紕漏試探

()第六十章紕漏試探

回到家以後，亞男很鎮定地向李江洪彙報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並且說道：「李叔叔，你太緊張了，這麼一點兒小問題我完全能夠自己解決，不用你大老遠的跑來，耽誤你的工作！」

李江洪壓低聲音說道：「胡鬧！你簡直是胡鬧慣了，什麼都不管不顧？誰讓你拿槍出來的？你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很容易讓大家都暴露嗎？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我也不想管你，可是你怎麼連別的同志的性命也不放在眼裏！你現在的這個身份牽扯到多少人？如果引起日本人的懷疑，你想讓多少人為你送命？」

亞男氣機了，瞪着李江洪提高的聲音：「我就是不想連累你們才想走的！」李江洪立馬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說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小聲一點兒！你想讓所有人都聽到嗎？」

亞男於是掰開了他的手，放低聲音說道：「雖然我性子直，但我也不是傻瓜！我也知道槍法沒有長久的訓練是訓練不出來的，所以我才刻意收斂了，沒有在他們面前暴露我的槍法！要不然我用得着用那種蒙眼睛的方法嚇唬那個山夫嗎？直接百發百中讓他輸個心服口服好了！還有，我的那把槍本來就是女士用槍，你去英租界、法租界、公共租界裏問問，那裏有多少女人帶槍？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疑神疑鬼大驚小怪的好不好！太過小心只會讓別人加倍懷疑！」

「哼！你還有理了！你覺得你今天的表現一點兒漏洞都沒有嗎？」李江洪不屑地問道。

亞男皺眉思索了很久，把事情從頭到尾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還是沒有想出什麼漏洞，於是說道：「我想不出來，你直接告訴我好了！」

李江洪質問道：「他在你頭頂上開槍的時候你怕了嗎？你躲了嗎？你做出驚訝的表情了嗎？你說你就這麼一動不動，想必表情也是很鎮定的！什麼人才能在槍指在頭上的時候面不改色？什麼人才不怕槍響？你想過沒有？你的表現符合羅慧娟這個歸國華僑的身份嗎？她可是從小嬌生慣養而不是經歷過槍林彈雨的人！你以為那個山夫絕對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殺你就放心了嗎？你想得太簡單了！他靠那麼近開槍，難道不是為你看到你驚慌失措的樣子嗎？」

一到驚雷瞬間閃過亞男的腦海，她發現了，當時她表現得確實是太鎮定了，鎮定到讓當時在場的所有日本人都吃驚了！

「那現在怎麼辦？」亞男第一次驚慌了，她以前對自己太自信了，深信自己可以完全演好羅慧娟的這個角色，不在裏面帶一點兒嚴小小的影子，可是現在她才發現這太難了，需要很縝密的思維，稍稍一不留神就會鑄成大錯！

如果日本人真的懷疑她，進而懷疑到李江洪……那麼代價就真的是太慘重了，她連想都不敢想下去！

「現在才知道怕了？」李江洪憤憤地說道，可是看着亞男一副委屈的樣子，又不忍責備她。他知道這個同志的全部資料，只有十多歲，就已經有了好幾年的鬥爭經驗，是個好戰士！雖然性格有些不適合地下工作，但是不能否認她那堅持抗日的一腔熱血也是李江洪所欣賞的！中國就需要這樣的年輕人！而且，這只是她第一次參加地下工作而已。

於是，李江洪放緩了語氣，對她說道：「慧娟，你也不用太擔心！首先，那些孩子雖然驚訝，但是不一定會懷疑你。就算懷疑，也得告訴他們的家長，他們的家長是否會相信？是否會對你採取行動，這都是一個未知數。我們一定要鎮定，不能夠自亂陣腳。但是，我們也不能放鬆警惕，凡事都要往最壞處想——如果他們懷疑你了，會怎麼做？

我認為，他們會分頭試探你我，給我們一個把你放進保密系統的機會，試試看我們兩個想不想把你放進保密局！或者給你我接觸一個假情報的機會，以此試探出秘密有沒有泄露！或者是其他的方式，這個就要求我們隨機應變！

慧娟，我已經給組織上打了報告，申請將你調離這個崗位，所以你如果遇到接觸情報的機會千萬不要戀戰，趕緊放棄，把事情告訴我就好了，我會處理的！以後離開了這條戰線，也不要忘了這段時間以來學到的東西，在這場戰爭中，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都不能放鬆警惕！不要以為你回到前線就萬事大吉了，也會遇到日方或者是國民黨方面的間諜深入滲入到部隊里的！你要用你學過的知識把他們抓出來，而不是讓他們做出危害我們黨和軍隊的事情，明白嗎？」

亞男咬着唇點點頭，說道：「李叔叔，放心，我會吸取教訓的！」

李江洪笑了，摸了摸亞男的頭，說道：「小丫頭，以後去了前線要多殺幾個鬼子，替我也出口惡氣！在這裏點頭哈腰裝孫子這麼多年，我也覺得憋屈啊！」

亞男能理解這種痛苦，她知道李江洪是一個偉大的人，比她要強很多！但是她真的做不到！於是她含着淚點點頭，也握緊了拳頭，說道：「李叔叔！我一定會殺很多鬼子！替我娘、替你、替鄉親們、也替千千萬萬中國人殺鬼子！」

李江洪將她攬到懷裏，說道：「傻丫頭，別哭！以後你就可以高高興興殺鬼子去了！但是在戰場上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只后的一個星期里，都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出現，但是李江洪和亞男都沒有放鬆警惕，雖然他們表面上還是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但是心中的那根弦依舊綳得緊緊的！

事情過去半個月過後，亞男終於迎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那是聖維斯女子中學里的一個叫做張思昭女學生，偷偷將亞男拉到一個角落，深深秘密地對她說到：「羅慧娟同學，我很讚賞你那種和日本人抗爭的舉動！日本人是全中國人民的敵人blabla……我們在學校里組織了一個反日的小組，邀請你的加入！」

亞男立即對這個人懷疑了起來，馬上笑着說道：「張思昭同學，我想你找錯人了，我並不仇恨日本人，也不想加入什麼反日小組！」

她這段時間也接觸了很多地下黨人，她知道真正的地下黨絕不會這麼「張揚」地去做人工作的，難道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而且在發展一個同志的時候要經過好幾道關口的考察，真正覺得這個人值得信任以後才會去發展他，還要向上級報告，絕不會像張思昭一樣輕率。

所以，張思昭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日本人派來試探她的人！當然，也不排除張思昭是進步學生的可能，那麼她就更要拒絕參加這個組織了！現在她很有可能惹上了日本人，在日本人的監視中，如果日本人因為她順藤摸瓜抓住了這個組織里的人才是造孽呢！所以她一定要說一些讓張思昭很生氣的話，讓張思昭以後都不想來找她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聽了她的話以後，張思昭皺眉，說道：「羅慧娟同學，我聽說你打日本人了！讓我感到很解恨，覺得你是一個敢作敢當！光明磊落的人！怎麼現在這麼扭扭捏捏的，是不是不信任我們？你都和日本人鬧得那麼僵了，還和我說你不恨日本人，怎麼可能！」

亞男笑了，說道：「我打那個人是因為那個人羞辱我，惹怒了我，只是碰巧他是一個日本人而已！而不是為了打日本人而打他，你要分清楚！那樣羞辱我的人，就算是一個中國人、朝鮮人、英國人、美國人、我也照樣敢打，這就是美國精神！你明白嗎？我知道中國現在很慘，可是那又怎麼樣？我是美國人啊！我們美國人一向是中立的，根本不想捲入這場戰爭中，明白嗎？」

張思昭有些生氣了，氣憤地對她說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和我一樣的皮膚一樣的眼睛！身體里留着一樣的血脈，怎麼能說你不是中國人呢？怎麼能說這場戰爭與你無關呢？」

亞男聽到她的話心裏很傷心，她知道張思昭說的就是她自己所想的，但是她不能加入那個組織！所以她只能忍痛用自己的歪理來辯駁她，讓她被自己徹底的氣跑：「Ｎo，如果你說我的父母是中國人，可以，他們的確是出生在中國，成長在中國，雖然日後加入了美國國籍，可是對中國很有感情，承認自己是個中國人。但是我不一樣！我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你可以說我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等等，但是我不是中——國——人，我的國籍是美國，明白嗎？」

張思昭氣得快要冒煙了，用手指著亞男「你，你，你」的，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亞男再繼續火上澆油，說道：「而且，我不認為日本人全部都是壞的，中國人全都是好的，為什麼要加入你的反日組織，那不是我的真實想法！你急得我們班裏的高美惠嗎？她是中國人？我就覺得她很討厭！她要是再惹我我話我就會打她！我對你們這種幼稚的組織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了！」

說完以後張思昭就落下一句：「你休想我以後再來找你！我以前是瞎了眼了，才會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然後就氣沖沖地跑了。

亞男都不敢嘆氣或者是做出沮喪的表情來，而是無奈地笑了笑，搖著頭說了一句：「真是神經病！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然後就走了。

只有亞男才知道看似平靜的她剛才心裏是多麼的緊張！回到家裏以後她稍稍鬆了一口氣，把事情向李江洪做了彙報。

李江洪既驚訝又讚賞地看着她，說到：「你表現得很好，怎麼能說你不會演戲呢？你已經成長起來了！」

亞男聽到李江洪的誇獎笑了笑，然後又愁眉苦臉地說道：「李叔叔，如果張思昭真的是追求進步的學生怎麼辦？我在她心裏不就成了一個數典忘祖的人了嗎？還給了她很大的打擊，深刻地打擊了她抗日的信心。如果她以後動搖了，怎麼辦？那不全是我的錯？讓一個熱血的青年被澆了一瓢涼水！我好自責！」

李江洪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可能會讓你好受一些——今天我也受到試探了！那個張思昭找你的時機太巧了，她很可能是日本或者汪偽政府派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