打來燈籠迎逢客人。

她借著如豆燈火,終於看清尾隨她而至的人。

正是先前那紫衣女子。

元妡不禁訝然,她不是一直偷偷跟著那男子嗎?怎麼又跟著自己到了這裡?難道這女子是他的人,得了他的命令,所以才一路跟著自己?

沉思片刻,元妡再次抬起頭,那紫衣女子卻早已不見了蹤跡,霎時消失,恍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看來是這女子知道了自己的一路尾隨已經被發現。元妡鬆了口氣,這樣也好,既擺脫了她,那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回府。

至於她偷偷跟隨的原因,元妡現在並沒有過多心思的想知道,總之和那名男子脫不了什麼關係就是了。

子時已過。

寒風在深邃的夜中更加肆虐。

坊中各戶緊閉大門阻擋風雪,生起爐灶抵禦嚴寒。

此時,平昌坊正中最大的宅邸元府內,劉申等一行隨從跟著前頭的向公子步履匆匆進了內院。

隨從們停留在院門迴廊外等候,向公子則推開朱漆院門,一人走了進去。

「是元妡?」內院書房中,有人滿目驚詫從椅上起身,雙手撐在面前的伏案上。

此人正是元府當家家主元達銘,人過中年,在歲月的積澱下沉穩幹練、堅決果斷。

他將元氏一族在短短十四年之間,由異域他國商人一步步立足於大旻帝京錦城之中。開衣行,置當鋪,販糧食,通商路…生意遍布眾多領域,成為斂全國財富的商業大賈。

游刃馳騁於商海之間,威嚴豎立於全府上下。

近年來,朝廷彙集四方商人力量,有心加以籠絡,元達銘因此在朝中也領一官職,算是有了官場勢力為後盾。

此時的元達銘乍一聽到消息,也有些抑制不住的詫異,冷靜下來之後又慢慢坐下,「元妡去見昱王,難道是去告訴他元府要對他動手的事?」

「可能只是巧合。」向公子站在桌案前道。

「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元達銘聲調微揚,露出懷疑的目光,「蕪城吶,依你看,元府經營坊市的事是不是元妡走漏了消息?背叛咱們元府投靠昱王的人會不會是她?」

「這件事真相如何,蕪城尚不敢妄言。」他垂下眼睫,聲音低低的,「不過以小姐平日的作風,不像會做出這種事。」

「也罷。」元達銘緊張的面色緩和了一些,目光仍舊警惕,「不管是不是巧合,就算是對全府上下若干人等有個交代,元妡也再不值得被我們信任。」

「是。」向蕪城低眉道。

「通知下去,就此撤手。」元達銘摩擦著手中的青白玉扳指,「此次行動失利,短期之內是不能再動手了。」他嘆一口氣,「對了,埋伏現場沒留下什麼痕迹吧?」

向蕪城搖了搖頭,「老爺放心。」

元達銘輕輕闔上眼,揮手對向蕪城做了個退下的指示。

元妡迎著滿城飛雪趕路,一身銀襖狐裘半濕,長卷的睫毛上沾附少許晶瑩雪花。

等她站在元府高大白玉門前時,已是一身落拓。

叩門數聲,卻無人來應,立於門前久久,她只得不住往手心呵氣來抗拒寒意。

『哐——』一聲府前大門開啟,元妡抬眸之際,看到的是一襲單衫前來開門的向蕪城。

「多謝。」元妡心下還是有些感動,柔柔叮囑,「天氣冷,多加件衣服。」

向蕪城開門的手一顫,語氣卻仍冷似數九寒冰,「你今晚出去幹什麼?去替別人遮風擋雨?」

「什麼?」元妡其實早已習慣向蕪城對她冷漠的態度,但自己剛剛才心軟關懷他,不料此人絲毫不領情,一時也有些惱意,「我出去當然是辦正事。」

向蕪城用冰冷的目光瞥著她「下次再回來這麼晚,沒人給你開門。」

元妡懶得搭理他,徑直向內院走去。正在懊悔自己方才拉下臉面的舉動,對於這種不知冷暖的人,她就不該濫用同情心。

「你最好現在去書房。」背後向蕪城冷冰冰的聲音隨風傳來,元妡甚至打了個寒戰。

丑時已至,元妡暗自思忖,父親一向嚴控時間就寢晨起,從不輕易打亂,若此時還在書房等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元妡想起汪洋半吐半藏的話,心上感知不妙。便先去了小廚房,取出一些親手做的椒酒,酒塞打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她滿意的用小酒盞裝了一些,想著父親喝下后,心情能舒暢點。

可等她進了內院書房才知道,今日的情形是與以往大不相同的。

元達銘的私人書房中,依然燈火通明,且聚集了烏烏泱泱一大家子人,除了向蕪城和大夫人外全部到齊。

二姨娘和三姨娘端坐在房中的花梨木椅上,大少爺和三少爺則分別立在她們的身後,丫鬟小廝們和管家阮利陸續垂頭站在一旁。

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只在元妡進門之時將目光一齊投射過來。

元妡迎著這許多目光,只感到似銅牆鐵壁重重壓在身上,她只得更加謙恭地奉酒上前。

元達銘接過酒盞,低頭呷了一口,方才抬起眼皮環顧四周,最後將眼光停留在元妡的身上,「這樣,家中現在交到你手上的生意你先放一放,讓你大哥接手。」

「這是為何?」元妡一時不解。

「以前是為父考慮不周,才讓你太過勞累。」元達銘放下手中的酒盞。

「父親。」元妡喚道,「我並未說過……」

「你是否說過不重要,外人的眼光才重要。」元達銘打斷她的話,眼光含些凌厲,「現在已經有太多的人在背後說我元家家門不幸,子息無能,才讓你一介女流在外奔波,整日拋頭露面。」

「就是啊。」垂手而立的大哥元兆堯就勢介面道,「妡妹,你這樣不是把我們兄弟置於流言蜚語之中嗎?」

「對!」稍小的三弟元阿圖飛快補充道,「受傷的是我們,你當然覺得不重要。」

「父親不是從來不看重外人的評價嗎?」元妡並不理睬她兩個一貫喜歡給她找事,在父親面前嚼舌根的兄弟。

「何況……他們如何能真正了解我們元家的情況。」說完,她斜斜看了一眼身側兩個對家族生意絲毫不頂用的兄弟。

「人言可畏。」元達銘一字一頓,「我從未否認過外界對經商者評價的重要性。」

「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父親?」元妡揚眉問道。

「以後你就跟著方家小姐多多醉心於詩詞歌賦,或是針織女紅也好,生意上的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元達銘又露出一貫雷厲風行的神色。

「對!」元阿圖不甘心地接話道,「你就不能學學人家嗎,看看你從頭到尾哪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他撇嘴,「滿身的銅臭氣。」

「三弟。」元妡悠悠開口,「我是一身銅臭氣,你就是一身公子哥的不爭氣。」

「你!」元阿圖怒不可遏的指著她。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元妡反問道,「你堂堂九尺男兒,文不能武不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整日一副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樣子,還練成了一肚子小家子氣。」

「老爺!」坐著的三姨娘忍不住滴滴喚道,「你看她把我們家阿圖說成什麼人了。」

「有氣別對著你弟弟出,沒個做姐姐的樣子。」元達銘口氣凜冽,「好了,你先回屋吧。」

元妡一時灰頭土臉,可又不敢公然反抗元達銘下達的命令,心裡自然不滿自己五年來苦心經營,左右逢源,才漸漸做大,做到名利雙收,做到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意,就這樣被父親輕描淡寫一句話,給了那個可謂對生意一竅不通的大哥。

丟棄了自己在眾同行和下手夥計面前營造的臉面形象尚且不說,就怕自己的心血努力將會被元兆堯敗個乾淨。

元妡攥緊了拳頭,心裡默默對自己說,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想辦法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是自己的底線,絕對不能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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