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豆腐腦花

離開洲際酒店后，殷小月又餓又累。

六七個小時的高鐵上，她什麼東西都沒吃。

托著行李箱走在路上，殷小月的五臟廟已經在抗議了，環顧四周，這裡像是一條美食街，不太寬的街道兩邊全是小吃店。

蓉州城的吃貨嗜辣重辣，整條街上都飄著這些味道。

路邊有一家店，門邊支著一口大鍋，非常引人注目。

抬頭，那家店的匾額上，寫著「周記肥腸粉」幾個字。鍋里奶白色的濃湯翻滾，裡面一節節翻滾的，正是豬大腸。

湯汁翻滾的鮮味中，還泛著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那是動物下水的味道。

不喜歡這味道的，避之不及。

喜歡的卻為之著迷。

殷小月，正是後者。

在所有的原材料中，豬大腸的處理，是最麻煩的。

這是豬身上比較特別的地方，殷小月會在生肥腸中加入大量的鹽巴和白醋，這樣洗出來的腸子，非常有韌性。

另一邊的的大鐵鍋里，是一鍋開水。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正站在凳子上，手裡端著一小盆子。

他一下一下拍著盆子，成團的紅薯粉發出「啪啪」的清脆的聲音。

只見深棕色的粉條，從盆子里滴落下去，在開水中轉一圈后，站在一旁的女人，拿起筷子一撈，就把落下來的粉條，放進了鍋邊的冷水盆中。

殷小月要了一碗肥腸粉。

收銀台上的小妹喂殷小月要節子不，殷小月點了點頭，說加兩個。

坐在桌前等肥腸粉的時候，殷小月接到了馬曉歡的電話。

表妹問他情況怎麼樣，殷小月沒跟她說那麼清楚，表妹聽了覺得不太對，還想問什麼的時候，信號不太好，通話中斷了。

這時，殷小月的肥腸粉端了上來。

這碗粉，賣相非常好。

看著這份吃食，殷小月索性把手機放在了一邊，抽出一雙筷子就大口吃了起來。

剛剛用筷子攪拌了一下，頓時一股鮮香味就冒了出來。

新鮮現打得紅薯粉，用大鍋中豬大腸熬制的白湯冒個半分鐘就好了，紅油辣椒殷小月一嘗就知道豬油熬制的。

不同在洛川吃的肥腸粉，蓉州市的湯底，打料用的是腌制的芽菜。

和著新鮮的綠豆芽，吃在嘴裡非常的脆爽。

軟糯的肥腸外皮一抿就化，裡面那一層卻很彈牙。

看來店家的處理方法，跟自己不同。

現制的粉條，粗細不一。

粗的有嚼勁兒，洗得軟糯入味。

節子是洗乾淨的豬小腸，灌入濃湯后再打了一個節。

一口咬下去的時候，殷小月被節子中的滾湯燙了一下嘴巴，她趕緊把節子放下，裡面的湯汁全部流到了碗里。

剛好從她身邊經過的老闆娘見了這麼一幕，遞給她一張紙巾：

「咬節子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輕輕把打結的地方咬開，吹一下，再一口喝了裡面的湯汁，這樣，又鮮美又不會燙嘴。」

殷小月點點頭，按照她的說法，夾起第二個節子吃了起來。

果然，這一次湯汁沒有燙到嘴巴，那香濃的湯汁吸進口腔的時候，滿嘴的香濃。肥腸粉是蓉州的特色，果然比殷小月在別的地方吃的要好很多。

這個時候店裡不是很忙。

肥腸粉店老闆娘叫羅玉蘭，她在殷小月面前坐了下來，問殷小月是不是外地人。

殷小月點點頭。

羅玉蘭說：「那你可來對地方了，蓉州城最著名的小吃，就是肥腸粉了。別看到處都打著老字號的名頭，那些都是騙你們外地人的，只有我們周記，才是最老資格的一家！從我丈夫周安福曾祖父那一代，就開始做了。論味道啊，我們才是最正宗的。」

羅玉蘭越說越得意。

殷小月禮貌性的笑了一下。

同行互相理會，這在業界也是屢見不鮮的。

「周記肥腸粉」雖然好吃，但也沒必要去詆毀別人。

況且，正不正宗這個東西，也沒個衡量標準。

千人千味。

只要能對上自己的胃口，那就是正宗的。

殷小月吃著肥腸粉，羅玉蘭還在喋喋不休：「咱們蓉州那廚神大神，你聽過吧？我們周記肥腸粉也報了名，本來是不想去湊這個熱鬧的，可光練不說假把式不是？」

聽到這裡，殷小月抬了抬頭。

羅玉蘭說話的時候，臉上的止不住的驕傲。

就在這時，放在一邊的殷小月手機響了。

接通后，只聽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你好殷小月，我們這裡是朱雀杯民間美食大賽組委會，剛才對你提交的參賽申請我們進行了再次審核，現在通知你已經可以參加海選了。時間定在下周一，具體的參賽流程，你可以關注一下我們的網站……」

掛了電話后，殷小月感覺恍如隔世。

周末兩天時間，殷小月沒有回去。

找了個乾淨靠譜的酒店住了下來，殷小月開始蓉州市溜達。

拿著手機邊走邊拍，她發現這裡果然是美食之都，每一條街都可以說是美食街，不僅有蓉州傳統美食，天南海北的各地美食，也在這裡發揚光大。

很多年輕人，幾乎是湊夠街頭吃到街尾。

她發現，蓉州城裡的每一家餐廳，都自己拿得出手的特色菜肴，並且僅此一家才能品嘗到。

因此很多資深食客們，哪怕是長途驅車，他們也要過來一飽口福。

比如殷小月面前的這一盤，豆腐腦花。

豆腐腦花，顧名思義，做出來的腦花，口感像豆腐。

麻婆豆腐的做法，紅油裡面加入了酸豆角，再配上生脆的魚腥草顆粒，腦花的細嫩口感跟配菜相差很大。

這家的腦花好吃，卻限量。

每天限量一百份，不接受預定，先來先得。

普通食客不知道為什麼要限量，他們覺得是老闆在做「飢餓營銷」。

殷小月吃第一口，就知道原因了。

這腦花，應該是一大早從屠宰場里弄出來的，新鮮出爐。

腦花這種東西，一旦冷藏再解凍，就會失去原有的嫩滑口感，吃起來黏糊糊的，像是凝固了的豬油。

每天一百份的量，想必把屠宰場的豬腦承包了。

所以，整個蓉州市，這家的腦花獨領風騷。

殷小月拿了一個勺子，把腦花連湯帶水舀到碗里，跟米飯混了混就大口吃了起來。

不大的蒼蠅館子，坐滿了人。

有人在討論廚神大賽的事兒：

「這次廚神大神，陣容很強大，咱們這蓉州市的知名餐廳，都派了大廚去參賽，看來競爭很激烈啊！」

「這種比賽，冠軍什麼的早就內定了，只有你們才相信什麼海選複賽的，現在這個世道啊，嘖嘖嘖……」

……

一邊聽他們討論，殷小月一邊默默地吃著米飯。

她不是不明白什麼黑幕，她也根本不是沖著獲獎名次來的，能提高桂花街的知名度，才是她唯一的目的。

從蒼蠅館子里出來，殷小月邊走邊拿著手機拍攝起來：

「我已經來到了蓉州市，下周一廚神大賽海選就正式開始了，說實話我現在心裡真的有些忐忑。之前我一直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但來到了蓉州市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做班門弄斧。」

說著，她指著街道兩邊格式餐館：

「你們看到這些餐館了嗎，它們雖然平平無奇，有的甚至連一個招牌都沒有，卻都是卧虎藏龍的，而且他們中絕大多數，都報名參加了這次比賽……」

這條視屏上傳后，當天晚上，殷小月就發現，這條視頻居然被網站推薦到了首頁。

點擊和留言居然超過了那道「香辣干鍋蝦。

很多網友都表示，會一直關注殷小月的視頻，並希望她能播出參賽的整個過程。而且，視頻發出的幾個小時里，「美食達人小月月」的粉絲數量居然增加了一千。

看到大家的反映，殷小月心裡有了底。

「詩酒」又給她發了一條私信：「小月月，這次的美食大賽的動作是空前的，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你會成功的！」

「詩酒」哥很熱血，殷小月很感動……

這一邊，宋坤一張張翻越著那些報名表。

他這次民間廚神大賽的策劃人也是主評委之一，大賽的每一個流程，他都要保證萬無一失。

再次看到殷小月照片的時候，宋坤目光頓了一下。

他的腦子裡突然就出現了一個畫面：

在國營食堂廚房的灶台邊上，二十來歲的殷為民對話不到灶台高的宋坤說：「小坤子，想吃魚嗎？」

宋坤點頭。

「那幫我看好門！有人進來就來趕緊叫我！」

宋坤站在廚房門口放哨，他回頭，看著滿頭大汗的殷為民，正拎著一條大鯉魚的尾巴，另一隻手，正把滾燙的熱油，往魚身上淋過去。

魚皮在與熱油接觸的時候，發出「呲啦」的聲響……

第二天殷小月起得很早，洗了個頭，又特地換了一身新買的衣服。

從地鐵站里出來，她就聽見了一陣鑼鼓聲。

只見洲際酒店門口，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參賽者在排隊領入場證，殷小月拿著手機一邊拍攝，一邊大致數了一下，就她排隊的這一列，就有上百人。

看來，競爭果然是真的非常激烈。

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叫自己。

回頭，殷小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只見桂花街的街坊，賣檸檬鴨掌的肖小梅站在不遠處沖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