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讀書人 三十 內有隱情說書人

第二卷 讀書人 三十 內有隱情說書人

「林小姐,你是在怕嗎?」

「怕什麼?」

「每天晚上面對鬼的時候,你不想擺脫嗎?」

林若婉笑了,笑容里有說不出的凄婉,「有用嗎?」

「此話怎講?」

「那麼多和尚道士來,做了那麼多法事,除了拿錢,管用嗎?連天樞院的都沒辦法,你一個人有辦法嗎?就算你不怕鬼,打得過,滅不掉有什麼用?知道我面對他們時是什麼心情嗎……」

林若婉的神情越來越激動,胸口不斷起伏,庄游倒了杯水遞給她。

「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看著庄游認真的面容,林若婉不再說話,接過水,嘆道:「其實這也是我的報應。」

「一日不滅,我就一日不走,可好?」

斬釘截鐵,林若婉為之動容,但庄游話音一轉:「首先,你告訴我他們兩個到底怎麼死的,否則你的餘生將活在痛苦之中,哦,跟鬼糾纏,陰氣入體,餘生也不太長了。」

不再說話,庄游直視林若婉,她的頭髮披下。遮住了半張臉,許久,她才幽幽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殺了他們兩個人?」

「猜的。」庄游直接明了地說了一句,讓林若婉苦笑了出來。

「其實不是我殺的……」庄游不鎮定了,到底是誰殺的,難道是我殺的?

林若婉終於鬆了口,說明了一切,原來,她早就與何家遠私定終身,沒有老套的才子佳人,也沒有富貴小姐和清貧文人的凄美愛情,只是簡單的謀殺,沉湖。

這些都是何家遠所為,但林若婉都是清楚的,然而林若婉和何家遠私情搞出了人命,有了孩子,這還得了,林若婉想方設法瞞,還是瞞不住,甚至想讓何家遠直接提親,誰曾想,何家已經和一方知府定了親,而知府女兒可不會容忍她,連小妾都不許!

肚子終究露了餡,但林老爺沒有發現,林伯幫她瞞住了平日繁忙的父親,但沒有瞞住母親,氣得母親一病不起,終於,林若婉在一次和何家遠私會時,下了毒,一種罕見的毒藥。

庄游看著林若婉,看著她柔弱的樣子,揉揉眉心,甩下一句「我知道了」就出了門,屋外,林普急忙過來,庄游笑道:「沒事了,林老爺。」

他看向林伯,後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夜裡,庄游敲響了林伯的房門。林伯住在大門后一個廂房內,不大,本來這裡應該是看門僕人住的地方,但幾十年來林伯成了管家還是願意住在這裡,林普勸都不管用。

開了門,林伯訝然道:「庄公子,你這是?」

「林老伯,我能問你些事情嗎?」

「哦,可以,請進請進。」

進了屋,一張桌子一張床,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了,簡單到實在不像富貴人家的大管家。

「林伯,你和林老爺是怎麼認識的?」

林伯沒想到庄游關心起這個問題,不過他流露出回憶往事的滄桑,「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吧,老爺還是布行的小夥計,前去燕國運貨,結果路上救了我,當時我家因為逃荒就剩我一個了……」

在林伯沙啞低沉的嗓音中,庄游彷彿看到了當年的情景,不過從敘述中,他了解到,林伯是燕國人。

「後來我就成了老爺的管家了,老爺還賜給我姓呢。」

一直說了很久,桌上的茶也涼透了,林伯說完,口乾舌燥,端起茶杯正欲喝,對面傳來庄游的聲音,

「那林伯你為什麼要殺人呢?」

手中茶杯一頓,林伯緩緩放下,看著庄游,面色有些不自然,「公子,你說的我聽不懂。」

這一主一仆裝傻的樣子都是一模一樣啊!

「我這些天在這臨遠城閑逛,跟不少人打聽過,何家小少爺何家遠是個真正的善人,東城大火燒毀房屋無數,第一個捐款賑災的就是何家遠,他爹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何家遠雖然霸道好色些,大是大非沒有問題,從未欺壓良善,而林若婉說他殺死了徐松,我著實不信啊!」

林伯臉上陰晴不定,但庄游接著道:「要說這徐松落水而死雖有蹊蹺,但也不是做不到,這何家遠竟是突然暴斃,也太奇怪了些,正好,」

庄游直視對面的老人,一字一句:「你是燕人,記得你剛剛說到你家鄉是在南疆山裡,南疆十萬大山,出了名的蠱毒,對吧。」

一口氣說完,庄游真氣暗運,隨時準備出劍,而林伯苦笑一聲,道:「庄公子,這幾日我時常在老爺面前編排你,看來是錯了。」

「不用緊張,我那點微末道行,拿不出手的。」

林伯沒有暴起傷人的動作,庄游反而有些納悶,道:「那為了什麼?就為了林若婉?」

此話一出,林伯苦澀的面容一肅,旋即激動萬分:「你可知那個徐松是什麼人?這小子哪是什麼秀才?敗光家產吃喝嫖賭活活把父親氣死,拿老母親的治病錢賄賂考官才有秀才功名,這等狼心狗肺之徒,竟然把主意打到林府頭上!」

「至於那個何家遠,騙了小姐的身子,卻連提親都不提,趕著知府女兒的大腿往上攀,不殺此子,實在難忍……」

林伯幾十年風風雨雨,早已把自己當作林家人,更是把林若婉視若己出,當初差點餓死的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蠱師了,現在只想守著這個家到死罷了。

他沒有跟庄游多解釋什麼,只是作揖道:「公子,此事全是我一人所為,與老爺小姐無干。」

庄游嘆了口氣,道:「現在還不是論罪的時候,那兩隻鬼,才是現在要解決的,你有辦法嗎?」

林伯一愣,搖頭道:「我只會些拳腳和以前養蠱留下的點毒藥而已,捉鬼完全不懂。」

而庄游聽完已經起身出了門,看天上烏雲遮月,庄游決定完成這個任務后一定要好好跟齊先生學習道術,不然像現在這樣實在太憋屈了。

有過失敗經歷的庄游知道鬼不會輕易再出現,但肯定會再次出現,所以他取出歸墟,讓林伯放在林若婉床前。

庄游還是不完全清楚歸墟的神妙之處,但有些地方他看出來了,歸墟是有靈性的,而在自己習劍后開始顯現,現在雖然無法徹底交流,但庄游所想歸墟還是能感應,至於會不會回應,就看造化了。

繼續在林府呆著,一連數日,林老爺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林伯陰著臉終日沉默,林若婉呆在小樓幾乎不出來,只有庄游依舊每日清晨外出,傍晚回來。

要問他做什麼,估計能把林家人氣死而不是先被鬼嚇死。

「夥計,還是老規矩。」

「得勒爺。」

一碟醬牛肉,一屜包子,一碗餛飩,熱氣騰騰的包子一口下去湯汁差點流出來,庄游吃得很開心。

在山上待了太久,庄游竟有些玩心,出來除了打探消息,就是吃吃東西四處閑逛,這不中午得去一家酒樓聽說書。他喜歡讀書,以前在鎮上沒時間更沒閑錢聽書,現在有機會,就想去聽聽。

聽了不少日,這說書人眼睛有些毛病,但說話抑揚頓挫,帶些北地口音,說得極好,最近的徐家將也說完了,庄游倒有些期待接下來會講些什麼。

臨近正午,烈日當頭,街上也沒啥閑人,商販們也躲在陰涼處喝著自家的茶水,庄游慢悠悠地走到同來酒樓前,跟夥計打了聲招呼,就落了座。

幾樣點心上了桌,說書人也上了場。

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長袍,袖子卷著,桌上摺扇醒木加上破舊的小笸籮,就是全部身家了。他很清瘦,四十來歲模樣,但臉上沒啥愁苦,頗有些淡然,眼睛雖有些渾濁,但卻不顯得獃滯。

醒木一拍,清清嗓子,就開了口,今日講的竟是些神魔鬼怪的玩意兒,庄游也聽得入了神。

一回說吧,喝些茶水潤潤嘴,說書人就繼續了,一直說到臨近黃昏,酒樓里聲音漸大,生意來了。

茶客們給了賞錢,庄游卻笑了,聽了一下午,他想到了什麼,喚來夥計,說了幾句,夥計就捧著一把錢給了說書人,還帶上一壺好茶,沒等說書人道謝,人已經走了。

今日說道一個惡鬼傷人的橋段,庄游聽完,若有所思,其中講到惡鬼必有附身之物,墳墓屍體女人小孩乃至枯樹甚至一件衣服,總會有個東西,那麼林府的兩個鬼是在什麼地方呢?

第一時間,庄游就想到林府一進門大院里兩棵枝繁葉茂的樹,再一想,那是兩棵槐樹!

槐者,木之鬼也,陰氣重,很有可能就是在其中。

一念至此,庄游一刻也不等,腳下加速,沒一會就到了林府。林伯剛一開門,庄游就看到兩棵樹。

「林伯,你把林老爺叫來好嗎?」

林伯應聲走開,而庄游看著兩棵樹,一步未離,而夕陽的餘暉,照在樹上,平添幾分妖冶。

林普快速趕來,急匆匆地喘著氣,庄游道:「林老爺,這兩棵樹有問題。」

林普,看著兩棵槐樹,再看看庄游凝重的神情,額角的汗變成了冷汗,「庄公子,你的意思是?這鬼?」

話說不下去,但庄游點了點頭,林老爺驚懼神色,但卻急道:「那還不快點砍了!」

庄游搖頭:「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陰氣愈發重了,是等到明天還是現在看林老爺你的意思了。」

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林普低聲道:「現在就動手,要幫忙嗎?」

庄游搖搖頭,雙手握拳,真氣洶湧,準備以一道拳直接毀了二樹。

誰知兩棵槐樹活了一般快速抖動,在黃昏中詭異極了,在庄游眼中,灰色陰氣噴涌而出,耳邊傳來瘋狂的嚎叫。

「林伯,你帶林老爺離開。」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是林若婉!

「婉兒!」林普和林伯焦急萬分。

怎麼會,這邊明顯鬼還未出,難道,這裡只有一隻鬼?

林老爺二人已經跑向小樓,庄游卻感到歸墟的氣息,心中安定。

目光,轉向槐樹上出現的一隻鬼臉,瘋狂猙獰。

「徐松,是吧。」

一雙拳頭帶著跋山涉海的氣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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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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