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六十四章 少年心事初初動

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六十四章 少年心事初初動

范邸,客院內

天塹門集天下英才而教之,門中子弟皆是才華出眾。即是才華出眾,略寫幾篇應付人的策論簡直是信手拈來。

子稷只寫了小半個時辰,便將筆往架子上一擱,將書簡往明筠那邊一推,道:「寫完了。」

「寫完了?這麼快?」明筠略感到驚訝,她拿起書簡看了起來。子稷的字同他的人一般,都英朗朗的好看。細細看他的字,能看出他起筆時走勢凌厲,而收筆時又暗斂鋒芒,整體來看,便是穩而有鋒,銳且有力,有氣勢卻不張揚。明筠瞧了在心中暗贊一聲。

書簡上按著范銘給出的題目寫了三篇。不過子稷寫的策論同明筠平時看的有些不同,他寫的每一句都十分的簡短。不過這些句子雖然簡短,但內中含義卻十分深刻。

「為何跟我平時看的有些不一樣?怎麼三篇都比我想的要短?」明筠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問道:「說,你可是在糊弄我?」

子稷伸了一個懶腰,闊了闊肩膀,又動了動脖子,道:「公孫貴女,我哪裡敢糊弄你呀,你想想,剛剛你把簡與筆強行擱到我眼前時,我是不是老老實實的就寫了。」

「那為何每篇都這麼短,我們女孩兒雖不用學策論,可總是看過幾篇的。」明筠道。

子稷笑了,道:「你就把這個給阿銘就行,他一定懂。」

明筠懷疑的看了看子稷。

子稷看著明筠的表情,覺著有趣極了。他知道明筠定然也不太了解策論的寫法,便解釋道:「寫策略呢,最要緊的是點。點對了,文就破出來了。阿銘與我一貫的文風不同,因此我只能將點寫上。你只管將這簡書拿給他便是,他一看便懂。屆時他根據自己的水平與文風,挑出幾點差不多的稍潤色一下就行。」

「果真是如此么?」明筠問。

明筠模樣明麗,一顰一笑間眉眼靈動,那一雙眸子里似藏了一汪湖水,讓人不自覺的便沉溺進去。子稷揚著嘴角看著明筠,頓了頓,而後點頭,認真道:「果真。」

「這作弊也是需要技巧的,原封不動的抄那是下下策,神不知鬼不覺方是上等策。」

明筠聞言,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來,道:「你這麼懂,莫非你也經常作弊?而且是箇中高手?」

這時子璋同子固練完了劍,一前一後的進了屋。練武之人那都是耳聰目明的,子璋在門口就聽見了明筠的話,立刻反駁道:「我們子稷師兄怎麼會做出作弊這種事!」

明筠扭頭看了王子璋一眼,只見王子璋嘴上雖然出言凌厲,都是臉上卻是帶著笑。她只見王子璋噔噔噔的跑到案桌前,拎過一旁小圍爐上的水壺,坐到明筠旁邊來,一邊給自己倒水一般說道:「我師兄在門中出類拔萃,樣樣皆是第一,他如何需用作弊。」說到這裡,他哈哈笑了兩笑,高聲道:「他最多幫我們作弊。」

子稷狠狠瞪了子璋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子璋又笑了兩聲,回了子稷兩眼,道:「怎的還不讓人說話?莫非是在阿筠姐姐前————」

子稷忽的從盤中抄起一塊點心強行塞到了子璋嘴裡,道:「不說話可沒人把你當啞巴。」

子璋嗚嗚了兩聲,也不知是在表示被封口的委屈還是樂趣。子稷鬆手后,子璋將點心狠狠咬了一大口,眯著眼忍笑哼了一聲。

由於子璋同子固都進了屋,明筠便覺著屋裡氣氛有些怪異,便提出告辭。

子璋咬著點心笑問道:「阿筠姐姐,你這便走了?」

明筠只扯著笑「嗯」了一聲。

子璋朝她揚起一個笑,道:「也不多玩一會兒,我都沒有好好招待呢。」

明筠同子璋道:「今日有事,就不多留了。」

「阿筠姐姐若是有空,只管來客院尋我們,我們還要在范邸住上好一陣子呢。」子璋笑道。

明筠回到妙園后,南棟果然還在偏廳里等著。南棟見明筠回來了,立馬迎了過來。

明筠讓阿薇把書簡交給南棟,道:「給你,趕緊藏著帶回去給阿銘吧。」

南棟見到書簡,心裡明顯鬆了一口氣,道:「多謝筠主子,多謝筠主子。」

明筠笑道:「行啦,時辰也不早了,趕緊回去,省的最後來不及仍被打一頓。」

南棟道:「那筠主子,奴才這便告辭了,我家主子說了,只要這個忙幫成了,屆時帶您一同去公子昭炆的馬賽湊熱鬧。」

明筠聞言,眼睛亮了亮。

范邸,致寧院

范銘自拿到書簡之後,就一頭扎進書房補抄策論去了。他打開子稷給他的竹簡,細細的看了一遍,果然裡面一條一款陳列的非常清晰詳盡。有了這個竹簡相助,幾乎不費什麼腦力,一炷香的時間,范銘就把明天要交的三篇策論全寫完了。

「南棟,怎麼樣,我寫的不錯吧。」范銘寫完后,讀了一遍,覺著真是不錯,連自己都想誇獎自己了。

南棟正在給范銘準備下午要用的學具,他聞言抬起頭皺著眉頭道:「是子稷君子的概要寫的好,主子,您要是寫完了,我建議您快點把子稷君子的這個竹簡藏起來,萬一被夫人發現你投機取巧,一定少不了一頓打。」

「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我要把它好好藏起來。」經南棟提醒,范銘也深以為然,他開始找地方藏,可找來找去,他「嘖」了一聲道:「藏哪兒能萬無一失呢?」他母親時不時的就派一個姑姑來給他整理書房,那個姑姑能識字,眼睛也賊毒辣,被她看見了,一準兒回去告狀。

正當范銘打量著整個屋子之時,南棟道:「主子,這間屋子,你放在哪兒都會被荊姑姑翻出來。」說著他抿了抿嘴唇試探的問:「不如就放在我那裡,由我來保管吧。」

范銘就南棟的提議想了一想,遂立即點頭道:「好,就放你那裡。對啊,我以前怎麼沒想到,放你那裡就好了呀,荊姑姑又不會去收拾你們下人房。」他說著眼睛亮了亮,跑去床底下拖出一個帶著金鎖的小牛皮箱子,裡面叮叮噹噹的,裝著的全是些男孩子喜歡的玩物。

范銘高興的道:「早知道都放你那裡,我就不用藏來藏去了。」

南棟自然知道這是什麼。自家主子玩性大,一讓他學東西,他就開始拿出一些小玩意兒來玩。夫人怕他玩物喪志,就將主子的很多玩意兒給沒收了,只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夫人收掉一批,主子又藏一批就是了。

「你拿去你房裡仔細的藏好,以後再有這些,我就放你那裡。」范銘開心的將箱子塞到南棟手裡。

主子有命,奴才就必須遵從啊,南棟嘆了口氣,接過箱子先放在一邊,一邊給范銘整理著書桌一邊道:「主子但凡好學些,夫人也不會總是來收你的東西了。」

一提到學之一事,范銘就煩躁的擺了擺手,道:「有什麼好學的,那些東西搞的我煩都煩死了。」他打了一個大大的瞌睡,眼角兒都打出了水花兒,往桌子上一趴,懶洋洋的又偷起了懶。

下午時,范銘的策論一交上去,就得了先生的讚揚。范銘在走這種偏門上頗有心得,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怕寫太好被先生髮現,上午他拿了子稷的書簡之後,也沒全部都抄上,而是挑揀了些符合他水平的內容寫了上去。果然先生看了毫不懷疑地讚賞的點著頭,直說他最近開竅了,誇的范銘是心花怒放。他傍晚時分下了學忙不迭的去客院找子稷去分享這一事,順便又邀了子稷同去參加公子昭炆馬賽。

馬賽的事定下來后,他又同三人玩了一會兒棋。之後,開開心心的回自己的致寧院睡覺。

「去傳熱水,睡覺了睡覺了。」范銘回了院子后吩咐道。

南棟問:「主子想洗把臉還是想沐浴。」

「困死了,洗把臉就行啦,你小子廢話真多。」范銘隨意的把外衣脫下來扔到地上,穿著淺藤色的裡衣鑽進了被子里,摸出了藏在枕頭底下的幾隻竹編螞蚱,在被窩裡翹著腳玩了起來。他蓋著的是前幾日剛做好的新被子,一床墨綠色的紋綉錦被,裡面絮著厚沉沉的棉花,看著暖和,蓋起來自然就更加暖和了。

南棟彎下腰把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撿了起來,抱在手上,穿過一道內房門,打了厚厚的風簾出了屋。屋子裡燒著旺旺的地龍,溫暖如春,一出屋子,卻是風雪迎頭,他凍的一陣瑟瑟,猛的打了一個寒顫。外面實在是太冷太冷了。然而這樣寒冷的風雪日,還有不少的奴婢正頂著滿頭滿身的雪花兒在院子里上夜,就單論目光所及之處,就有十幾個人在外面候著等吩咐。

范銘作為大宗嗣孫,年紀不大,但是派頭十足,有屬於自己的院落不說,侍衛、婢子、奴僕都是按著自己的意願挑選出來的,人數上也是按著大宗嫡出的最高標準配齊的。可以說,在這個府里,除了范鞅及幾個嫡支的叔伯,就數范銘身份最高了。

南棟一手抱著一堆需要漿洗的衣物,一隻手攏了攏自己的衣服領子,朝著站在牆角邊兒上的灰衣小僕招了招手。

那小僕只穿著府里發下來的統一的冬裝,滿頭都是白白的落雪,正凍的瑟瑟發抖,他瞅見南棟喚他,急忙拖著凍到沒知覺的腳跑到跟前等吩咐。

南棟在寒風中抱著胳膊摩擦著兩邊的大臂,腳下不住的跺著腳道:「把主子的衣服拿去洗了吧,再去熱水房傳兩盆熱水來,主子要洗臉,動作快些。」。

去熱水房是個好差事,那小僕露出兩排不怎麼齊的牙齒笑了起來,一溜煙兒的就跑去了。南棟看著那小僕在雪中的背影,回想起以前自己剛被賣進府時差點兒被凍死時的場景,眼眸沉沉的低了下去。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書簡,他心裡知道,若是自己以後不想在隆冬時節的雪地里被人使喚著來回奔走,那麼唯有做一個有用之人,能做這些奴僕所不能做之事。

屋裡范銘拍著床鋪想讓竹螞蚱跳起來,正玩的不亦樂乎,而此刻的東瑞堂後院里,有一間屋子的燈火還顫悠悠的亮著。

在黃亮的燈火光下,一個面色微微蒼白的小少年左手裡正捧著一卷書簡,他眉頭微微蹙起,神情專註,右手捏著一隻狼毫筆,筆上蘸了濃濃的墨汁,他凡有不懂之處便圈點出來,如果遇到了有感而發的句子,也會寫下自己的思考來。這人正是范吉佑的長子范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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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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