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二 袖劍兩血洞

第2章 章二 袖劍兩血洞

時辰已至八九點鐘的樣子。

更夫在芳回巷敲了梆,順便去旁邊那家新開的酒樓討了點喜頭,喝了幾杯,回去的路上雖有些偏倒,但還算是欣喜。只是有些可惜,趕着要去敲下一輪梆,沒有見到那仙官兒的樣子——仙官兒被珠簾擋着,手執拂塵的道童把守兩旁,外人瞧不得一眼。

「這周家可真有本事,連仙官都能請得動,嗝……」

這酒也挺好吃,今日擺宴,上的自是佳品,平常難得一回聞。那周家公子在宴席上展示了自家風采,這酒也是被他捧在手裏讚譽過的那種。哦,對了,方才聽人說這周家公子看上了林家娘子?是因為她才開的這間酒樓?

剛好人就在芳回巷,他順勢朝林家酒肆的方向望去。黑黢黢的,大概都已經歇息了吧。也對,最近這大半個月,林家一個客人都沒有,畢竟沒人敢觸周少莊主的霉頭,就算有人敢,但為個林姿曼也不划算哪。

他搖了搖頭,轉身欲走,卻不料差點兒撞見一人。

「哎喲!」

人是沒撞著,卻把自個兒嚇了一跳。

「老王,你這偷偷摸摸地……瞅啥呢?」

秦二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前,此時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哦,想看我家老闆娘啊,不巧,她今日身體不適,早不早地便已歇息去了。不過咱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認識也幾年了,要不……我去給她說一聲?」

「你你你……你這……」老王此時大概已經尷尬得臉紅,不過這夜色晦暗,倒也不明顯。

支吾了半天,反而嘆口氣走掉了。

「路上小心些,坑窪多,別崴着腳了!」秦二在身後好心提醒。

「小兔崽子!這路老子比你熟!」夜色中,傳來老王忿然的回應。

待到更夫王老頭離去,秦二才整理了玄墨衣裳,氣定神閑地向對面走去。

此時,對面酒樓的宴會已進行了一半。他在樹腳處站着等了一會兒,便見到一名穿同樣玄墨衣裳的人生怕被別人看見似的快步而來。不禁抿了下嘴,覺得有些好笑。

「小譚譚睡了?」

這當是明知故問的話,若非睡了,她也不會來。秦二隻是不想讓她顯得太過於緊張。

「嗯……咱們……真的進得去嗎?」

秦二打量了她一下,林姿曼和自己穿的是同款長衫,以往那凹凸的身姿都已盡數隱藏。髮髻也作了男相。此時看上去,她顯得有些白凈,若不出聲,倒也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了。

「能是能,只是……我是去見仙官的,你卻非要跟來……難道是去見未來的夫君?」

林姿曼斜瞧一眼,神色漸冷。「你若再亂說,之後你便只能入宮伺候了。」

秦二砸吧了一下嘴,隨即閉上。

「明天鋪子就散了,今晚這頓席不吃白不吃,就當他作的賠償!」

秦二點點頭,邁開步子朝那周氏酒樓走去。

要進酒樓不難,甚至用不着偽裝身份。他大大方方地通報了姓名,說林家恐不日便會不存,因仰慕周氏風采,特來拜會,那些門房便都笑哈哈地讓他進去了。

不過身後的林姿曼卻被攔了一下。

「等等,這位是誰,怎地如此面生?請問跟的是哪家大人?」

林姿曼不敢抬頭,只是拿眼睛惡狠狠地盯着秦二的腳後跟。

秦二有些無語,轉身時臉上已經掛上了微笑。「這不是怕吃醉了酒回不去嘛,到時恐將吐得渾身酒臭,我這身份,哪敢勞煩各位大哥,所以便在外頭隨便抓了個人作陪。」

「喲,你這準備倒很齊全呵?」

那門房似有些不爽他帶人作陪這事兒,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大巴掌呼地一下落在他的肩上,企圖讓他難堪。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秦二的身子骨十分強健,不僅沒撼動他的身形,反而還震得手掌生疼。

門房臉色一變,手掌順勢變拍為抓,鉗住他半邊胳膊的同時,身子已橫插在秦二與林姿曼之間,喝道:

「今日有仙官在場,不得放鬆警惕,給我搜!」

那些門房立即欺壓上來,試圖對林姿曼動手。秦二在後頭,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看來不出手是不行了,他長吸提氣,兩字從喉間破沖而出。

「大膽!」

身後響起一聲驚雷,把這門房嚇了一跳,連忙鬆開了制住秦二的手。其他門房也被嚇住,一時間站在原地朝這邊望來。

秦二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被對方弄皺的衣裳,轉頭四處看了看,見到有不少賓客因為他剛才的大喊都望着這邊,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迎著那門房疑惑、憤怒的眼神,低聲說道:

「何平,在此時此地,這麼做怕是不妥吧?若是驚擾了仙官,我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那門房聞言,上前一步抵在他身前,魁梧的身軀比他高了大半個頭,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扛不住,你更抗不住!」

秦二笑了,「那你試試?反正我秦小廝爛命一條,連父母是誰都不知……你呢?大喜之日,家中耆老安康否?」

何平看着他,眼角抽搐,盯着他看了好幾眼,隨即側身讓了一步,躬身讓行。

秦二順勢拉了林姿曼一把,就要離去,卻不料旁邊的何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長拜,大聲喊道:

「恭迎秦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望大人……海!涵!吶!」

他這一跪,一拜,一破嗓,可謂是一氣呵成,身後的那些門房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何平等了一會兒,發現身後沒動靜,就趴在地上朝身後揮手,眾人才反應過來,隨即噼里啪啦跪了一大堆。

「恭迎秦大人——」

秦二被何平這突然的反應給整懵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就覺得有股氣從脾胃處升起,在胸間打轉兒。他仰頭,做了個深呼吸,低聲道:

「我……你妹哦……」

帶着林姿曼找尋僻靜地方時,他被讓那句「秦大人」驚到的人看了又看。嗯,不認識,沒見過,紛紛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猜測是哪個秦大人,但又覺得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有年紀這麼小的。難道是家中子嗣拿了大人的請帖代為參加?嗯,這倒是很有可能。

不認識,自然也就不好上前打招呼,所以那何平的小心思就這樣落了空。一顆石子兒扔進了湖泊,濺起幾圈漣漪,不多時便消散了。

「呼……」

僻靜處,林姿曼捂著胸口喘氣,對身旁的秦二說道:

「要早知道……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來了。」

秦二倒很平靜,笑了笑說:「也沒什麼事,只是沒料想臨時被人擺了一道,但說到底,還是帶你進來了。」

林姿曼激動過後,也逐漸平緩下來,發現他卻都已經坐着,在吃一些點心,才覺得也餓了,之前為了蹭這頓飯,倆人在鋪子裏都沒怎麼吃。

「我是個累贅吧?」她坐下時,隨口說了句話。

秦二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視線又轉到了二樓的珠簾處,吃了塊米糕,也隨口答道:

「你也這麼覺得?真是有緣,可惜咱倆無份。」

「你!……」

她的聲音大了些,隨即招來秦二略顯嚴厲的目光,後面的聲音也就小了下去。沉默了一會兒,又搖著頭笑。

秦二撇了她一眼,從旁邊的銀壺中斟了杯酒,問道:「何事可笑?」

「明明……明明我比你大那麼多,但很多時候反而覺得我才是小孩子一般,真是奇妙……」

秦二沒有搭話,林姿曼便自顧自地說着:「有時候我覺得,你的能力不止於此,以後……可能會當個大將軍或者朝官,又或者……像你一直期望的那樣,成為仙官,求得長生。」

「哦……」

回應的人明顯敷衍,她見他雙眼仍不離上面,有些氣惱,又見他正抱着酒壺,便要伸手去奪。這時秦二才抽空看了她一眼,把酒壺拿遠了些,皺眉問道:「你幹嘛?」

「我也要喝!」

「你個賣酒的喝什麼酒啊?!」

「賣酒的就不能喝酒?就你有理!」

「自個兒屋裏的還沒喝夠嗎?何況今次你只是作陪,來之前說好了的!」

「我哪有,我就要喝!」

林姿曼見他不給,瞅見旁邊還有空桌,便跑去把酒壺拿了過來,給自己斟酒。

秦二這時已不再看上面了,只是盯着她,沒什麼表情,說道:

「喝完這杯,咱們就走吧。」

「嗯?你不是還要去見仙官么?這麼急着回去做什麼。」她抿了一口,話還沒說完臉頰上就已經泛起了紅暈。她其實不能喝酒。

「喝完了這杯,咱們就走吧。」

他再一次重複了這句話,林姿曼這才發現他的神色不太對。

「你……你生氣了?」林姿曼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開始在意起了他的感受,像個做錯事的小姑娘一般,將酒杯酒壺推開,嘟著嘴說道:「那我不喝了……你見仙官的事兒要緊。」

「我應該……不用見了……」他眉頭緊皺,似在想什麼,之後搖了搖頭,對她說道:「不再見了。」

「啊?」林姿曼覺得自己可能喝多了,連別人說話都能聽差,於是按自己的理解回答說:「其實……也沒多好喝,還不如你的新方子呢。」

秦二抿嘴笑了一下,親自斟了一杯,遞給她。「不那麼着急,喝杯酒的時間還是有的。」

這個時代的酒杯用的是爵器,斟酒時又只斟三分之一的刻度,比那種玻璃杯做的不知少了多少。

一邊見她喝,秦二一邊說道:

「不再見了,是因為見不到,既然見不到,不如早點回去。」

二樓的珠簾處站了兩名手執拂塵的道童,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都會受到呵斥,若有那些醉酒的藉著酒膽離得近了些,便會被一股無形之力給推開。但若僅是這樣,他倒不會着急離開,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想踏上長生路。方才林姿曼說話,他都沒仔細聽,眼睛卻一直盯着二樓,這時間久了,漸漸地,他便瞧出些不對勁。

一個人試圖靠近珠簾,被道童呵斥。不一會兒,又一個人試圖靠近珠簾,同樣被呵斥。如此循環往複,被呵斥的,被無形之力推走的,前前後後加起來竟已有十餘人。

而他發現,有人被呵斥,走了,隔了一會兒,他旁邊那人竟又試圖上前。之前那人被呵斥時,這人明明都看在眼中,為何還要上前?

這樣的情況一直重複了三次,秦二才覺察到了什麼。

但林姿曼的酒終是沒有喝完。

隨着帛裂之聲響起,一道魅影迅速繞過執拂二童,玉珠爆碎,黑紫之光與乳白之光輝映了整個大廳,刺耳的金屬交擊聲夾雜着某人的悶哼,之後珠簾里跑出來一個身穿道袍的人,似乎竟試圖從二樓直接跳下來,但隨即「噗噗」兩聲,兩道白芒穿透了他的心臟及眉間。白芒飛入那魅影的袖口時,血似潑墨,已成了珠簾處唯一能見的事物。

先是短暫的靜默,而後是轟然炸裂。地上爬的,踩着桌椅板凳飛奔的,慌不擇路一頭撞上柱子的,嚇得攤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霎時間好不熱鬧。

「仙官兒被人給殺死啦!」

聽見有人這樣高喊,聲音衝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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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叩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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