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剜人心

第3章 剜人心

第3章剜人心

虞大將軍手一揮,一隊鐵甲兵將黑衣人和「鐵爪人」包圍。士兵們手中長矛閃亮,盔甲鮮明,個個目光炯炯,錚錚鐵骨。

虞仲跟荊龍先後看了素素一眼,素素怕虞將軍認出自己,忙躲到虞柏舟身後。虞大將軍已無閑工夫打量素素,他看見「鐵爪人」那雙手,登時明白屍體的傷口如何會是那般。

利爪非人手,其鋒利程度,比起狼爪更甚。

虞仲聲音凌厲如雷:「你是何人?」

「鐵爪人」只一個勁兒瞪着素素,根本不理會虞仲。素素被鐵爪人瞪得背脊直發涼,素素懂鐵爪人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就跟她平時看大雞腿一樣嘛!

素素又往柏舟身後縮了縮,藉著柏舟的腦袋擋住了鐵爪人的視線——她才不要做大雞腿,那太沒有自尊了!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想撐地起來,可他只動了一下,身上脊骨如同斷裂一般,劇痛游遍全身。他兩隻胳膊,似……似乎骨折了?黑衣人抬頭望着「鐵爪人」,希望得到救援,可「鐵爪人」根本不理他,一雙紅眸仍舊死死盯着素素。

素素被看怒了,她長得很像大雞腿嗎?她覺得自尊受到了挑戰,不動聲色地開始挽袖子,準備大幹一場。身側虞將軍拔出腰間寶劍,遞給虞柏舟,「柏舟,殺了他,為你的兄弟們,報仇。」

虞仲的大將之威被人挑戰,心中憤怒可想而知。與此同時,虞仲覺得這是一個給柏舟立功的好機會。有了這個機會,兒子便可直接晉陞。虞仲不僅是大將軍,更是個望子成龍的父親。這樣一個好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素素心裏只餘下一個擔憂:柏舟身手較弱,怎麼會是鐵爪人的對手?

荊副將見虞柏舟愣住,忙督促他:「柏舟,還不接劍?」荊副將曾經是「虞柏舟」的手下敗將,他覺著憑柏舟的身手,對付鐵爪人應不成問題。

見柏舟不接劍,虞仲蹙眉:「怕了?」他的語氣中沒有父對子的寵溺,只有將軍對兵的質疑。虞柏舟從父親手中接過劍,思忖片刻,便握著劍單腿跪下,打定主意承認錯誤。他這些年並沒有習武,梓鄲城那些關於他的傳言不過是假象。只是,他一直無勇氣向父親坦誠,不是他懦弱,而是他怕連累素素。常丞相雖愛女,但對子女苛刻的態度並不亞於自己父親。

柏舟念及素素,才一直將這件事瞞了下來。他寧願瞞着自己父親,也不想看着素素受罰,現在置身營中,他覺得該是告訴父親真相的時候了。

虞仲見自己的兒子突然跪下,以為他是怕了鐵爪人,抬腳狠狠踹在虞柏舟胸口,大怒:「老子沒你這個孬種兒子!荊副將!」

「在!」

「給我將兇手拿下,務必留下活口!」

荊副將抱拳領命,拔了自己劍朝着鐵爪人衝去,兩人在鐵甲兵的包圍中打成一團,鐵劍跟鐵爪撞擊,發出「叮叮」刺耳聲。可憐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被兩人你一腳、我一腳的踩踏着。黑衣人真想怒吼: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黑衣人內心正咆哮間,荊副將跟鐵爪人再次打過來,一雙腳又從他胸口踏過。

那邊打的正歡,素素忙蹲下身將柏舟扶起來。素素覺得當爹的都一樣,總為一點小事情懲罰子女。她爹如此,柏舟爹也是如此。她扭過頭瞪了一眼虞仲,面前要不是柏舟爹,她一定替柏舟踹回一腳。

虞仲被素素那麼一瞪,竟打了個寒戰。他打量素素,同柏舟差不多年紀,臉上滿是污漬,唯那雙一雙銳利的眼睛清湛發亮。

柏舟拽著素素的胳膊,素素很快將頭撇過來,給柏舟揉着胸口。

虞仲看着一個跟兒子相仿年紀的少年,跟個女人似的揉着他兒子的胸口,心中滋味陳雜,感覺是……相當的微妙。

前方,荊副將跟那鐵爪人打得難捨難分,那鐵爪人分明處處露破綻,可荊副將總抓不着重點。急得素素真想挽起袖子,衝上去幫荊副將打。

素素蹲在地上,摸著鼻子小聲跟虞柏舟說:「荊副將不行啊……這樣打下去,鐵爪人會跑的。」素素這話剛說完,鐵爪人跳起來一腳踢在荊副將肩部,藉著灶台的高度跳出鐵甲軍包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虞柏舟:「……」

鐵爪人跑了,黑衣人還在。

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吐血沫子,虞將軍帶人走過去看了一下黑衣人的傷勢,扭過頭看素素,沉聲問她:「你打的?」

素素忙擺手:「不不不不……我沒有打架,將軍!我真的沒有打架,不信你問他!」素素指著黑衣人。

虞將軍看着地上的黑衣人,黑衣人看了眼素素,心裏虛的緊,微微弱弱道:「我……自己摔的。」

虞將軍:「……」

荊副將:「……」

虞柏舟:「……」

摔一跤都能把自己摔成這樣,這殺手得是多慫?荊副將看了黑衣人,又掃了眼素素,旋即貼著虞仲的耳朵說了幾句。聽了荊副將的話,虞仲打量素素的眼神複雜了幾分,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素素愣了愣,刻意放低聲音回答:「蘇素!蘇州的蘇,素衣的素!」

「蘇素……」虞仲將她的名字在嘴裏嚼了一遍,問她:「我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若是辦成了,你便可晉陞為什長。你,敢不敢接這份任務?」方才那鐵爪人的目光一直鎖在素素身上,必然是對她有興趣的。

素素想了想,反問道:「我接!如果成了,就讓我們家……老大當什長。」素素挺直胸脯,指著虞柏舟,她差點嘴快說成了「我們家柏舟」。

虞仲倒是頭一次見替別人求軍職的,他掃了眼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壓着怒意問素素:「為什麼?」

「哪裏有那麼多為什麼!我們……老大有能耐,我服他!」素素挺直腰板,將這句話說得特別有氣勢。

虞柏舟看着素素,素素挺著胸脯一臉豪氣叫他「老大」的樣子,讓他半晌說不出話來。素素真是……越來越爺們兒了,據姑娘的道路越來越遠。

虞仲見素素這麼崇拜柏舟,心底頓時湧上幾分自豪感,剛入營的新兵就這般服柏舟,這說明什麼?說明柏舟有統帥的氣概啊!看不出來,他兒子還有這麼個籠絡人心的能耐。嘖,真是虎父無犬子!

虞仲神色緩和了幾分,揮手讓人將黑衣人關押下去,對素素道:「兇手似乎對你很感興趣,你願不願意做餌,引他出來?」

他頓了頓又道:「當然,此事有一定風險,我不強求。」

素素想到兇手的殘忍,點頭答應下來:「好,如果我捉到他,大將軍您就讓柏舟當什長!」對於一個剛入軍營的新兵來說,當什長已經是很大的榮譽,什長管着同軍帳的九個人。柏舟要是當了老大,誰敢晚上不洗腳,拖出去打個幾板子。

虞仲嗯了一聲,道:「明日酉時之後,你先不要入帳,在營中四處走走。」

「幹啥啊?不用把我吊起來嗎?」素素不解,說好的當誘餌呢?在營中四處走走就算當誘餌了?一旁虞柏舟插嘴道:「素弟,將軍說什麼便是什麼,軍令如山,不該問的你別問。」

素素哦了一聲,乖巧地點點頭,聲音洪亮:「是!大將軍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當誘餌的!」

虞仲被她一驚一乍的音量嚇了一跳,拍著自己的胸脯哎了一聲。這小年輕,嗓門怎麼那麼大。

荊副將帶人收走了那鍋觸目驚心的人肉,等虞仲為首的幾個將軍離開后,素素才拽著柏舟的胳膊打了個哈欠:「柏舟,我們回去睡覺吧。」她的話剛說完,便聽見雞鳴聲。

呃……天亮了。

素素這會異常睏乏,這一晚上可真是驚心動魄,踢了死人不算,還差點吃了人肉。素素揉了揉眼睛,眼瞼下一片青黑,小臉蒼白,看上去很沒精神。最悲哀的不僅不能補覺,還沒有早飯吃,依著柏舟的說法,得到晚上才有吃的。他們兩人剛走到營帳前,便見庄牛也掀開布幔從軍帳里走了出來,他一邊緊褲腰帶一邊看着素素,呀了一聲:「蘇素,你跟柏舟兄弟怎麼起的這麼早?」素素很困,耷拉着腦袋根本不想理庄牛。

卯時新兵們操練,秦都尉將昨天晚上發生命案的事情草草跟大家交代了一下,說是有人被殺,但卻沒說具體數目,更沒有提及人肉。

素素有點不高興,站在隊伍里嘀咕道:「撒謊精,小心被月亮婆婆割耳朵!」

庄牛在站在素素左手邊,他聽見了素素的嘀咕,好奇問她:「蘇素,你嘀咕什麼呢?」

素素沒心情說話,也懶得解釋,便沉默著不再作聲。庄牛一顆壯碩的心再次受到傷害,蘇小弟咋就不理人呢?

辰時時分,素素開始了一天的操練。

操練的第一個項目,是大家背着一袋米圍着校場跑十圈。素素背着米袋健步如飛,撒歡兒的在校場上飛奔,順便用上了一層輕功,步子輕巧猶如飛燕。

素素一個人跑在前面,她一回身,發現身後一群大男人已經跑不動了。

虞柏舟扛着一袋米,累得氣喘吁吁,白皙的俊臉上浸滿汗珠。素素擔憂地問柏舟:「要不要我背你跑?」

「蘇素兄弟!你背我吧!」大塊頭庄牛一臉認真看着素素,他也快累死了。素素覺得庄牛好煩啊,她根本就不想跟庄牛說話嘛。

庄牛再一次受到冷落,一顆心嘩嘩啦啦碎裂開去,他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李大狗:「什長,你瞧,蘇素兄弟除了柏舟兄弟,他誰也不理。」

什長李大狗也累得根本沒力氣說話了,兀自點點頭,喘著氣小聲說:「不會斷袖吧?」

到正午的時候,大家坐下來圍着一起嘮嗑,素素則靠在柏舟背脊上打盹兒,柏舟便抓着這會時間看兵書。素素睡了沒一會兒,又被拉起來去跑校場,整個一下午,她都是眯着眼睛跑的,兩隻眼睛完完全全睜不開了。好不容易混到了期待了一天的晚飯,結果……她就領到了一碗稀粥跟一個饅頭。素素捧著碗都要哭了,偏偏這個時候庄牛還湊過來說:「蘇素兄弟,我咋覺得我的饅頭比你的大呢?」

素素實在受不了了,啊一聲搶過他的饅頭一陣狂啃。等庄牛反應過來的時候,素素已經把他的饅頭啃掉一半。好在素素還有點良心,剩下一半還給他。

素素小聲嘀咕:「讓你炫耀,讓你炫耀……」之後庄牛就拿一雙憂鬱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不放,可憐巴巴看了她半個時辰,虞柏舟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將自己留着給素素當夜宵的饅頭,掰了一半,還給庄牛。庄牛這才滿意地將目光挪開。

晚上入夜後,素素跟柏舟穿着士兵服,人手一根燒火棍在軍營四周亂晃,美名其曰當誘餌。素素帶着柏舟有規律地在軍營里東繞西繞,之後就繞到了伙頭營。虞柏舟知道她想幹嘛,拿着一根燒火棍小聲對她說:「快去快回。」

素素點頭,躡手躡腳進了伙頭營,讓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找到了兩隻大雞腿!她找到兩隻大雞腿心裏甭提多高興,剛樂顛樂顛地從伙頭營里竄出來,耳邊「嗖」地刮過一道陰風,她手上的雞腿……就不!見!了!等素素反應過來,她便看見了蹲在灶台上的鐵爪人。

鐵爪人很不要臉地搶了她的雞腿,正美滋滋地啃!

素素癟癟嘴,看着鐵爪人委屈的對虞柏舟道:「柏舟,他不要臉!搶我雞腿!」

鐵爪人囫圇吞棗似的吞了雞腿,旋即張牙舞爪朝素素撲了過來!素素動作迅捷,一把推開虞柏舟,拾起燒火棍準備反擊,奈何素素肚子太餓,戰鬥力直線下降,鐵爪人將她仆倒。

虞柏舟見素素被撲倒,搬起一口大鐵鍋朝着鐵爪人砸了過去。鐵爪人腦袋沒破,大鐵鍋破了……這還是人的腦袋嗎?

素素本來以為鐵爪人要給她一爪子,讓她沒想到的是………鐵爪人竟很溫柔地撩開她額前的亂髮。張嘴對着她發出溫和的「嗷嗷」聲。素素崩潰了,鐵爪人「撫摸」她的姿勢,分明就是她平時撫摸大雞腿的動作嘛!

素素頓覺丟掉了自尊,用巧勁兒摁住鐵爪人的雙腕,抬起膝蓋狠狠頂在了對方的下腹。

鐵爪人被素素這麼一踢,疼得悶哼一聲,素素借力翻了個身,將之騎在身下,拿拳頭對着他那張臉一頓暴揍。奇怪的是,兇惡鐵爪人竟不再反擊,跟只狗兒似的,捂著自己的臉「嗷嗷」叫喚,配着一臉委屈,看起來特別可憐。

柏舟見素素騎在鐵爪人身上,那姿勢讓他心裏怪不舒服。恰這時荊副將帶人趕到,眾人見素素騎在鐵爪人身上,且將鐵爪人打得毫無還擊之力,未免有些震驚。連荊副將都對付不了的鐵爪人,竟被一個新兵摁在地上暴揍,說好的冷血殺手呢!

荊副將跟柏舟面面相覷,兩人一齊將素素從鐵爪人身上拽了起來,其餘士兵不敢有疏漏,紛紛拿長槍抵著躺在地上的鐵爪人。素素被荊副將和柏舟架著胳膊,雙腿離地,一個勁兒想往鐵爪人身上踹,她被當成雞腿的憤怒難滅,扯著嗓子道:「你們別攔着我,讓我打死他!」她嘴上號不停,腳上蹬不停,她嬌小的身子被兩個男人架著,力氣大的差點讓兩個男人招架不住。看着她莫名其妙發瘋,荊副將真想把她丟進糞桶里,好好讓她清醒一下。

荊副將將她一把扔了出去,摁在灶台上,「蘇素!你冷靜點!」被荊副將那麼一吼,素素很快平靜下來,她看着荊副將那雙冷厲的眸子,下意識地往虞柏舟身後躲。虞柏舟將她往身後攬了攬,正色說道:「荊副將,我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

荊副將道:「昨夜被抓的黑衣人已經自盡,什麼也沒問出來。」

素素心裏一咯噔,只聽荊副將又道:「咬舌自盡。」雖然那黑衣人是咎由自取,但素素莫名還是為黑衣人難過了一下。畢竟都是爹生娘養,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出來當殺手啊。

荊副將嘆道:「死去的士兵我們會好好安葬,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

柏舟點點頭,待荊副將的人離開,他也帶着素素回了軍帳。他們回到軍帳后,同帳的人都還沒睡,正圍在一起下棋。素素跟柏舟掀開布幔一進來,都齊刷刷回過頭看着他們。

庄牛將目光落在素素身上,見素素正以一種「小鳥依人」的姿勢挽著虞柏舟的胳膊,若不是兩個人身高相當,又都生得俊俏,他還當真就以為素素是個女人了。不過話說回來,哪裏有這麼強悍的女人?說虞柏舟是女人還差不多。

素素跟柏舟昨晚一宿沒睡,還訓練了一整天,這會已經是精疲力竭。即使這般,柏舟還是去給素素端了溫熱的洗腳水進來,給素素燙腳。素素半合著眼睛,將兩隻白嫩嫩的小腳放進腳盆,灼熱的水溫刺激着她腳底的穴位,讓她放鬆不少。她泡了沒一會兒,庄牛跟李大狗便搬著兩隻小木凳,圍了過來。他們二話不說開始拖靴,準備將腳放進素素的洗腳盆里。

素素看怪物似的看他們,「你們……幹嗎啊!」

庄牛憨笑道:「蘇弟,你一個人泡熱水腳未免太浪費了,這盆兒大,我們三個擠擠,一起泡。」

李大狗也笑道:「是啊,蘇兄弟,軍中都是這般,咱們大夥也不講究。」

這時候蘇周也端著個小板凳過來了,也開始脫靴子:「蘇兄弟,你不會嫌棄我們吧?」

素素真想一巴掌將他們三個給拍出去,到底是誰給他們的勇氣,敢拿着自己的臭腳來跟她一起啊!

虞柏舟一臉青黑地看着那三個臭不要臉的大男人,抽出掛在牆上的那柄劍,蹙著眉頭,當着他們的面,將長劍在空中一陣揮斥,發出凌厲的破空聲,閃過一道寒光,「泡腳」三人組打了個寒戰,趕緊將腳縮了回來。

蘇周:「我……去外面洗。」

李大狗:「這盆有點小……」

庄牛:「俺有腳氣,還是去外頭洗吧。」

素素將庄牛那句「俺有腳氣」着重抓住,她見三人先後跑出軍帳,攥著拳頭,齜牙咧嘴,「庄牛你給我過來!我打不死你!」

見三人都跑了出去,虞柏舟才將劍回鞘。

當「泡腳」三人組回來時,他們三人發現素素的鋪位被一層麻花布隔開,形成一個簡陋的床帳,將素素嚴嚴實實包裹在內,把軍帳里的其他人都隔絕在了外面。

庄牛吹滅膏油燭,躺回床上,嘀咕道:「蘇素兄弟可真是嬌氣,一點都不合群。」

李大狗翻了個身,將腿搭在庄牛肚子上,感嘆一聲:「就是,我身為什長,好歹也是九人之上,也沒像他那般嬌氣。」

蘇周也點頭嘀咕,翻了個身將腿搭在虞柏舟腿上,「是啊,跟個女人似的。」

虞柏舟將蘇周的腿從自己身上抖落,摸索著踢了蘇周一腳,震怒道:「你們都給我閉嘴!」虞柏舟發起火來聲音還挺渾厚,震得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庄牛跟李大狗哆嗦著抱成一團,聲音又小了幾分。

「柏舟兄弟耳朵咋那麼尖?」

「是啊,他挺護蘇素兄弟的,難道……」

「真是斷袖?」

隔着一層麻花布,素素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素素打了個哈欠:「大狗兄弟,斷袖是什麼?」

李大狗:「……」這麼小聲都能聽見?耳朵屬狗的吧!

素素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起來倍兒有精神,只是洗完臉就有點肚子餓。好在昨天虞柏舟給她留了半個饅頭,她就著白水一口氣將饅頭給啃了。她跟柏舟還有「泡腳」小分隊一同前往校場。之後他們一人扛着兩包沙袋,又開始了為期一天的體能訓練。

秦都尉見校場一群新兵懶洋洋的,鍛煉時要死不活,便下令「但凡前十名到達終點的,即刻領取白饅頭一個。」本來還跟柏舟並肩慢悠悠跑步的素素,一聽大白饅頭,連柏舟這個未來親夫婿都不認了,提着兩袋沙,兩隻小短腿飛一般地跑開,毫不費力地以第一名的身份到達終點。

到達終點后,素素髮現以柏舟和「泡腳」小分隊為首的大部隊還離她老遠。素素估摸了一下距離,覺著自己加上輕功什麼的,折回去再重新跑,再混一個大白饅頭也不成問題。

素素打定主意,將白饅頭用繡花絲綢手帕包起來,塞進懷裏,折回重新跑,再一次超過大部隊,成功以第六名的身份跑到了終點,又領了一個大白饅頭。

第二、三、四、五名分別是柏舟、庄牛、蘇周、李大狗。前十名的榮譽,素素他們軍帳的人就佔了六個名額,秦都尉一高興,又多賞了他們一個人一個饅頭,順便傳達上面的命令,正式認命為虞柏舟當什長。

李大狗的什長身份被撤,抱着庄牛精壯的腰傷心號道:「我好不容易混到一個軍職,容易嗎?我以後怎麼跟翠翠交代啊……」

庄牛一邊啃饅頭,一邊安慰李大狗:「說起來你也不丟人,柏舟兄弟書讀的多!」

素素見李大狗發牢騷,黑著臉一手抓着饅頭,一手舉著拳頭,對着李大狗道:「你要是敢不服我們柏舟,小心我揍你!」

就這短短几天時間,素素的實力大家都看在眼裏。先是負重五斛,后是體能拔頭籌,小身板彪悍得不忍直視。李大狗縮了縮脖子,雙手合十求饒道:「我服,我服!」

虞柏舟將領來的饅頭用綢布包好,盤算了一下,手中的大白饅頭大抵能夠素素消耗三天,他很滿意。

新兵營初始的訓練相對枯燥,同時也比較辛苦。但這些對於素素來說,都不算什麼。接連七日下來,柏舟發現自己體格健碩了不少,負重跑步時也沒那麼喘了。素素倒是不覺著自己體能上有什麼變化,唯一的變化是……她被晒黑了!

素素來軍營的時候帶了銅鏡,她得空掏出銅鏡照了照,發現自己不僅被晒黑了,兩頰紅紅一片,開始脫皮。素素髮覺自己毀容了,當天晚上連飯也顧不得吃,將自己裹在被子裏,悶聲啜泣。等虞柏舟跟「泡腳」小分隊找到素素的時候,她正裹着被子哭。那啜泣的小聲音,聽了還讓人怪心疼的,庄牛忍痛將啃了一口的饅頭遞給虞柏舟:「柏舟兄弟,俺這個給她,你快去哄哄。」

李大狗見一向摳門的庄牛都伸出了援助之手,自己也不好吝嗇,趕緊咬了幾口自己的饅頭,剩下半個遞給虞柏舟:「柏舟兄弟,我這個你也拿上,去哄哄蘇兄弟。」

蘇周倒是大方,乾脆將自己一碗粥、一個大白饅頭全讓了出去,「柏舟兄弟,我這個也給蘇兄,瞧他哭得傷心的,必是餓壞了。」

虞柏舟很感激地接過他們的伙食,沒想到他們都這麼照顧素素。大概是……被素素的拳頭給嚇的?

泡腳小分隊排排站在榻前,虞柏舟則代表群眾拿着饅頭跟粥走到塌邊,隔着被褥輕拍了拍素素的脊背。素素在被褥里扭了一下,發出同女子般的嚶嚀聲。聽見素素傲嬌的小聲音,泡腳小分隊面面相覷,心想:蘇兄弟咋跟個女人似的?

虞柏舟將手中的碗跟饅頭遞給身後的李大狗,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拽,將素素裹着的被子一把給拽了起來。被褥下的素素哭得眼睛泛紅,鼻子也紅彤彤的,梨花帶雨的模樣看了怪心疼的。還不等虞柏舟開口問,庄牛便搶先問道:「蘇兄弟,你哭個啥啊?是不是想媳婦兒了?」

素素抱着枕頭側過身,不理他們,繼續抽泣。看着她這般莫名其妙的哭,終歸不是個辦法,她這哭聲跟霹靂似的,這要是被別的軍帳聽了去,不嘲笑他們才怪咧。

李大狗伸了伸脖子走過去,輕著聲音道:「蘇兄弟啊,你到底是咋了,說句話啊?」

「是啊,蘇兄,你到底是咋了?跟我們說說唄。」蘇周怯怯地伸長脖子,小心翼翼打量著啜泣的素素。

被這麼一群大老爺們看着,素素也怪不好意思,她坐起身,用指腹小心翼翼摁掉臉頰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對着虞柏舟說:「柏舟,你不是說給我找牛奶嗎?可是都這麼久了,馬奶我都沒有看見。」素素很委屈,柏舟明明答應了他,可卻沒有做。「現在好了,你看我的臉,黑黢黢的,還褪了一層皮。」

這幾天日光強烈,別說是素素,就連虞柏舟都被晒黑了不少。愣是從白面小公子,晒成了鐵骨錚錚的小漢子。

柏舟坐在榻前,仔細看了看素素的臉,確實曬傷了,還褪了一層皮。女孩子的皮膚本就嬌嫩,不如男人那般糙,素素心疼自己的臉,虞柏舟倒也理解,可是杵在一旁的另外三人,他們可就不理解了。

庄牛看着素素重重嘆道:「蘇兄弟,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堂堂男子漢,咋能為了一張臉自暴自棄呢?你還牛奶呢,咱新兵營連口葷湯都喝不著!你要想喂你的臉喝牛奶,就努力些,爭取去飛騎營。那裏的伙食最好,朝食有兩個大饅頭,夕食還有葷。」

一向老實的庄牛這會兒看見素素這麼沒出息,氣就不打一出來:跟個女人似的,像什麼樣子?他中氣十足,說話聲音極大,震得人雙耳發聾。

庄牛的話說的很重,明顯是在斥責素素。但素素也不是個服軟的人,她跳下塌仰望着庄牛,大小姐的驕傲勁兒迸發而出,「我就給我的臉喂牛奶怎麼了?你看不慣,打我啊!」

庄牛被她這麼一激,捏緊拳頭就抬了起來。

虞柏舟快一步擋在素素麵前,一雙眼陰鷙凌厲,看得庄牛直發毛。別看柏舟素日性格溫吞吞,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儒雅公子的書卷氣,可他護起素素來,那眼神就跟要放冰箭似的,看得人直打寒戰。

庄牛放下拳頭,看着素素那張泛紅的臉,嘁了一聲,靴子也顧不脫,便氣鼓鼓地上了塌,扯過被褥蓋住自己,一個勁兒地生悶氣。

帳子裏氣氛一下降到最低點,其餘的士兵回帳時察覺到氣氛不對,也不好問,都默不作聲脫了靴,上了榻上。

李大狗跟蘇周見一向老實的大牛是真的生氣了,又看了眼柏舟跟素素,一時也不知勸哪邊好,乾脆也保持緘默。偏偏素素的嘴沒個遮攔,嘀咕道:「有些人臉黑,還見不得人家臉白,哪裏來的自私脾氣。」她說的也是氣話,沒想到就跟一把火似的,點燃了庄牛那顆脆弱的心。

庄牛豁一聲掀開被褥,沖着素素咆哮道:「蘇素!你別以為你個兒小,我不敢揍你啊!俺在鄉里可不是個受欺負的主兒!」

素素倔脾氣也上來了,還從沒有人跟她這樣說過話,她挺直胸板道:「我在家裏也沒人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想打架嗎?來啊!」說着,她便開始挽袖子,準備跟庄牛打一架。

庄牛看着小小一團的素素,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對這樣一個小白糰子,他哪裏下的了手?他真是快被素素氣死了,既不捨得下手去打,那他還是自己生悶氣好了!他憤憤地看了素素一眼,裹着被子又躺了下去。

這回就連虞柏舟也不偏袒她了,低聲道:「素素,你別亂髮脾氣。」亂髮脾氣?她亂髮脾氣?素素扭過頭一臉委屈的看着柏舟,又看了眼李大狗跟蘇周,她覺得自己被嫌棄了,感覺大家都討厭現在的她。是因為她被晒黑了,變醜了嗎?素素不能理解地一跺腳,轉身掀開布幔就跑出了軍帳。

虞柏舟見她情緒不妙,緊跟着追了出去。可素素的輕功一向好,他追出去時,素素已經消失在了在茫茫夜色中。

她有點生氣,虞柏舟不幫她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還反過來說她亂髮脾氣?她不開心,心裏很委屈。她跑出軍帳后,縱身躍上對面的軍帳,足下踏過一個又一個軍帳的帳頂,每每跳過一個軍帳,她就稍稍停頓一下,擦擦眼淚,擤擤鼻涕,難過的「嗚嗚」一聲。她飛過幾十頂軍帳,裏頭的士兵們都瞧見了她那鬼魅的影子,也聽見了她那怪異的「啜泣聲」。膽小的士兵嚇得幾乎抱成一團,有膽大的士兵想拿箭去射那坨黑影,剛將弓弦撐開,那團黑影便不見了。

素素也不知道自己用輕功飛了多久,她從新兵營飛到了主將營,再從主將營飛到了關囚犯的營地。那裏雜草叢生,周遭環境很是凄涼,四周靜的只聽見蛐蛐兒在叫喚。外頭圍了一圈柵欄,有重兵把守,里處放着十幾隻鐵籠子,關押著幾隻小白狼。

素素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軍營中也養這些動物。她以前在少林寺後山跟着她大師傅學藝的時候,她大師傅就養了一頭小白狼,大師傅將那頭小白狼養了四年也沒養熟,最終跑回了叢林。她躲在一旁的草垛子后打量著,發現最中間的鐵籠子裏,有黑黢黢的一團,看不清是什麼。不多久,那幾隻小白狼齊齊對着天空嚎叫,聲音如鍾如虹。

外邊把守的士兵顯然是被幾頭小白狼給吵得不耐煩了,拔了劍走了進去,絮叨道:「幾隻小畜生,再叫我剁了你們!」

幾匹小白狼很警惕地看着那名士兵,呲著牙,喉嚨里發出乖戾的「嗚嗚」聲。士兵抽出劍,將劍刃刺進鐵籠里,鋒利的劍尖戳在了一匹小白狼的腿上。餘下幾匹小白狼不再嚎叫,齜牙怒視着士兵,恨不得衝出鐵籠咬斷他的喉嚨。

素素躲在草垛子后很氣憤,那白狼頂多不過一月大,被劍一刺,若不止血包紮,哪裏活的過明日?待那士兵走後,素素掏出手帕小心翼翼跳進柵欄里,輕著步子走到關押受傷小白狼的鐵籠里。

素素看着那匹受傷的小白狼,眼神柔和了幾分,試圖跟它溝通。見它不反抗,素素才緩慢將手伸了進去,小心翼翼替它包紮。素素跑了這麼遠,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她仔細想了一下,剛才她的確有點不可理喻,甚至可以說是暴躁。

可是,她也不知怎麼了,就是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緒。

正當素素嘆氣時,身後的籠子裏發出低低的喘息聲,素素靠着敏銳的聽覺判斷,是個成年男人。

素素警惕一回身,跟正中那隻鐵籠里的黑黑一團打了個照面。藉著微弱的月光她看見鐵鏈穿過了他的琵琶骨,他伸出一雙鐵爪手,緊緊抓着籠子,定定望着她。

兩人面面相覷,靜默了一陣。

鐵爪人看着她,對着她低低「啊」了幾聲,素素感覺他是個啞巴,想跟她說話。

素素見他被關在籠子裏,雙腿滿滿是血,看起來怪可憐的,不由就動了惻隱之心。

她低聲問他,「你,是想跟我說話嗎?」

鐵爪人點頭。

素素又問她,「你想吃我嗎?」

鐵爪人搖頭。

素素見他仍不說話,有點生氣,「你殺了那麼多人,活該被關在裏面!」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鐵爪人,他抓着鐵籠子,瘋狂的搖頭,喉嚨里發出瓮瓮的聲音。

「救……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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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將軍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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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剜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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