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愛美兵

第4章 愛美兵

第4章愛美兵

虞柏舟連伙頭營都找了個遍,愣是沒找到素素。新兵營說大也不大,想藏個人也不容易。素素不在新兵營,必然是去了別的營。他以新兵的身份很難去其他的營,無奈之下他只好去找荊副將幫忙。

荊副將聽了虞柏舟半真半假的話,疑惑道:「他該不會是吃不了苦頭,跑了吧?」

柏舟搖頭,「不可能,素素不是遇難而退的人。」他不認為素素會離開軍營,他頓了一會又說:「此事不宜聲張,千萬不可告訴我爹。」

荊副將點頭說:「不過是一個小兵,還勞煩不到大將軍。既是你的朋友,我荊龍一定幫你找!我馬上帶人去找,你先別急。」

虞柏舟點頭說:「我擔心她被人報復。」

「此話怎講?」荊副將蹙著眉頭望着他,「黑衣人已死,鐵爪人被囚,軍中嚴禁私下鬥毆;再者,蘇小弟那身力氣,軍營里有幾個敵的上他的?」

荊龍從未佩服過一個沒有軍銜的小兵,素素是第一個,他總覺得在哪裏跟素素見過。

柏舟沉默片刻,解釋說:「我總覺得軍營里有細作,絕非是鐵爪人想吃人肉那麼簡單。」

荊龍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話我會轉告給將軍,大將軍也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走,你先跟我一起去找蘇小弟。」

柏舟蹙著一雙濃眉,淺淺地嗯了一聲。

荊龍讓人兵分三路,挨着各個營依次去找素素。一直到亥時,三路人才又返回原先的地點會合,他們都表示沒找到素素。

虞柏舟蹙眉,這就奇怪了,素素不在軍營,又去了哪兒?這大半夜的,她又不可能躲去其他士兵的軍帳。

他抬頭問荊龍:「荊副將,我們還有什麼地方沒去嗎?」

荊副將想了想,回答說:「還有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北營。」荊副將回答,「關押死囚的營地。」

虞柏舟忙道:「帶我去看看。」

荊龍有些為難:「那片地方不是我管轄範圍,屬柳都尉管轄。你要想過去,得先跟他打聲招呼。」

他這話剛說完,便聽手下急忙忙來報,「荊副將!蘇素找到了!她此刻正在北營,只是……她私放鐵爪人,正準備跟鐵爪人一起闖北營。神箭營的柳都尉已經帶人過去了。」

北營正是關押軍中死囚的營地,也就是關押鐵爪人的地方。

「荊副將,你快去叫我爹。」虞柏心頭一緊,神箭營出動,看來素素這次惹的事不小。

他到了北營,看見素素腳邊那群白狼,腦中的思路跟着明晰起來。

鐵爪人的鎖骨被鐵鏈貫穿,雙腿血跡斑駁,明顯被人拿重物擊打過。素素攙扶著鐵爪人,幾頭小白狼跟素素一起怒視着北營的弓箭手。面對數百支利箭,素素毫無懼色。

荊龍在虞柏舟之後趕到,他看着前方的陣仗,被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虞柏舟聲音有點冷:「真的兇手已經按捺不住。我爹來了嗎?」

荊龍嗯了一聲,「我已經差親信去了,估摸著也快到了。」

柳都尉覷著素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放開囚犯。」

素素瞪着柳都尉,聲音清脆堅決,「不放!死都不放!你們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人,你們都是壞蛋!」

統管神箭營的柳都尉明顯被她的話惹怒,抬起手,準備下令,卻被虞柏舟打斷。虞柏舟擠進包圍圈,將素素拽回自己身邊,讓她遠離鐵爪人。鐵爪人失去素素這根支柱,癱軟在地。小白狼圍過去,紛紛拿舌頭舔鐵爪人的傷口,以示安慰。

素素看着柏舟,又看了眼鐵爪人,很是氣憤地跺腳,「柏舟你幹嗎啊?吱吱都跌倒了!」

「吱吱?」虞柏舟臉一黑。很好,很好,這才多久,連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素素一把甩開虞柏舟的手,走過去扶起吱吱。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神情曖昧,虞柏舟有點生氣。現在也不是他吃醋的時候,他看了眼荊副將。荊龍意會,對着柳都尉拱手道:「柳都尉,此事先不急,先聽聽他們怎麼說。」

「聽他們怎麼說?我說荊副將,您是跟着大將軍好吃好喝久了,腦子發昏了吧?這不明擺着,他們想劫死囚嗎?」柳都尉哼了一聲,「怎麼,荊副將還想偏袒他們不成?」

恰恰這時候虞老將軍穿着金色鎧甲,大步鏗鏘走過來,怒道:「什麼叫跟着我『好吃好喝』久了?老子都五天沒開葷了!」

背後傳來大將軍的聲音,柳都尉腿一軟跪了下去,神箭營一眾士兵也紛紛跪下。北營火光大盛,夜空中繁星沉沉,璀璨的星河磅礴浩然。柳都尉攥緊別在腰間的劍,一身冷汗。

柳都尉心情忐忑,半晌不敢抬頭。

虞仲輕輕抬了抬眼皮,淡淡道:「都起來。」

素素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柏舟爹身上,趕緊在吱吱傷口上蘸了一把血,往自己臉上抹。

軍中向來是個軍令如山的地方,虞仲命令剛下,眾將士「唰」一聲紛紛起身。虞仲向前走了幾步,覷了眼鐵爪人又瞥了眼素素跟柏舟,扭過頭問柳都尉,蹙眉:「怎麼回事?」

柳都尉朝虞仲拱手道:「回大將軍,這兩人想劫死囚。」

虞仲眉尾一挑:「放屁!」他壓制住憤怒吸了口氣,扭過頭問虞柏舟,「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虞柏舟沖着父親行了個拱手禮,不急不緩道:「回大將軍,是真正的兇手想殺人滅口。」

「臭小子!你胡說什麼?這畜生不就是兇手嗎?哪裏還有什麼真正的兇手!」柳都尉吼道。

柏舟鳳眼微挑,淡淡哦了一聲:「柳都尉怎知,我所說的『真正兇手』指的是另有他人,而不是鐵爪人呢?還是,你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柳都尉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憤怒的抽了腰間的劍,直指虞柏舟,「臭小子,你胡說什麼!」

虞柏舟臉上毫無懼色:「柳都尉,您急什麼?」

在一旁觀望的虞仲用指腹摁了摁脹痛的太陽穴,旋即道:「柏舟,你知道什麼?」

虞柏舟看着他,又回過頭看了眼攙扶著鐵爪人的素素,他指着重傷的鐵爪人道:「先找個軍營給他止血,他死了,可真就如了兇手的願。」

虞仲扭過頭給荊副將使了一個眼色,荊副將意會,差人去請了老軍醫來。隨後他又問柏舟:「你可知道兇手是誰?」

虞柏舟點頭:「心中已有數。」

一聽兒子這樣說,虞仲不由揚揚自得起來。他兒子不僅熟讀兵書,還會斷案。他兒子咋就那麼能幹呢?

他道:「那好,今夜你就幫本將軍找出兇手!」

「屬下定不辱將軍使命!」

一旁的荊副將看着父子倆打着官腔,有些忍俊不禁,明明就是兩父子,卻非要裝作不認識。但礙於有旁人在場,他實在不敢笑出聲來。

老軍醫背着藥包趕來的時候,一見要給殺人不眨眼的鐵爪人醫治,他死活不幹;待他看見素素攙扶著鐵爪人,又有點小受刺激,素素這麼個小新兵都不怕,他一個見慣生死的老軍醫,怕啥啊?得,就冒險一回!

老軍醫走過去給吱吱將腿包紮了一下,待血止住后,他瞅著鎖住吱吱肩胛骨的鐵鏈,回頭問虞仲,「大將軍,這鐵鏈要給他取了嗎?」

取了鐵鏈人跑了咋辦?虞仲正色道:「不取,先給他止血。」

「是。」

在老軍醫給吱吱包紮的時候,素素就蹭到虞柏舟跟前,用手指戳了戳他,小聲道:「柏舟,吱吱真的不是兇手,我相信他!都怪我,把他害成這樣,柏舟,我知道你聰明,你救救吱吱好不好?」

聽素素叫鐵爪人叫得那般親切,虞柏舟醋味上頭,低聲呵斥她,「別人說什麼你都信,這大半夜的你還跑出來,你知不知道大家多着急?」

素素被虞柏舟的語氣嚇了一跳,她縮了縮脖子有點委屈。柏舟凶她!柏舟竟然凶她!

虞柏舟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情緒歸於平穩,他蹙眉看着自己父親,拱手道:「大將軍,我想問您,見過那鍋人肉的都有哪些人?」

虞仲一聽兒子這麼問,有點激動,兒子這是要斷案?他正色回答:「本將軍見過,荊副將老軍醫以及處理屍體的士兵都見過,有什麼問題?」

虞柏舟又問:「那大將軍可否回憶一下,那些肉都有什麼特殊?」

虞仲擺擺手,胃裏有點翻騰,「一塊塊人肉沒什麼特殊,每一塊上面都插著筷子孔,若不仔細了看,我當真就以為是豬肉了。這個就先別提了,本將軍都好幾日食不下葷了。」

柏舟嗯了一聲,又問荊副將:「荊副將可有覺得那些肉有什麼不同?」

荊副將思忖片刻,說道:「我也覺得無甚特殊,要說特殊,大概那方塊人肉中間都有些筷子孔。」

虞柏舟不急着說案情,而是一一問了見過那鍋肉的士兵。虞柏舟雖問的輕鬆,可見過肉的士兵都覺得噁心,回答完虞柏舟的問話,個個胃裏都是翻江倒海,有受不住的已經開始乾嘔。

最後虞柏舟才轉過身問素素,「蘇兄,你對那些肉可還有什麼印象?」

「當然有!」素素挺直胸板說道:「我不僅記得有孔的人肉,還記得那孔的大小。」素素的拇指跟食指比畫出一個銅錢大小的圓圈,「大概就這麼大。」

虞柏舟扭過頭問眾人:「你們所看見的孔洞,也是這麼大嗎?」

以虞仲為首,眾人紛紛點頭,齊齊說是。

虞柏舟繼續說:「那不是筷子孔,而是箭孔。軍營內戒備森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短短几個時辰內便有十幾名士兵相繼被殺,且竟無人發覺,更無人聽見異常的聲音。死去的士兵們定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一擊致命。」

眾人正屏住呼吸,正想繼續聽虞柏舟揭開謎底,他卻停頓下來,扭過頭看了眼荊副將,「荊副將,案發當晚你在哪?」

荊副將也在津津有味地聽虞柏舟分析,被虞柏舟這麼一問,他倒有些愣神。旋即反應過來,虞柏舟不會是懷疑他吧?忙道:「虞兄弟,青天可鑒,我可是好人,只殺敵人!案發當晚我一直在跟大將軍商議軍事呢!」

虞柏舟不再接話,他之所以詢問荊副將,只是想探探在場人的神情。他問的時候,眾人皆是一臉驚訝,只有一人神色由緊張蛻變為輕鬆,還長吁了一口氣。

柏舟停頓片刻,又開始分析說:「如你們所見,那些方塊肉都有箭孔,士兵們是被人從背後射殺。如我猜測沒錯,箭上應該塗了一種能迅速致死的毒,讓士兵們瞬間失去反抗能力。兇手為了掩蓋士兵們的死因,便割下那塊肉蒸煮在鍋中,再將他們的傷口製造成被惡獸撓抓過的模樣,嫁禍於鐵爪人。」

柳都尉道:「你說嫁禍就嫁禍?證據呢?兇手吃飽了沒事兒干,蒸人肉做什麼?是準備給我等當夜宵嗎?」

虞柏舟嘴角輕鬆一勾,看着柳都尉徐徐說道:「兇手將肉蒸煮在鍋中的原因有二——一是想掩蓋箭孔,讓人誤以為那只是蒸煮食物時所插的筷子孔;二是兇手是敵國細作,想以此製造新兵營混亂,擾亂軍心的同時讓新兵們失去鬥志。兇手很聰明,一開始就想到了嫁禍這一招,想讓自己置身事外。」

「你是說鐵爪人是清白的?那他來軍營做什麼?既是被冤枉,如何不為自己喊冤?白白受這麼多的苦?」虞仲覺得自己兒子分析的有理,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兇手另有其人,那這鐵爪人是怎麼回事?

虞柏舟說道:「你們又怎麼知道他沒喊冤?」

「從被抓住到現在,他只會亂吼亂叫。」荊副將插嘴道。

在一旁乖乖聽虞柏舟說話的素素跳了出來,沖着荊副將吼道:「才不是!那是因為你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我聽得懂,我都聽懂了!是你們冤枉了好人!」

荊副將濃眉一挑,看着素素:「蘇素,這人可是你抓住的。」

素素埋下頭,心裏滿滿都是愧疚,她嘀咕道:「我先前是不知道……那個兇手太狡詐了!抓了吱吱的兒子,不然,吱吱才不會來軍營呢!」

「兒子?」荊副將疑惑。

素素指著幾頭小白狼:「喏,這些都是吱吱的兒子!」

荊副將無言以對,拿畜生當兒子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在素素說話的時候,虞仲一直打量着她,他愈發覺得這小夥子眼熟,他問道:「你能聽懂他說的話?」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他不會說我們中原話,他說的是大宛話,他是大宛國的人。」

虞仲沒有跟大宛接觸過,聽不懂吱吱說的是大宛話也很正常。

等素素說完,虞柏舟又補充說:「兇手抓小白狼正是為了引鐵爪人入營,兇手的意圖昭然若揭。」

虞仲聞言,扭過頭問道:「那幾隻白狼是誰抓來的?」

荊副將回道:「是柳都尉。」

虞仲回過頭看着柳都尉,然柳都尉並不緊張,他質問虞柏舟道:「沒錯,白狼是我抓的,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陷害這怪物?故事誰都會編,空口無憑。」

虞柏舟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將目光落在柳都尉腰上,「證據就在你身上。」

神箭營的人擅長用箭,每人都有一把特製的箭。一個合格的弓箭手對弓箭的重量、材料有極其苛刻的要求。一個擅長用箭的神箭手,若是換了箭,很有可能會因為不適應導致箭術失准。兇手既周密地策劃了這一切,一定不會允許在最關鍵環節出故障。

柏舟道:「柳都尉您用箭如神,箭鏃更有特製紋理,比軍中其他的箭更為精緻小巧。如果柳都尉心中無愧,大可以將箭拿出來,我們可以跟傷口仔細比對比對。」

他頓了頓,看着父親又道:「開棺驗屍大將軍應該不會阻攔吧?」

其實虞柏舟心裏也沒有把握,他只是想試探一下柳都尉,兵不厭詐,如果不成就再找證據。

賊做久了難免會露出馬腳,柳都尉明顯打了個戰慄,握著腰間的劍朝後退了一步。人的確是他殺的,但他沒想到最後還是敗在了箭鏃上。

柳都尉離虞仲距離很近,他慌亂之下拔了劍,以迅雷之速將劍架在了虞仲脖子上。劍鋒逼喉,虞仲到底是個久經沙場的老狐狸,眼中毫無懼色,心中反而還有點揚揚自喜。他兒子真是能幹啊!三言兩語就把兇手給逼出來了。

柳都尉的行為已經坐實了他的殺人罪名,而他現在又加了一條罪名:挾持主將,以下犯上。

恰在這個時候,素素小腹一陣抽痛,蹲下身捂著小腹喊起疼來。即便如此,素素還不忘對付兇手,她抓了一把石子,手腕發勁兒,猛地朝着柳都尉擲去。石頭打在柳都尉手肘處,柳都尉半條手臂一麻,五指無力鬆開,手中的劍哐當落地。就素素這個舉動,虞仲跟荊副將再一次對她刮目相看:這小子,裝肚子疼丟暗器也太機靈了吧?

柳都尉被拿下的時候明顯有些不服氣,理直氣壯地嘰里咕嚕說了一通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虞柏舟解釋說:「他說的是大宛語,意思是誓死效忠大宛。」

聽他這麼一解釋,虞柏舟的形象在虞仲心中又高大了一層,他讚許地看了眼兒子,扭過頭跟荊副將對視一眼,一臉驕傲:瞧,他兒子不僅會斷案,還會大宛語!這叫什麼?這叫虎父無犬子!

荊副將可是讀懂了大將軍的眼神兒。他抬手扶額:呵呵,又來了……這大將軍真是一天不在他面前賣弄兒子,就渾身不痛快啊!

素素腹疼不是裝的,她是真的疼。虞柏舟察覺到不對,忙扶她起來,低聲問她:「素素,哪裏不舒服?」

他扶著素素起來,看見素素后臀位置有一大片血漬,加上她臉色慘白,渾身無力,嚇得虞柏舟抱着她大嚎,「軍醫!軍醫!」

虞仲正在給底下的人交代柳都尉的事情,聽見兒子的號叫聲,他一回頭看見兒子抱着那位白嫩嫩的小兄弟,姿勢就跟抱媳婦兒似的。他臉一黑,整個人都不太舒服。

老軍醫忙替吱吱包紮好,拿着藥包跑過來給素素把脈。他將指腹搭在素素的手腕上,蹙眉詢問了一下素素的癥狀,頓時慌了神。他在軍中行醫多年,素素這種情況他還是頭一次見。素素這脈怎麼探,怎麼都像女子初來葵水時的病痛之症。老軍醫遲疑地看了眼素素,素素細長峨眉,五官生的小巧,骨腕纖細,喉口以下的肌膚白膩細嫩,怎麼瞧都像是個丫頭。

老軍醫又探了探素素的脈,確定自己沒斷錯,他蹙眉看着虞柏舟,又撇過頭看了眼大將軍,低聲對柏舟說:「她這情況是應該是飲食不當,休息不足,無甚大礙,你將她背去我營帳,我給她扎幾針,開幾副葯吃了就沒事了。」

虞柏舟嗯了一聲,將素素打橫抱起來。

他橫抱素素的姿勢被虞大將軍和荊副將看在眼裏,給二人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哪裏有男人打橫抱着男人的,這姿勢,未免也忒奇怪了點。

素素被柏舟抱在懷裏,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衣襟,問他:「吱吱跟小白狼們怎麼辦?」她的聲音又細又軟,聽得虞仲跟荊副將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虞仲打了個哆嗦,鎮定思緒道:「他既不是兇手,又是我們不對在先,自然得先給他治傷,他擅闖軍營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虞仲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素素,他見素素跟女娃娃一般縮在兒子懷裏,急躁的想將素素一把拽下來,自己跳到兒子懷裏去。

不過想歸想,素素到底是立了軍功,救了他一命,況且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當素素是個被家裏嬌慣壞的小公子。

虞仲讓荊副將負責安頓吱吱跟幾頭小白狼,又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吩咐人給素素供三日伙食。

待事情安排妥當,虞柏舟就抱着素素跟着老軍醫去了營帳。

進了老軍醫的營帳,他將素素放在榻上。素素蜷縮在榻上,疼得大汗漓淋,在榻上翻來覆去地滾。疼痛難忍之餘,她抓住柏舟的袖子,虛弱道:「柏舟……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虞柏舟見她疼得厲害,心裏也跟着滴血,他抓住素素白嫩的小手,安慰她:「軍醫說你沒事,你就沒事,別多想。」他撇過頭看了眼老軍醫,只見老軍醫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番營帳外。

老軍醫見營帳外無人,這才吸了口氣,小心翼翼放下營帳的遮幔,取了針走到塌前。他在素素的三陰交、足三里等穴位扎了幾針。讓素素意外的是,被老軍醫這麼一紮,她的腹疼感立馬止住。

素素在感嘆老軍醫針法如神的同時,還不忘問:「大爺,我是不是中毒了?」

老軍醫收針的時候手上微頓,輕咳了一聲,還是頭一次有人叫他「大爺」。他將金針收好,目光在柏舟跟素素兩人身上流連片刻,說道:「女子從軍在大齊可是史無前例,你們膽子倒也大。」

老軍醫這麼一開口,柏舟緊忙跪下,他的意圖已經相當明顯。

柏舟只靜默地跪着,並未開口說話,老軍醫坐在凳子上擺擺手道:「行了,起來吧。我若是想拆穿你們,還等現在嗎?」

他捋著自己鼻下的兩撇鬍子,看了眼素素說道:「你這女娃身手倒是不賴,留在軍中前途無量。小姑娘無大礙,就是來葵水了。」

「葵水?」素素頓了一下,「葵水是什麼?」

虞柏舟也一臉茫然地看着老軍醫,恭敬道:「求前輩賜教。」

老軍醫被兩人的無知給噎的說不出話,他也不知如何解釋,便轉身去箱子裏找了本醫書,撫去上面的灰塵,遞給虞柏舟:「這本書有關於葵水的解釋,你拿去好好看看。」

虞柏舟一本正經地接過醫書,翻開第一頁便紅了臉。偏偏素素也將腦袋湊過來跟他一起看,素素看着上面文縐縐的語句,登時沒了興趣。她想:柏舟懂就好了,她不需要懂太多。

就這樣,柏舟花費了近一個時辰,在老軍醫的營帳里看完醫書。他自然而然擔任起了素素娘的工作,給素素解釋了一遍什麼是葵水。

虞柏舟講完整張臉紅透素素倒是不拘小節,扯着他的胳膊說:「這有什麼?反正我以後也是要嫁你的,這些事情你不是遲早要知道嗎?」

老軍醫坐在膏油燭下縫縫補補,他覷了眼這對小年輕,竟有些哭笑不得。

之後柏舟又問老軍醫要了一些布,在老軍醫的指點下縫成一個長條,也就是俗稱的「月經帶」。縫製成長條后,柏舟又去伙頭營找了些草木灰塞進去縫好。他做好這一切,紅著臉對着素素比畫了一下,示意素素去茅房穿上這東西。

素素大抵明白了柏舟的意思,她拿着裝滿草木灰的月經帶去茅廁換上。由於身下膈了一層東西,素素覺得渾身不自在,走路時總覺的那東西要掉出來,一點兒也不敢大著步子走。等她回去的時候,柏舟已經為她準備好了乾淨的衣服。

虞柏舟等素素換下臟衣服,將她的臟衣服一一收進木盆。他洗完衣服已是丑時,累的坐在地上發愣。他此刻想的不是自己今後照顧素素會有多苦,而是想素素每月都有一次,軍中伙食不好,訓練強度又大,他該如何讓素素吃得好一點?

想到這裏,他竟有了將素素送回丞相府的念頭。她在丞相府吃得好,喝的好,跟他在這裏卻要挨受這種苦。

虞柏舟低頭將素素的衣服擰乾,倒掉盆中的水,嘆了聲氣。

只有變強,才能讓素素吃的更好。只有軍銜得到提升,他跟素素的月俸、伙食才會得到改善。放眼全軍營,伙食跟月俸最好的是神箭營。新兵營訓練結束後會編排新兵入各營,若他能帶着素素進神箭營,自然是好的,至少那裏伙食不差。

素素在老軍醫的營帳里睡了一宿,柏舟跟老軍醫則在一旁木方桌上趴了一宿。

翌日清早,老軍醫又給素素扎了幾針,緩解了她的痛經之症。老軍醫姓程,軍營里的人都喊他程老頭。

程老頭讓柏舟熬了些紅糖水給素素。

素素捧著熱騰騰的紅糖水,粉嫩的小嘴對着碗口吹了吹,她抬頭問程老頭,「神醫,我每月都會這般痛苦嗎?」

程老頭搖頭說:「不定,若是身子養得好,便不會疼。」

她埋下頭,繼續吹燙嘴的紅糖水,嘀咕道:「我每日只吃一個饅頭,身體哪裏能養得好嘛。」

程老頭看着低頭嚶嚀的素素,丫頭小小一團,讓他想到自己的孫女兒。

他道:「你這女娃娃在軍中洗澡、換衣也不方便,日後你就來我這裏,我跟柏舟就在外頭給你守着。隔三差五的,你還可以來老頭子我這裏吃頓飯。老頭子這裏別的沒有,肉羹還是有的。」

老軍醫兩鬢斑白,素素哪裏好意思跟他要吃的。素素喝完紅糖水覺著好受多了,柏舟便攙扶着她回了軍帳。回到軍帳后,

虞柏舟將素素扶上榻,安頓好她,匆匆趕去了校場。新兵營除了素素,其餘都在校場訓練,只有她躺在榻上捂著肚子翻來覆去。

秦都尉那邊荊副將已經派人打了招呼,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

素素抱着枕頭昏昏沉沉睡到黃昏,被訓練歸來的大嗓門庄牛吵醒。

新兵們一天訓練結束,熱汗淋漓,身上味兒也大。庄牛脫了衣服光着膀子衝進軍帳,拿了木盆打了滿滿一盆水。正準備脫了褲子站在軍帳外沖涼,他腰帶都還沒解開,就被虞柏舟給踹了一腳。

虞柏舟怒斥他:「衣衫不整,像什麼樣子?去河邊洗!」

被虞柏舟那麼一踹,庄牛委屈地緊上褲腰帶,披着衣服端著盆兒往河邊走。一旁正準備脫衣服的李大狗見柏舟動怒,訕訕一笑,端著盆飛快地跟着庄牛跑了。

庄牛跟李大狗發現虞柏舟越來越有脾氣,那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不見了。

蘇周倒是比他倆都斯文,他心裏頭也想着素素,給素素留了半塊饅頭。他將饅頭遞給虞柏舟,覷了眼榻上被布簾遮住的素素,關心地問柏舟:「蘇兄如何了?」

虞柏舟接過他手中的饅頭,點點頭道:「沒什麼大礙,就是受了點箭傷。」

中午訓練時大家圍在一起休息,也都聽說了昨夜素素跟柏舟昨夜的英勇事迹,知道素素「受傷」的事。

虞柏舟手裏還端著一碗在荊副將那裏要的肉羹,素素聞到肉羹的香味騰地坐起來,跳下榻小心翼翼來到柏舟跟前,毫不客氣地捧過那碗肉羹大口大口喝起來。肉羹里的肉餡兒足,還有曬乾的竹筍絲,竹筍香脆有韌勁,碎肉跟竹筍乾的交匯,口感回味無窮。

素素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恨不得連舌根子一起嚼碎吞入腹中。她吃完肉羹,啃了三個饅頭,才勉強飽了。相對於她從前一頓一桶飯,現在的食量倒是收斂不少。

俄頃,庄牛李大狗洗澡歸來。兩人穿戴的整整齊齊,生怕因為「衣衫不整」被虞柏舟踹。庄牛一手端著木盆,一手端著半碗白花花的羊奶。

他看見素素忙將手中木盆放下,端著羊奶走過去坐在素素對面的長條板凳上,關切地問素素:「蘇兄弟,你咋樣了?是俺昨天不好,俺不該那樣說你!要是俺不說你,你也不會跑出去,也就不會受傷。」

庄牛將手裏的半碗羊奶「噔」一聲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推至她跟前,「蘇兄弟,這是俺去給你要的牛奶,俺今天在校場表現好,秦都尉給了俺六個饅頭,俺都捨不得吃,全給你換了奶。」

「蘇兄弟,你別生氣了啊,俺知道你是要當將軍的人,俺可不敢得罪你!」說完,庄牛抓着後腦勺一陣憨笑。

素素聽了庄牛的話,鼻子發酸,她說:「庄大哥,昨晚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應該吼你。以後咱們互相包容,不要吵架,你說好不好?」

庄牛見素素鬆口,忙點頭應道:「好嘞!蘇兄弟,咱們以後是好兄弟,兄弟之間不吵架。」

「庄大哥,我們拉鈎!」素素伸出手指,做出一個拉鈎的動作。

庄牛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指,他粗糲的手指都還沒跟素素勾上,就被虞柏舟一巴掌拍開。虞柏舟不能容忍素素跟其他男人有肢體接觸,哪怕是拉鈎也不行。

吃過夕食,素素將那半碗羊奶倒入木盆中,將自己的手帕在羊奶中浸濕后,展開敷在了臉上,還不時地用手拍一拍,躺在塌上美美地享受羊奶的滋潤。

一旁壓腿的庄牛見素素用羊奶敷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又糙又黑的臉,問素素:「蘇兄弟,這樣真的可以變白嗎?」

素素隔着一層手帕嗯了一聲,面部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手帕從臉上掉下來。

庄牛覷了眼素素的木盆,見羊奶還剩的多,便問素素:「蘇兄弟,你盆里還剩下些,讓俺也敷一敷咋樣?」

「隨你啦。」素素躺在床上淡淡道。

得到素素的許可,庄牛將洗臉巾放入羊奶里浸濕,學着素素一樣,躺在床上,靠在被褥上享受羊奶的滋潤。

李大狗跟蘇周也有點心動,紛紛拿了帕子浸羊奶,給自己敷臉。

素素見大家跟她一起敷羊奶,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在臉上拍的「啪啪」響,小心翼翼地張嘴,「我娘說了,敷臉的時候要拍一拍。」

三人齊齊「哦」了一聲,對着自己的臉就是一陣大力的「啪啪啪」。

虞柏舟回到軍帳,看見泡腳小分隊呼自己巴掌,那畫面……太美,太彪悍。他把紅糖水遞給躲在床帳里敷臉的素素。素素從榻上跳下來,取下敷臉的帕子,洗了一把臉,這才

接過紅糖水。她轉身看見泡腳小分隊在大力地拍臉,她扭過頭問柏舟:「他們為什麼要打自己啊?」

虞柏舟掏出手帕替素素擦擦嘴角奶漬,頓了一下才說:「跟你學的。」

「噗——」素素一口紅糖水噴了出去,坐在一邊的長凳上笑得直不起腰。

第二天一早,泡腳小分隊面面相覷,發現對方的臉腫了。

素素安慰他們:「沒關係,我娘說肌膚長期被太陽暴晒,多少會產生點毒素。我娘還說了,大力拍臉可以排毒,肌膚下的毒素排得越多,臉就越腫。你們臉腫,說明正在排毒,不礙事的。」

站在一旁的虞柏舟心虛地輕咳了一聲,素素說起胡話來,可真是一本正經的,說的就跟真的似的。三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原來臉上還有這講究?怪不得柏舟兄弟跟蘇素兄弟長得這麼俊呢,原來是經常拍臉嗎?

李大狗摸了摸自己腫痛的臉,感嘆道:「蘇兄弟,那我們的臉啥時候才能變得跟你和柏舟兄弟一樣好看啊?」

素素故作正經,蘭花指一翹,語調里飽含詩意:「待到冬雪紛飛時……」

庄牛捧著自己一張又黑又大的臉說:「快了快了,馬上就入冬了。」

蘇周也摸了摸自己一張黑黢黢的臉,明顯也是有心事的。他天生長得就黑,但好在五官生得好,若是再白一點兒,一定不會比虞柏舟差。這麼一想,蘇周也跟着期待起來,他說:「那咱們以後好好訓練,爭取每天多拿幾個饅頭,去跟其他營的人換羊奶!」

李大狗跟庄牛也點頭說:「成!為了白!少吃口!」

素素也是一臉雀躍,這下好了,沒有人嫌棄她敷臉了!虞柏舟看着雀躍的四個人,頓時沒了言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我倒是希望我這臉再黑一點,可怎麼曬都還是這麼白……唉……」

雀躍的四人聽了虞柏舟的話,紛紛沉了臉,一臉不痛快地瞪着他。

素素瞪着柏舟,陰森森道:「柏舟你是來刺激我們的吧?」

庄牛跟着哼了一聲:「柏舟兄弟,你再刺激我們,我們就揍你!」

李大狗也抬了抬拳頭,憤憤道:「再炫耀,打你哦……」

性子一向內斂膽怯的蘇周也跟着弱弱道:「對……打……打你哦!」

虞柏舟也就那麼隨口一感嘆,哪裏知道招來了眾憤。他不知道的是,世間有三種人最讓人妒恨,一是怎麼吃都不胖的人,二是怎麼曬都不黑的人,三是長得好看還會讀書的人。

不巧,虞柏舟就佔了兩個,惹得他們很是嫉妒。

雖然軍帳里有十個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素素他們五人聊得來,性子也都直爽,自然就湊成了一堆。

素素他們五人在校場上的表現總是最突出的,大家都私下傳他們是新兵營五壯士。她一點也不喜歡「壯士」這個稱號,她更喜歡人家喊她「女俠」。她小時候常聽幾位師傅說她娘年輕時的事迹,她娘是金刀女捕快,做了許多俠義之士,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容小覷。

她娘常說,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做個馳騁沙場的女將軍,可惜最後只能做個女捕快。想起她娘,素素有點想家。

柏舟他們都去了校場訓練,只有她一人在軍帳里發獃。她覺著無聊,就在新兵營各處走了走,最後乾脆縱身跳上帳篷頂,坐在帳篷上,手撐下巴看着校場訓練的方向發獃。

她想家了,也不知道她留書出走後,爹好不好,娘好不好,肥肥好不好。

梓鄲城離東坡大營有半天的路程,她想回去看看,可又怕回去后就再也出不來了。想想還是算了,等她當了大名鼎鼎的女將軍再回去,等那時候,她爹就不敢打她了,她娘也會很高興。

素素坐在帳篷頂上,看了看四周,發現離她不遠處的帳篷上,還坐着一個人。看那人的大體輪廓,像是吱吱。素素見四周無人,便輕快地飛了過去,很快輕飄飄地落在了吱吱身旁。素素小心翼翼地在他旁側坐下,生怕腳下一個不穩摔下去。吱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頭髮也被打理的乾乾淨淨,臉上的黑色不見了,露出一張白凈的小臉。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如寶珠,同柏舟溫和的目光不同,冷如冬季的冰潭水,寒得讓人難以直視。挺俊俏的一個小哥哥,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素素看着他手腕下被截掉的雙手,又看了眼他那雙冰冷的鐵爪,說不出的心疼。

手被砍掉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素素蹲下身,用大宛話問他:「吱吱,你的手是怎麼了?」吱吱是素素給他取的名字,她捧著臉看着他,指着他的光禿禿的手腕,問他:「你這裏……當時,是不是很疼啊?」

吱吱沒有回答。疼嗎?他都已經不記得了。他望着校場新兵訓練的方向,新兵們訓練時發出威壯的呼喝聲,聽見那熱血沸騰的聲音,他的眼皮兒微微一動。

戰場,他心之所向。

素素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盯着校場看,難道他也想當兵嗎?

就在素素疑惑的時候,吱吱用大宛語喃喃說道:「我也是個將軍。」

素素聽見他的話不免有些震驚,腳下一滑就從帳篷頂上滑了下去,吱吱眼疾手快跳下去,將素素接住,抱着素素在空中轉了一圈兒才落地。

一番交談下來,素素知道,原來他曾是大宛國將軍。大宛新帝登基后,忌憚他的勢力,不僅冠給他一個莫須有罪名,還砍掉他一雙手。他心寒逃來大齊,歸於深山,沒想到大宛仍不放過他。

素素將吱吱的身份一字不差講給虞柏舟聽。柏舟感概:「君心難測,希望我們的爹能平安度過下半生。」

當天夜裏吱吱便帶着小白狼們離開,給素素留了一張字條,告訴她,日後她若有難,他一定會全力幫助。以後的事情會怎樣素素不能預測,她由衷希望和柏舟不要遇到什麼困難。

素素葵水乾淨后,又開始參加訓練。素素和泡腳小分隊為了多攢一點饅頭,體能訓練總能拔頭籌,他們五人在新兵營佔盡風頭。

不過泡腳小分隊很快發現,虞柏舟越來越「自私」,總想要「霸佔」素素,除了他誰也不能碰素素。

庄牛發牢騷:「俺護媳婦兒的時候都沒你這樣霸道,蘇兄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憑啥不讓我們跟他一起泡腳啊?憑啥不讓我們碰他啊?」這也就算了,他們在軍帳里,虞柏舟還不讓他們脫衣服!李大狗也覺得虞柏舟管的太寬,有時瞧着他那張怎麼都曬不黑的臉,甚至懷疑他是個女的。

庄牛跟李大狗為了證明柏舟是女人,特意跟他一起去「噓噓」。

虞柏舟解褲腰帶,庄牛跟李大狗就死死地盯着他;等他把東西掏出來,庄牛跟李大狗一陣失落,嘴裏還發出驚訝一聲「呀」。

虞柏舟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繫上腰帶,雙眸血紅,罵詈道:「有病沒病!給老子滾!」不等虞柏舟拿腳來踹,庄牛跟李大狗提上褲子飛快地跑了。

每天傍晚訓練一完,便由庄牛拿着饅頭去跟其他營的人換奶,運氣好的時候可以換整整一大碗。敷臉餘下的牛奶,他們還可以拿來擦身子。他們就這樣堅持了半月有餘,發現皮膚不僅變白了,還嫩了不少。庄牛激動地捧著臉,逮著人就問:「你看俺是不是俊了?」被庄牛莊主抓住詢問的人,都昧著良心說他俊了。李大狗完全陷入了瘋狂自戀狀態,成天捧著臉嘀咕:「翠翠一定會嫁我!我現在怎麼說也是全村最白的人了。」每當他自戀地捧著臉感嘆時,大夥兒都紛紛閃避,盡量裝作不認識這個「瘋病患者」。

相比之下蘇周就要矜持低調的多,他偶爾會去膽怯地問問虞柏舟,「柏舟兄弟,我的臉有沒有白一點?」彼時虞柏舟正在給素素吹一碗滾燙的肉羹,他眼皮兒抬也沒抬一下,就說:「還好,比我黑一點。」

蘇周那顆脆弱的心受到了傷害。柏舟兄弟咋那麼討厭呢!

新兵營的訓練一直持續到坤月,素素圓潤的臉蛋兒尖了不少,身材也苗條了許多。原本素素跟柏舟差不多高,但經過近兩個月的訓練,柏舟竟比素素高了整整半顆腦袋。不僅是柏舟長高了,就連跟柏舟同齡的蘇周也長高了不少。素素變成了他們軍帳最矮的人,她以前跟他們平視,現在卻是仰視,心裏的落差可想而知。

素素憂鬱的好幾天都沒什麼胃口,她總覺柏舟跟蘇周是偷吃了什麼好吃的,個子才能長得那麼快。

虞柏舟不僅是個子長高了,身子也健壯不少,體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以前他兩隻手才能抱起素素,現在一隻手沒問題。

新兵營訓練結束後會有一個分營選拔,根據士兵們的體格好壞分配去各營。近幾年分營選拔制度被虞大將軍改善了許多。

月初時,虞仲吩咐人在新兵營的公告欄貼上告示,上面詳細地寫着進入各營的要求,以及士兵們的月俸。月俸是根據士兵們的優等來算,而士兵們的優等則以身高來算。譬如七尺八寸以上者,分為一等兵,月俸一千文;七尺三寸到七尺七寸為二等兵,月俸七百文;六尺八寸到七尺二寸者為三等兵,月俸四百文;五尺八寸到六尺七寸者為四等兵,月俸兩百文。身高五尺八寸以下的,沒有月俸。

素素的身高為三等兵,拿四百文月俸;庄牛被劃分為一等兵,拿一千文月俸;虞柏舟、李大狗跟蘇周,勉強擠進二等兵行列,拿七百文月俸。

素素因為身高被劃分為三等兵,心裏很不平衡。她想,等她以後當了大將軍,一定不要這樣劃分士兵等級,得多打擊矮個的自尊心啊?

神箭營的選拔要求公告上也寫得清清楚楚。參加神箭營選拔,不僅對臂力有要求,還對騎術有嚴格的要求。考核的內容分別為射長垛、步射、騎射,除此之外還有弩射。射箭靶對虞柏舟來說沒什麼大問題,從前素素經常帶着他去狩獵,雖不能百發百中,射至內院他還是沒問題的。但是他對弩就不太了解了,他幾乎沒有碰過這款兵器。

神箭營的選拔要求讓許多新兵趨之如騖,素素摸著下巴對虞柏舟說:「柏舟,你射箭向來比較出色,不如我們報神箭營吧。」素素口中的出色,就是虞柏舟曾經拿箭射中了一隻在樹上撞暈的兔子……

柏舟看着公告上的要求,覺得有些難度。他拉着素素沉默地走開了,等走到無人的地方,他說:「離考核還有幾日,這幾日你教我用弩。」

素素抱着他的胳膊,心疼道:「不嘛,練弩很傷胳膊的,而且只有四天時間,哪裏夠?」

虞柏舟低頭看着素素,抓着她的肩膀嚴肅道:「素素,我是男人。三天時間,足矣。」他言語鏗鏘,跟把鎚頭似的敲擊在素素心口。

素素揉着小心臟,縮了縮脖子,怯生生看着他:「柏舟,你變了……」

柏舟抓着素素的手鬆開,眉見掠過一絲複雜神色,他語氣柔了些,說道:「素素,我只是想讓你在軍中過更好的生活。」

聽他這麼說,素素心裏又開心了不少,她捏了捏柏舟的臉,「柏舟,我們以後當大將軍!你吃肉我也吃肉,我們兩人可以睡一個大帳篷,不用跟他們一起擠一個軍帳!柏舟,你說好不好?我當女將軍,你當男將軍,你說好不好?」

虞柏舟伸手颳了刮她粉嫩的小鼻子,潤聲道:「好,聽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素素高興地在原地蹦了蹦,「那好,我教你射弩!我偷偷告訴你,我射箭跟射弩都是我娘教我的!我爹都不知道呢!我爹一直以為我娘只會用刀,嘿嘿。」素素笑容燦爛,虞柏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大齊女子一十四歲便可訂婚,十五及笄之後便可嫁做人婦。過了葭月素素便十五了,可惜,他在軍營里不能娶素素。

虞柏舟替她撩開凌亂的耳發,溫聲說:「我們先去報名,五日後參加考核。」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跟着他往神箭營走。他們到的時候,庄牛、李大狗跟蘇周也在排隊報名,原本虞柏舟以為神箭營考核如此嚴格,報名的人應該不會太多,可他們過去時隊伍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龍。大約有六十幾人。庄牛看見隊尾的素素跟柏舟,忙招手讓他們過來。為了節約時間,柏舟便帶着素素上前插隊。

李大狗看着他們,扭頭對庄牛說:「看吧,我就說咱們素爺跟柏舟要來吧。」

「素爺?」素素頭一次被人這麼叫,她覺得這稱號還挺威風,「大狗,我喜歡這個稱呼!」

庄牛也說:「俺剛才還在跟大狗說呢,若咱們一起進了神箭營,就讓柏舟當老大,你當老二!俺們都叫你素爺,叫柏舟老大!你們覺得,怎麼樣?」

素素聽了直點頭,「好啊好啊,我喜歡素爺!」

柏舟覺得不妥,「庄兄,我們五人之中,您最大,我們都應該尊稱您為大哥。」

李大狗擺擺手道:「大哥是大哥,老大是老大,你讀書多,素爺又只聽你的,我們不叫你老大,叫誰老大啊?」

素素在他們五人之中,力氣最大,訓練時也是跑得最快的一個,在泡腳小分隊眼裏素素很厲害。而虞柏舟識字多,六韜五略張口就來,在他們這些大老粗當中,最崇拜柏舟這樣的人。況且柏舟是什長,在他們軍帳頗具威信,他們讓柏舟當老大也是情理之中的。

神箭營的軍官聽見他們說話,嘁了一聲:「還未入神箭營便拉幫結派,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說話的軍官喚作苗柒,曾跟着柳都尉做事,柳都尉於他有知遇之恩,他認為如果不是因為素素跟柏舟,柳都尉不會落那樣一個凄慘下場。苗柒每每想到柳都尉被腰斬的慘景,握劍的手便緊幾分。苗柒身高八尺,方臉扁鼻,劍眉小眼,素素見他長得挺磕磣,根本不屑抬頭看他。

苗柒盯着素素,聲音冰冷,「你,抬頭。」

素素傲嬌勁兒上來,死活不抬頭。長這麼丑還讓人看,有沒有點自知之明?

「抬頭!」苗柒震肺一吼。

泡腳小分隊見情況不對,忙上前一步,齊刷刷擋在素素麵前,紛紛挺胸抬頭,目光炯炯看着苗柒。庄牛對着苗柒訕笑道:「長官,俺看你,他長得丑,不敢看您。」

苗柒冷冷掃了一眼他們,抬腳踹在庄牛臉上,疼得庄牛捂臉叫娘。蘇周和李大狗還沒來得及躲,苗柒又兩腳踹過去。虞柏舟下意識擋在素素麵前,將她護住。

泡腳小分隊被揍,素素憤怒,吼道,「你怎麼打人呢!軍中禁止鬥毆你不知道嗎!」

苗柒握著腰間的刀,朝素素逼近,嘴角一勾笑道:「我有鬥毆嗎?」

素素被虞柏舟擋在身後,她仍舊一蹦一跳地吼道:「有!你打人了!」

苗柒哈哈一笑,問周邊的人,「你們可有看見我打人?」

四周圍觀士兵齊刷刷回答:「沒有!」他們就跟一早商量好了似的,睜眼說瞎話。

蘇周被苗柒踹倒在地,他咬牙切齒想站起來,苗柒不給他機會,一腳踩住他的肩膀,將他又給壓了下去。苗柒踩着蘇周的肩膀,看着素素:「你的兄弟還挺講義氣。」

素素氣得說不出話,如果不是柏舟一直拽着她的手腕,她一定衝上去打腫他的臉!

柏舟蹙眉看着苗柒,淡淡問他:「你想怎麼樣?」

苗柒收了笑,看着素素道:「讓這個小白臉跪下,給我磕兩個頭。高興了,這件事我也就這麼算了。」

素素從沒受過這麼大委屈,她看着被苗柒踩在腳下的蘇周,都快憋屈死了,偏偏柏舟還拉着她,不讓她上去揍眼前這個小賤人。

苗柒看了眼虞柏舟,「你跪下給我磕頭也成。你們倆誰磕,需要商量一下嗎?」

虞柏舟的雙眸逐漸變得陰沉,語氣也異常冰冷:「要我跪,可以。」

蘇周緊張的一身汗,抬頭看着柏舟,「柏舟兄弟!別跪!」

素素一聽虞柏舟要跪,嚇得小臉白刷刷的:她的柏舟,什麼時候這麼沒骨氣了?

只聽虞柏舟又道:「我只是怕你,受不起。」

聽了柏舟這話,神箭營那群士兵又是一陣鬨笑,苗柒看了一眼虞柏舟,「你不過是個新兵,我有什麼受不起的?」

虞柏舟將素素一把拽上前,素素猝不及防就被他推了出去。他指著素素道:「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柏舟前後反差太大,他剛才還死命護著素素,這會就把素素隨隨便便就給推了出去……圍觀的人都以為他是被嚇傻了。

「你跟她公平比試拳腳,若你能贏了她,我便對你磕一百個響頭。」

苗柒掃了一眼身材矮小的素素,語氣輕佻,「就她?」

素素挺直胸脯,眼神里滿是挑釁:「就我!」

苗柒不屑一笑,一腳將蘇周踹開,「老子跟你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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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將軍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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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愛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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