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殤逝

第二十八章 殤逝

()「阿暮,你輸了,按照剛才的約定,以後你便跟著葉縱。」

老人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他的眼睛愈加明亮,臉上煥發著光澤,似乎傷勢已經好轉,整個人顯得神采熠熠。

「是。」阿暮喘息了幾口,便走到了葉縱的身後,默默地站立著。

剛才的比斗讓他受了些傷,氣息有些混亂,不過對於他來說,這點傷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只是幾個呼吸的時候,他便將傷勢壓了下去,氣息漸漸平穩下來。

葉縱已恢復了平靜,雖然剛才老人的話讓他有些擔心,不過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就這麼輕易退縮的。正如他所說,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不管有多麼艱難,也不管結局會如何,他都一定會將它走完。

他沒有去管身後的阿暮,而是把目光轉向了老人。

「這就過去了五年,時間真快啊......」老人微微笑著,打量著下面那些還有些稚嫩的面孔,半響后,他嘆息著說道:「......你們也都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這都是爺爺收留了我們,否則我們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流浪呢,說不定都已經餓死街頭了。」言風滿臉笑容,拍起了老人的馬屁。

「你呀!」老人沒有像平時那樣出言呵斥,而是笑著搖了搖頭,「以後不要再那麼偷懶了,還有楊柱也一樣,你們都要把心放在修鍊上,多多學著葉縱,不要總讓人放心不下。」

「那是那是,我們以後一定好好修鍊,爭取超過老大。」言風和楊柱連連點頭,拍著胸口保證道。

要是平時他們兩個說出這麼大言不慚的話,少年們都非要笑掉大牙不可,可是現在他們卻沒有笑,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都沉默地看著老人。

「還有浩然。」老人像是沒看到他們的表情,又看向了秦浩然,說道:「你性子太傲,又太在意自己的名聲,這對你以後的修鍊是沒有好處的,你要記住,只有自身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別的都是過眼雲煙。」

秦浩然臉色一變,沉默了會,低聲說道:「謹遵爺爺教誨。」

老人點了點頭,雙手放在了扶手上,繼續說道:「徐坤,你資質上乘,平時修鍊也很努力,但是卻不懂得收斂,這樣下去,你遲早是要吃虧的,甚至還可能因此丟了性命!以後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知道了嗎?」

「是。」

「還有王戈,你也一樣,不要拘泥於小節,修武之人需要心無羈絆,勇往直前,知道嗎?」

「是,爺爺。」

........

老人說話的速度很緩慢,但卻異常地堅定有力,如數家珍般地將所有人的不足之處,還有以後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一一指了出來。

少年們心中越來越震驚,這麼多年以來,老人對他們一直放任不管,除了修鍊上的問題,他基本不過問少年們的情況,不少人還曾暗暗埋怨過老人的不近人情,可現在他們才知道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原來老人不是不關心他們,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

他們緊緊地抿著嘴,握著拳頭,心中卻越來越不安。

「子軒啊。」半響后,老人似乎有些累了,將身體靠在了椅背之上,說道:「你哥哥已經出關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殺你,你可以安心地回家了。」

莫子軒身體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老人。

「不用覺得奇怪。」老人突然微笑起來,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不調查清楚你們的身世來歷,我是不會將這些珍貴的武學傳授給你們的。」

莫子軒點了點頭,沉默了會,又忽然皺眉問道:「我哥哥怎麼樣了?」

「他很好。」老人的語氣變得肅然,嘆了口氣,說道:「只是這兩年以來,他一直發瘋般地在尋找你,誰敢阻止他,他就殺誰,也不知道多少人因那件事而死,甚至他還曾跨過遙遠的疆域,親自到扶天國中來尋找你的蹤跡,可惜那時我並不知道,否則你就可以早一年回去了。」

莫子軒眼圈泛紅,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老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了幽幽,說道:「幽幽啊,你是我見過聰慧的女孩之一,我也沒有什麼好交代的,一切都看你自己的了。」

「爺爺,你到底怎麼了?」幽幽紅著眼睛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閉上了眼睛,對少年們緩緩說道:「在我的房間里有一些書籍,相信對你們以後都會有些用處,記得有時間就去看看,孩子們,從今天起,你們......自由了。」

少年們忽然驚叫起來,驚恐地看著老人的模樣――老人依舊面帶笑意,但他的臉色卻忽然慘白起來,隱隱透出可怖的青紫,污黑的鮮血也開始不斷地從嘴裡湧出,將胸前的衣襟染得觸目驚心。

老人終於壓制不住體內的傷勢了。

「爺爺!!」

少年們大吼著,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可是老人身前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他們怎麼也沖不過去,反而都紛紛被震得後退不止,甚至不少人的嘴角都滲出了鮮血。

但他們卻像發了瘋一樣,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

葉縱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怒喝道:「都給我讓開!」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影便越過了人群,劃出一條筆直的白線,瞬間撞在了那片屏障之上。

他悶哼了一聲,但卻沒有後退,而是全身白芒旋轉,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去。

可這片屏障也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越往前走阻力就越大,到離老人只有幾尺之遙的時候,葉縱的雙腳已經深深地陷進了石板之中,以他如今的實力,竟然也無法再前進半步。

「爺爺.......」

他的嘴角不斷地溢出鮮血,但他恍若未覺,只是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老人,彷彿掉進了冰窖之中,渾身僵硬。

老人默不作聲,只是微微仰起了頭,像是在天空中尋找著什麼。

片刻之後,他撐在扶手上的雙手驟然握緊,像是要緊緊地抓住什麼,握得他的手指發白,甚至指尖都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鮮血順著五指間的縫隙不斷地流淌出來。

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刻老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又亦或是找到了什麼?

他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有些不舍,又有些解脫,毫無血色地雙唇微微翕動,似乎在跟誰輕聲地說著什麼,卻沒有說出聲音來。

他的雙手開始一點一點地滑落.....

那道無形的牆驟然消失。

葉縱的臉色瞬間慘白,身子不由地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全身冰冷,在這春暖花開的季節,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無邊的寒意包圍了他,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在無情地割裂著他的身體,那種痛楚由心臟開始蔓延,向著他的每一寸肌膚前行,令他無法承受。

只一眼,他便知道老人的呼吸已經停止,甚至連體內的血液也在瞬間凝固下來,生機全無。

他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老人死了。

死在了這群他收養的孤兒面前。

四周忽然死一般地安靜下來,靜得讓人感到恐懼。

少年們緊緊地捂住了嘴巴,渾身顫抖地看著那個端坐在椅子上的蒼老身影,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卻死死地咬著牙齒,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金伯.....」直到現在,葉縱才發現默默站立在爺爺身後的金伯,也早已氣息全無。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金伯肯定是之前就已經死去,他之所以沒能發現這點,肯定是爺爺替他掩蓋住了氣息!

可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們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竟能讓他們連療傷都放棄了?!

葉縱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間驅散了廣場上暖和的空氣,在他上方的天空中,竟然飄起了片片晶瑩的雪花。

他轉頭看向了阿暮,沙啞著聲音,一字一字地問道:「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做的!」

阿暮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怔怔看著老人。

「是誰將爺爺打傷的!」葉縱突然怒吼起來,身影瞬間出現在阿暮的面前,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提了起來,「你說啊!說啊!」

阿暮咳嗽起來,卻沒有還手,也沒有說話,就這麼任由葉縱把他提在空中。

「小葉子.....」幽幽捂著嘴,嘶聲喊道:「.....你先放開他啊!」

「葉縱,你先放開他,這樣下去他會死的!」莫子軒也喊了起來,她雙眼通紅,卻忍著沒有掉下眼淚,「爺爺現在屍骨未寒,我們這裡不能再出事了!」

「老大!」

「縱哥!」

少年們也驚醒了過來,驚駭地看著幾乎到了失控邊緣的葉縱。

不少少年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半響后,葉縱眼中的瘋狂漸漸退卻,恢復了平靜,平靜地有如一潭死水。

他放下了阿暮,轉身走回到了老人的身前,誰也不知道此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就這麼靜靜地注視著老人,注視著這個教他習字,教他練武的老人,像是要把他的樣子永遠地刻在自己的心底。

片刻之後,他緩緩地跪在了老人的面前,將額頭緊緊地貼在冰涼的地面,久久不願起身。

所有的少年也跟著葉縱,緩緩地跪了下去。

「恭送爺爺,恭送金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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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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