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讀書人 三十一 任務完成終有憾

第二卷 讀書人 三十一 任務完成終有憾

天邊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街上空空蕩蕩,屋頂一隻灰貓迅速爬過,還有幾戶人家亮起燈火,更多的是在被窩中心驚膽戰地聽著林府中爆發的聲響。

院子已經一片狼藉,滿地的樹枝泥土,兩棵茂盛的槐樹現在只有斑駁的樹根,以及濃郁的陰氣肆虐,一人一鬼,正在對峙。

庄游本想勸幾句,可是看著眼前猙獰惡鬼衝天的怨氣,也就斷了念頭,他沒有舌燦蓮花的本事,這等惡鬼也不是言語能夠度化解決的了。

而且這件事情已經越來越複雜了,不是簡單的惡鬼傷人了,情殺,報恩,復仇這一系列恩怨,已經超出了對與錯的範疇,好在庄游是個簡單的人,他只在乎一點,那就是先解決惡鬼,不能讓事情繼續惡化。

一道拳起,左邊開山,右邊分海,拳頭上包裹著肉眼可見的氣旋。徐松面色慘敗,身上濕噠噠的,以及許多水草樣的東西纏繞著他,張牙舞爪地沖了過來。拳頭還未碰到這個水鬼,徐松就發出尖利的痛苦嚎叫,身上冒出白煙,好似烙鐵插入水中一般,何其霸道的真氣!

徐松避其鋒芒,四處躲閃,庄游進攻多次無果,小樓那邊的喧鬧不止,一時有些僵持。庄游停下,深吸一口氣,右手成劍指,體內無數劍氣組成的三座長城運轉,發出金色光芒。

無數劍氣竟然憑空而生,襲向惡鬼。

「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真是放屁,有劍無劍就是不一樣!三尺青鋒,拿在手裡才是真的,所以你一定要抓緊自己的劍。」

陸先生的話猶在耳邊,但庄游現在沒有劍,只好如此。

徐松被密密麻麻的劍氣所包裹,躲閃不得,只好縮成一團,左突右沖的範圍越來越小,只好不甘地等著劍氣襲來,誰知看似威勢浩大的劍氣竟然是紙老虎,一觸即散,徐松不明所以,而劍氣消散的時候,一隻拳頭,霸道地出現在面前。

幾乎所有的真氣傾瀉而出,右臂的經脈因為輸出過多的真氣而脹痛不已,體內的劍氣長城也殘缺不少,城牆上到處是破洞。三座城,一城一萬劍。

而地上的徐松,也沒了張牙舞爪的氣焰,一身灰黑陰氣快速消散,出現了一個面目清秀的讀書人,正是徐松。

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對徐松要求甚高,但母親卻溺愛得很,徐松多次考場失利,連個小小的童生都考不上,縣試都過不了,可把父親氣個半死,可母親卻依舊護著。垂頭喪氣的徐松從此跟一群狐朋狗友稱兄道弟,揮霍家財,吃喝嫖賭,甚至被債主堵到家門口,一次次父親和母親還債,偌大一個家破了,父親可是有名聲的人,活活氣死,但死前看向徐松的目光卻讓這個不孝子跪下泣不成聲。徐松醒了,可母親病倒,家徒四壁,徐松找以前的狐朋狗友,可哪還有人搭理,病死前,母親還是擔心這個兒子。

徐松向庄游一拜,夜風一吹,魂魄也不穩了,這等厲鬼,只有魂飛魄散的結局。庄游嘆了口氣,他雖然不是道士,但學的就是道學,往生咒也會,便念了起來,一院陰氣蕩滌一空,徐松自空中消散,只是他臉上的悲苦和愧疚,還是讓庄游一再嘆氣。

這邊事了,庄游拔步奔向小樓。

遠遠看見小樓上陰氣滿布,比之徐松猶有過之,但惡鬼卻在樓外逡巡不前,憤怒地嘶吼。

庄游膝蓋一彎,用力一蹬,整個人拔地而起,射向空中的何家遠,而樓內林若婉三人躲在歸墟後面,歸墟劍身藍色光芒大湛,陰氣也無法侵入。

「你倒是一劍斬了他啊!」庄游狠狠地說道,誰知歸墟光芒一收,賭氣般摔在桌上,動都不動,庄游無奈,握拳打向何家遠。

在空中何家遠更加靈活,庄游一擊落空,一個轉身落入窗內,一把抓住歸墟,手中歸墟動了動,似乎在生氣。

自從修鍊劍長城,這歸墟似乎醒了般,跟以前偶爾一動不一樣,現在是徹底醒了,庄游可以感覺到劍中有一種靈韻。

一劍在手,劍氣凌空,百步內取人首級,用力一揮,劍氣一瞬間襲向何家遠,上次讓你們跑了,這次可不會如此。

與徐松身纏水草一身水滴不同,何家遠面色青黑雙目赤紅,身子模糊全是一團黑霧,躲閃著劍氣,何家遠被劍氣劈得哇哇直叫,但似乎效果不大。

「臭小子,讓你滾你不滾,真是找死啊!」

庄游看向林伯,「帶他們走!」林伯抱起地上的林若婉跟林普匆忙地下樓,何家遠見狀,瘋狂起來,撲向三人,而庄游長留劍勢起,上來就是最後一勢,山嶽也在此劍中,中正平和的長留劍法前二十四勢重在防守,每一勢都留有餘地,可陸先生所授后二十四,全都凌厲無比,甚至有些瘋狂,庄游也明白學院只教前面一半的原因的,後面殺伐過重,需要好好練前面才可。

何家遠正面與庄游一撞,「轟」得一聲,小樓半邊坍塌,竟是一劍之威!

而何家遠身上濃重陰氣幾乎全部剝離,惡鬼就是惡鬼,瘋狂至極,全沒了先前的狡詐!

但庄游先前與徐松一戰真氣耗去不少,現在這一劍更是幾乎耗盡,而何家遠雖然好不到哪裡去,卻也還有一戰之力。

「歸墟啊歸墟,你不是很厲害嗎?還不幫幫我?」

歸墟閃啊閃,似乎很得意,但就是不動彈,庄游使勁甩了甩,結果歸墟閃都不閃,把個庄游氣笑了。

何家遠納悶地看著一人一劍在那折騰,周圍陰氣聚攏,身上霧氣恢復些,而庄游真氣卻沒多少了,一見此景,更是道:「好啊你,見死不救,太沒義氣了吧。」

劍橫於胸前,咬著牙提著氣,看著幾乎恢復如初的何家遠,庄游面色平靜,無悲無喜。

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惡鬼能夠讓小孩停止哭啼的青面赤目在眼前,庄游還是波瀾不驚,只是後背的汗透以及發白的虎口說明了問題。

何家遠長大了嘴巴,長舌在嘴裡抖動,而庄游手中的歸墟一閃,消失在手中,下一刻,就已經穿透了惡鬼。

戰鬥轉瞬即至,看著慢悠悠飄到面前的歸墟,庄游哭笑不得。

練練誇獎,歸墟得意地閃著,收起歸墟,看著夜色里再無一絲陰氣,可憐的何家遠被一劍斬滅,連莊游念個往生咒的機會都沒有。在湖邊一個小土堆里,一些白骨露出地面,看這大小,應該是林若婉還未出世的胎兒,庄游知道何家遠躲在何處了。

只剩一半的小樓前,庄游再次嘆了口氣,這任務還沒有完成啊!

「庄公子果然是高人啊……」林普激動地向著庄游不停道謝,而庄游只是稍稍點頭,目光一直對著另外一邊。

深夜,門房,林伯看著面對窗外明月的庄游,像是一個木頭般站了許久,突然間來了一句「明日我去衙門投案。」

但是他話頭一轉:「但是小姐是無辜的,公子能不能放過她?」、

轉過身,庄游看著懇切的老人,「事情都是你做的,牽扯不到她頭上的。」

林伯身子一松,坐在凳上,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每一道皺紋都是欣慰的痕迹。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個不是父母,勝似父母啊!

第二日,庄游謝絕了林老爺的重金謝禮,只拿了些路費,便告了辭。但他沒有走遠,最後一次在同來酒樓聽書,放下些賞錢和一壺好茶,走出了門。遠遠看見林伯跟著兩個差人走著,一見庄游,點頭示意,庄游長嘆一聲,胸中再無半點鬱氣。

林府中,林普在夫人病床前來來回回地走著,「林伯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而小亭里,林若婉痴痴地看著湖面,遠處,殘荷中一點粉紅花苞亭亭玉立,淚水止不住地流下,湖面的哭聲幽幽不斷。

買了兩個大肉包,庄游上了路,出了城,日落西頭,空曠的路上老遠不見一個人影,兩邊的樹林隨風而動,庄游身後的影子拉了很長。

走了很久,庄游的腳程很快,到了偏僻的山林間,庄游腳尖輕點,一躍而至一棵樹上,閉目休息,林間的聲息全在耳邊,卻不嘈雜。

路上突然傳出聲響,一隊人馬出現,後面一陣馬蹄聲,一群人追上包住了馬車。

「跑,我看你們怎麼跑?」

馬車上馬夫嚇得臉色發白,差點跌下車來,抖抖索索地說不出話,而幕布后鑽出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叫道:「阿叔呢?」

一群拿刀漢子笑了起來,領頭模樣的漢子舉起手中帶血的朴刀,獰笑道:「那些斷後的人啊?哈哈,早就成了爺的刀下亡魂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小男孩臉色發白,卻沒有後退,拔出腰間的一把小刀,走出馬車,於一旁畏縮的車夫形成對比。

「你們這群土匪,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男孩的聲音還很稚嫩,把一群土匪都笑了,土匪頭子笑道:「好一個英雄好漢,只要你把財寶還有……」想起馬車窗一閃而過的面容,土匪們的嘴巴都有些乾渴,淫笑起來。

男孩站在車上,身後一隻手拉著他的衣角,「沒事的,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而車夫已經滾落下車,跪下道:「大爺們,我就是趕車的,與我無關啊……」

土匪頭子擺擺手,一馬出列,月下刀光凜冽,映照著車夫絕望的臉色,一聲嘆息出現在所有人耳邊。

然後,一個人出現在車夫的面前,手指搭在揮來的刀上,紋絲不動。

「我說,大晚上的,都不能讓人睡個好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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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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