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農曆四月中旬,天氣本應漸熱起來,可今年的天氣卻陰晴不定-幾天陰雨讓人感覺涼颼颼的,陰雨過後忽又燥熱起來,再幾天又陰冷起來。如此反覆折騰幾番,石柱便發起了高燒,雞蛋放在他懷裏都能煮熟。

老石頭和石裕氏心急如焚,兩人帶石柱去看了中醫、西醫,又用了好些土方法,甚至去老代庄看了巫醫-那可是當地有名的「仙奶」,她燒了一張靈符,隨後將灰燼放到一碗水裏喂石柱喝下,可無論使用什麼方法,石柱的病情始終未見好轉,整日裏昏昏沉沉。

這一日,正當老倆口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老石頭忽然收到縣裏郵差送來的一封電報,說是從山東濟南那拍來的。鄉下人只聽說過電報這個東西,可從來沒見過,電報上也只有寥寥幾字:辰哿電來信悉盼見雲。

老石頭看罷后,已然知道了電報的意思,便隨口問了郵差句:「這東西挺貴的吧?」

那郵差說:「是的,不便宜,都是按照字數算!昨天發來的,唔們怕耽誤事情,就趕忙給送來了。」

老石頭後來與風清雲見面時才曉得,他寄出的信快三十天才到了風清雲手裏-這並不奇怪,信並非從海州直接送到濟寧,而是先到了江蘇南京,再從南京去了山東濟南,最後才到了濟寧,畢竟這是江蘇到山東的省際信件,也屬於走長途了。風清雲收到信后恐怕再回信時間來不及了,於是趕緊拍了電報通知老石頭說他已經收到了回信。

送走了郵差后,老石頭對石裕氏說道:「眼看這動身時間就要到了,可柱子還是不見好,真是急人!」石裕氏邊看着石柱便嘆氣道:「哪個說不是啊,真是急死人了!」

聽說爺爺要去抓大蟒蛇,差不多一個月前石柱就嚷着要一起去了,可老石頭擔心萬一遇到危險,說啥都不同意。今天見郵差送來了電報,石柱也顧不得發燒,彷彿瞬間就有了精神,從床上坐起來又嚷着要去。石裕氏便說:「要去也得等病好了才能行呀,你這樣......」沒等說完,石柱就站了起來,「真的?我感覺現在就好了!」老倆口相互望一望,臉上的愁容並未見少。

到了第二天一早,誰也說不出來的原因,石柱那令中醫、西醫、巫醫皆束手無良策的高燒果真就退了,病也痊癒。老倆口自然高興,認為這也許就是天意吧,便同意帶着石柱一起去。石柱既去了,石裕氏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石柱有個舅舅叫祝廣連,在家裏排行最小,和石柱的母親祝廣花是雙胞胎,兩人出生就差一分鐘時間。據祝廣連後來回憶,出娘胎時,本來是他在前頭的,後來被姐姐硬生生給拽了回去,他還挽起衣袖,向人們展示了證據-一個一公分見長的紅色胎記,「這個就是她拽我膀子時留下的紅印子」。沒人能拿出直接的證據反駁祝廣連的說法,也就相信了他的說法。

祝廣連沒念過幾天書,可頭腦比較靈活,剛長喉結時就跟着村裏人出海打漁,後來海州大浦港對外開放,他知道這是個機會,便決定不下海,專門到港口幫人裝卸貨物。還真別說,這大浦港確實每天來往商船絡繹不絕,他又看準了機會,弄了個倉庫,雇幾個人,專門供人家堆放、周轉貨物。尤其是兩年前隴海鐵路修到了新浦,繼而又連到了大浦,更使得大浦港成了中原地帶重要的出海口。新浦和大浦兩相依託,河海聯運比翼發展,每天都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商船來來往往,更有那分不清是哪個國家的旗子。

祝廣連跟孿生姐姐自小關係就特別要好,自打姐姐祝廣花走了后,他對外甥石柱更是疼愛有加。聽說石家人要出遠門、外甥又發燒,他便放下手裏的活,騎個大馬過來瞧瞧,見一切都好,這才放心。他又順便以給外甥的名義給了老石頭一些大洋,權當是路上的盤纏。老石頭也不推辭,只是對石柱說:「長大了,這些錢你是要還給你小舅的啊!」

祝廣連問老石頭:「您這回去芒碭山,打算怎麼去?」

老石頭說:「柱子還小,走不了遠路,俺們打算拉着平車從新浦往西去,讓他坐在上面,我和他老奶可以輪換著拉一拉。」

祝廣連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把馬先借給你用,套著平車就當是馬車了,也省點腳力。你們就沿着隴海線一直走就能到徐州。只是路上要小心點,現在南邊跟北邊正在打仗,我在港口上聽說,路上還有土匪!」

石裕氏忙說:「這怎麼使得?你看,你都給了這麼多大洋了,怎麼還能再用你的馬呢?」

祝廣連回說:「柱子老奶,這馬是借給你們的,到時間你們還給我就行,只是路上不能餓着它了!」說完,幾個大人便笑了起來。石柱不知道大人在笑什麼,自己也跟着樂呵起來了。

老石頭估計,有這馬車從海州出發,最多四五天就能到徐州,但是帶着個孩子,又怕路上會耽誤點,於是他們二十五這天便出發了。

到了二十九,老石頭三人順利到了徐州,打聽之下就去了彭祖廟那。第二天晌午時分,老石頭遠遠看見一老一少兩人騎着馬而來,前頭的那人皮膚黝黑,眼睛炯炯有神。雖過了二十多年了,嘴角也留了兩道小鬍子,可是那身影老石頭依然記得,一眼就看出是風清雲,只是後面那個二十左右的姑娘不知是誰,脖子上掛的兩顆蛇牙特別顯眼。

來人也認出了老石頭,下馬便和老石頭相擁在一起,相互拍著肩膀,操一口山東話說:「老弟呀,二十年沒見,可想死俺了!這是弟媳吧?還是那年你們成親時候俺見過一次,俺們老了,弟媳看起來還是很年輕啊。」

風清雲說話比較直,說得石裕氏都有些不好意思。

隨後,風清雲把一起跟來的人拉到身邊,對老石頭說道:「這是俺閨女妮子,上次咱們見面時候還在她娘肚子裏呢,這次來一起搭把手。」

老石頭看罷妮子脖子上掛的兩顆蛇牙,知道這閨女有些本事,即便是捕蛇世家的女娃子,從小耳濡目染,捕蛇手段也是非常厲害。剛才風清雲說她是來搭把手的,那應該是謙虛的說法。於是老石頭說道:「好啊,有閨女幫忙,這次定能抓到那妖蛇,為民除害!」

說罷,幾人在雲龍湖畔找了個小飯館,女人和孩子直接吃了飯,兩個男人則要了兩杯小酒,邊喝邊聊起來。

到了下午,他們也不休息,繼續趕路。石柱鬧着要騎馬玩,正好風清雲和老石頭要聊事情,便把妮子的馬給老石頭騎,騎着馬兩人說起話來也方便,不用一個抬頭一個低頭。老石頭便把石柱抱在跟前一起騎馬,妮子就坐在馬車上當起了車夫。

風清雲先問石柱:「柱子,今年幾歲了?」

石柱頓了下想了想說:「嗯...,風大爹,我今年七歲了!」

「長大了想做什麼?」

石柱這下想都不用想,直接脫口而出:「我長大了要抓蛇,抓很大很大的蛇。」一邊說着還一邊用手比劃着:「就這麼長、這麼長的蛇!」

老石頭和風清雲兩人聽后四目對視,臉上似乎都有愁容。良久過後,老石頭說道:「風老哥,其實我並不想再讓這些小輩干俺們這行當了。你看大清亡了,現在皇帝都不叫皇帝了,叫大總統,也不是老子傳兒子,我感覺俺們這行當終究會像這時代一樣結束的,我是不想再傳下去了。」

風清雲也說:「是啊,其實俺也是這麼想的。現在到處在打仗,干俺們這行的就這一個種,萬一哪天小輩們給子彈咬到了,那我們可就是要斷了香火了!」

這邊石裕氏在馬車裏和妮子也聊了起來,她問妮子:「丫頭,許了人家了么?」那妮子手抓着脖子上掛的蛇牙也不說話,只顧趕着馬車。石裕氏似乎看出了什麼來。

這時風清雲轉過頭說:「妮子起先許給了俺的徒弟,可惜還沒等他們成親,俺那徒弟抓蛇時一不留神被少見的毒蛇咬了,沒趕得及治就沒了。妮子知道后一個人去了好幾天,硬是把那毒蛇給逮著了,這兩顆牙就是那蛇的。後來不少人來我們家說媒,可妮子就是不答應......」

還沒等說完,妮子就說:「爹,別說了,再說不理你了!」

風清雲看女兒不高興,就轉換話題,又回頭跟老石頭聊天:「老弟呀,你們海州可是個好地方啊!不過我寫信時候看你家那地方叫『下車』,這名字有點意思哈!」

老石頭說:「是呀,說起來這名字跟乾隆皇帝還有些關係。聽老人講,當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候經過海州,坐龍輦坐得乏了,就在俺們那個地方從車上下來走了一段,後人就把這地叫『下車』了。」

說到了皇帝,風清雲復又問道:「聽說弟妹原來是老太後身邊的人?」

石裕氏聽了也不言語,只是略微笑了笑。

這時老石頭接過話茬:「陳年往事咱就不提了,現在雖說大清朝亡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前些年還不是有人想讓大清皇帝繼續做龍椅么。現在又得了日本人保護,只怕萬一以後大清又活過來,你弟妹這事雖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可一旦追究起來,也是禍事一件啊,還是不提了,知道越少越好。」

風清又道:「那是!不過你對俺還不放心嗎!」說完倆人會心一笑。

兩人就這樣一邊趕路一邊閑聊著,聊到他們以往種種經歷時,風清雲忽說道:「老弟,還記得俺們去過雷峰塔么?聽說雷峰塔幾年前倒了?不知道裏面壓的白蛇又跑到哪邊作惡了!」

老石頭說:「是啊,雷峰塔大前年倒了。當年咱哥倆想到裏面看看究竟有沒有這白蛇,轉了一圈也沒看見個影子,倒見着不少人偷偷挖塊磚頭抱走,想必演義這些東西多半是假的。即使有,這白蛇被壓了七百多年也該悔過自新了,只是可憐了那許宣了。你說,好端端的一個人,愣是讓這白蛇精禍害了一輩子,要不然,這許宣娶個普通人家媳婦,也不至於落得演義中的下場!」

風清雲說:「誰說不是啊!這些個蛇妖就是不懷好意,專門禍害人間。白蛇妖我們是沒看見,這次我們一定要將這黑蛇妖給擒了。」

石柱聽了這話不高興了,嚷着說:「風大爹,我聽學堂的張先生說,白蛇和許宣都是好人,那法海把白蛇壓在雷峰塔下面,是壞人。」

風清雲聽了這話便問:「柱子已經上學堂了?」

老石頭道:「沒有,只是柱子經常跟其他小孩跑去學堂玩,打算明年下秋開學就送他去學堂念書...」

老石頭說着說着,看到石柱兩個眼睛打起了架,頭腦一點一點的,估計坐了這麼久的馬也困了,他就把石柱抱到平車上睡覺去。

石柱睡着后,兩人開始說起了正事。老石頭說:「這次抓黑蛇,我打算咱們先用拏龍陣試試,能拿下最好,實在不行咱就換成斬龍陣。」

風清雲說:「嗯,俺看行,咱想生擒這黑蟒估計難吶!這陣是死的,俺們人是活的,俺們就先擺個三仙拏龍陣。若如不行,俺們再把它當斬龍陣用。俺這邊有福建老友送的誘蛇粉,到時候會用得上,只等那畜生乖乖進陣。」

捕蛇密宗皆講究九大陣法,一曰驚龍陣、二曰御龍陣、三曰困龍陣、四曰囚龍陣、五曰降龍陣、六曰拏龍陣、七曰戕龍陣、八曰斬龍陣、九曰湮龍陣,當然還有最後一招:打不過就跑!這九種陣法由最開始的打草驚蛇到最後將蛇挫骨揚灰,一個比一個厲害,其又因捕蛇者人數和所用器具之不同,各有數種變化。

當年大開夫妻倆在芒碭山用的則是陰陽戕龍陣,只是二人道行尚淺,後來即便將陣法變成了斬龍陣和湮龍陣使用,都未能將黑蟒擒獲。

兩人說話之間,只見迎面走來一隊當兵的,押著幾個人,身上被綁得嚴嚴實實。被綁的那幾人估計也不是孬種,雖然衣服破破爛爛,但個個昂首挺胸,看起來一副英雄氣概,對那些當兵的人也蔑視至極。當兵的吆喝聲把石柱也吵醒了,石柱揉揉眼看着他們,一直看到看不見了才回過頭來。

這時老石頭問:「老哥,你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么?」

風清雲說道:「聽說南邊的蔣司令在抓共匪,估計這幫人押著的就是共匪吧。現在這世道亂得很,也不知道誰打誰,反正遭殃的都是老百姓!這仗沒完沒了的,只希望能早點打完......」

石柱這時又搶過話來,說道:「風大爹,共匪是什麼啊?是土匪么?我看這些人不像土匪,跟說書先生講的土匪不一樣。」

老石頭聽罷,申斥道:「你這小孩子懂什麼啊,不要瞎說,誰還能把土匪刻在頭上么!」

風清雲遂說道:「小孩子說的也未必是假的。現在誰知道誰是土匪啊,還不是有槍的說了算。蔣司令有槍,他說你是土匪,那你就是土匪,俺們老百姓哪能知道共產黨究竟是幹啥的啊!」

這一路聊下來不覺就快到天黑了,一行人便找了個地方搭個棚子,他們都在野外住慣了,妮子生起了火,和石裕氏一起煮點粥,風清雲到附近的村子沽了點酒。老石頭則趁天還沒全黑就到野地里轉了圈,果然是捕蛇人家,沒一會功夫就捉了幾條肥蛇,回來後幾下就給宰了,放火上烤一烤,那肉香味便飄了出來,饞得石柱直嚷嚷着要先啃一塊。

待風清雲回來后,兩人男人先喝了起來。中午那會,因為下午要趕路,兩人都沒怎麼喝,這會正好喝個痛快。石裕氏和妮子只喝了一點,吃飽后便先帶着石柱在平車上睡了。老石頭和風清雲不知喝到幾時才睡下,一睜眼,天已經大亮。

這地方離芒碭山不過四十里路,一行人沒到天晌就趕到了山腳下。這次他們估計要呆上幾天,便在山下找個人家借住。那家當家的叫季栓子,是個年輕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家裏剛添了個女娃,還未足三個月大。另外,季栓子的丈母娘也住在一起,除此之外,就再沒旁人了。這少年聽說他們是過來抓黑蛇的,二話沒說,欣然應允給他們借住。

老石頭和風清雲照例到鎮公所里登了記。雖說他們是來報仇的,可要真把黑蛇給擒了,這賞錢還是要去要一要的。

接待的小官看了看兩個老頭,說道:「又來了兩個不怕死的,恐怕又是有去無回呀!」

兩人也不言語,辦好手續后就回了。下午,他們帶着妮子到山上走了一遭,當年大開夫婦使用的陰陽八卦陣早就沒了影子,還有些後來的人連黑蟒的位置都沒弄清就被吞了,幾人只能重新找下黑蟒巢穴。

老石頭拿出八卦盤,風清雲和妮子先用它找准了蛇穴的位置,可三人到處查看一番就是找不到洞口在哪裏。這時妮子提醒說:「俺爹,你不是有誘蛇粉么?到時候拿出來,不用我們自己找,那東西自己就會鑽出來的。」

風清雲這才笑了起來:「你看俺,一着急把這都忘了,咱明天先把拏龍陣給擺起來,後天初三正式抓蛇。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到了山上,擺了品字形拏龍陣,按照等邊三角形排列,每個角上分別有三根木頭,外邊緣的木頭上都沿着一個方向釘了芒刺,可以讓蛇只能朝着一邊繞行,倘若反繞,那些芒刺便會刺進蛇身,皮開肉綻。陣中間又打了三根木樁,都有半人高,每根之間隔着有一臂之長,人可以穿行其間。屆時三人就在陣里憑此木樁拒蛇,因而中間的三根木頭沒有釘芒刺,以免傷到了自己。

這陣法看起來雖然簡單,但此番他們是三人作戰,運用這陣法,威力不可小覷。當年風清雲和老石頭在濟南抓巨蟒時擺的戕龍陣是個螺旋形陣,裏外一共三層,中間放了只羊當誘餌,那陣是個無人陣,擺起來太費功夫,不過確實厲害,只要大蛇繞着螺旋線進去就別想出來了,蛇一回頭就會被那些芒刺直接刮住。芒碭山這黑蟒有些妖術,用無人陣定然不行,因此他們也不必費事擺那複雜的陣了。

到了初三這天,三人帶齊了傢伙,在拏龍陣邊上撒些雄黃、硫磺諸物,風清雲這才拿出那誘蛇粉,灑在了陣中央。福建老友送的東西還真管用,不一會功夫,陣前山上石頭縫裏就冒出了黑煙,一袋煙時間不到,黑煙就籠罩了半個山頭,而後幾塊石頭滾落,便露出了蛇洞,那黑蟒從洞中探出了頭。

黑蟒還是先繞陣轉了幾圈,三人隨即引蛇進陣,一起對付蛇頭。打了一陣后,三人看占不到便宜,想將黑蟒生擒着實不易,便商議讓妮子對付蛇尾,老石頭和風清雲分別對付蛇頭和蛇七寸。

老石頭家當年的七寸桃木劍並沒有尋回,這次風清雲帶來了祖傳的刺龍匕,但凡沾人血定可斬妖除魔。風清雲用匕首在自己手指上劃了道口子,那匕首沾到了鮮血立馬金光四射,眼前的迷霧都被驅散開了,那妖蟒被眼前這光一晃,也把頭扭了過去躲避。

風清雲見時機正好,直接一匕首直插到七寸上,這一下妖蟒被打個半死,徑直癱倒在地。老石頭則一劍刺往蛇頭,妮子更帶勁,直接斬下了一段蛇尾。這妖蟒過會又是渾身變紅活了過來,但是那刺龍匕威力實在太大,縱使這廝有千年道行也難以敵過它。這妖蟒知道面前的三人非同小可,只能使出渾身力氣吐出一陣灰色毒霧,把老石頭三人嗆得夠嗆,這廝也乘機棄了尾巴,溜進洞裏。

等到山上的黑霧漸漸散去后,幾人看看那洞口,暫時也不敢進去,遂打算回去帶些傢伙事來再闖蛇洞,定要將此妖蟒擒住。

三人走出去了一段路,只見石裕氏急匆匆跑上山來,老石頭忙問出了何事。

石裕氏急得眼淚在眼裏直打轉,「看到柱子上山來了么?正才山下人看到他自個上來了...」

這下老石頭也急了,讓風清雲和妮子先下山去,他自己在附近找找。風清雲見這情形哪能下山啊,還是找人要緊,萬一柱子再被蛇給吞了,那真不知道自己的弟兄還能不能挺得下去。

再看看石柱,這天早上見他老爹和風清雲、妮子三人上山去,自己也想上去玩,就趁石裕氏不注意時候偷偷往上山走。山上三人和妖蟒激戰正酣時候,那黑霧氣已經瀰漫在了山路上,石柱本覺著上山好玩,這下算是徹底迷了路,不知道身在何處。他在山上爬著爬著,忽然腳下泥土一塌,直接掉了下去,幸虧脖子上的玉墜掛在了樹枝上,才沒有摔到地上。石柱使勁摽著樹枝爬了上去,隨後趴在上面一動不敢動。一直到這山中霧氣散盡之後,石柱才看到樹下盤著一條黑蟒,正是剛剛和老石頭三人惡鬥受傷的那廝。

石柱這下嚇得大叫起來,那妖蟒聞聲抬頭一看,瞧見一個小孩趴在樹上,這簡直就是來送死的。其實這蛇洞本來就是露天的,但這妖蟒使了結界將洞頂罩住,外人才看不到,這廝又把洞口封住,因而一般的捕蛇之人根本找不到它在哪裏。可今天這廝受了重傷,結界已然不奏效了,石柱這才隨上面的薄土掉落了下來。妖蟒聽到石柱一聲喊叫瞬間起了勁,就跳起頭來欲吞掉石柱,只是它的七寸受了重傷,雖然就差那麼一點點高就能夠到石柱,可就是難以再往上跳高一點。

石家也算是五代捕蛇世家,石柱雖沒有正式拜師,但是老石頭習慣給他身上帶些祖傳的滅蛇散,以防萬一。這時石柱反應了過來,不管有用沒用,先扔到了蛇嘴裏再說。那蛇嘴本就張著欲吞掉石柱,石柱都不用瞄準,一鬆手,滅蛇散就掉進去了蛇嘴裏。

那妖蟒數年前便吞過大開的滅蛇散,這次,滅蛇散自然也傷不了它。眼看着那廝越躍越高,似乎馬上就能夠到石柱了,石柱再怎麼說還只是個孩子,受了這一驚嚇,居然尿了褲子。

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亦或是這世上一物降一物,這滅蛇散雖是用醋浸泡過七七四十九天,可老石家從來都不知道,要想真正發揮威力,滅蛇散得要加上童子尿浸泡才行。沒想到石柱被這一嚇,尿不偏不倚剛好滴到了妖蟒嘴裏,妖蟒敵不住這威力,只見肚子裏一道白光閃出,那廝應聲倒地,魂飛魄散,只有鼻子還能喘著大氣而已。

石柱雖然看見那蛇已倒地,但心裏仍是害怕,一個勁地哭着喊著找老爹老奶。

外面的人聽到了從洞口傳出來的哭喊聲,又見那洞口有光亮,老石頭也顧不得危險了,讓石裕氏守在洞外,自己提起劍就往洞裏鑽了進去,風清雲和妮子隨後也都跟了進去。

鑽了十尺不到,三人就到了洞裏,上面的結界已然大開,洞裏看起來已豁然開朗,裏面到處都能看到各類殘骨。老石頭看那妖蟒躺在地上還在喘著氣,直接上前將劍舉起,刷刷劈下來,那蛇頭應聲落地,妖蟒總算是被斬殺了。

妮子爬上樹去把石柱抱了下來,眾人聽石柱說後方才知道原委,虧得石柱誤打誤撞,否則還不知道怎麼才能擒住這妖蟒。老石頭上下打量了下石柱,看到石柱只是頭上被樹枝颳了個口子,外加身上有點擦傷,其餘並無大礙,他這才放了心。而後他對着洞口喊出話,讓石裕氏也放心。

這時妮子指著前面問:「爹,你看那是啥?」

風清雲和老石頭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邊有把木劍。風清雲說:「老弟你看,那莫不是你家的七寸桃木劍?」老石頭說:「正是!六年前我給大開和他媳婦帶來的,沒想到幾年下來還能再尋着,只是我那兒子和兒媳再也回不來了......今天總算是給他們報了仇了!」說着已是淚流滿面,風清雲勸過之後,老石頭方才平復下來。

眾人一起使勁將妖蟒屍首拖出了洞外,老石頭扛在前面,手裏提着蛇頭,妮子、風清雲和石裕氏依次在後,四人就這樣把蛇扛到了山下。石柱則是拖着那段斬下的蛇尾,也隨眾人到了山下。

山下村民見那妖蛇終被斬殺,皆敲著鑼鼓奔走相告,有的人家竟放起了鞭炮,比過節還熱鬧。這妖蟒在此地禍害百姓多年,今天終於被斬首,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裏,這對老百姓來說確實是天大的喜事。周圍村子的人聽說了此事也都趕過來看看這妖怪究竟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那些家人、親戚或是朋友曾被大蛇吞掉的人恨不得上去踩幾腳,扒其皮,食其肉,方能解心頭之恨。

風清雲這時對大夥說:「咱得先把這蛇帶到鎮上,給官爺看了,發佈告示才行!之後怎麼處置,全憑大家。」眾人皆說是。於是幾個膽大的青年人自發扛着蛇,直奔鎮公所而去,隊伍浩浩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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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庶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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