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舉人老爺目無親

十七 舉人老爺目無親

經過這幾天的休養,有許多事情李老太爺其實都已經放下了,畢竟兒子不爭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如果不能一次一次地看淡,恐怕他現在早早就已經被氣死了。

然而李滿卻是個黑心腸的,這幾日出去避了避,手中的錢揮霍完了就想回來拿些,沒想到被王氏給逮了個正著。

「想要錢你找你爹去,我這裡可一個字兒都不會給你。」面對成親多年的丈夫,王氏也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竟然直接就把人關在了門外。

李滿一輩子就受這個潑辣媳婦的管教,這麼多年都已經養成了習慣,所以即使被拒之門外,他也只能是罵罵咧咧的放著狠話,手上除了拍門什麼也都沒敢做。

眼看著王氏這邊估計是鐵了心不讓自己進門,李滿也生怕官府的人會查到自己身上來,乾脆直接連夜去了李家老宅。

因他是李老太爺的兒子,老宅的鑰匙自然也有他一份,李滿輕車熟路就找到了李老太爺的住處,打開門就是好一番的翻箱倒櫃。

李老太爺年歲大了,睡眠本來就十分淺,此時被他一番動靜鬧的也醒了過來,瞪著他就是一車怒罵。

「你,做什麼!」

在床上躺了這麼幾天,李老太爺說話也不像之前那樣中氣十足,四個字不光斷成了兩截,之後還忍不住喘起了粗氣。

可是李滿躲躲藏藏這麼幾日早就是杯弓蛇影,李老太爺一喊他就嚇得丟了手中的盒子,三兩步上前來捂住了他的嘴。

「老頭子我可告訴你,今晚你要是再驚動了人,我可就是必死無疑,我看你死了以後怎麼跟我娘交代。」李滿那隻手下了十足的力氣,額角的青筋也暴了起來,一雙眼睛更是瞪得血紅。

李老太爺知道這個二兒子是個混不吝的,卻從來沒見過他瘋狂至此的模樣,一時之間還有些愣神。李滿大約是覺得已經聽懂了自己的話不會聲張,這才鬆開手又在房裡頭翻了起來。

「鄭家村……鄭老四的媳婦……你做的?」李老太爺壓根就沒管他把自己的屋子翻得一團糟,反而是問起了鄭家村的事情。

或說在他心裡頭還是不願意接受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滿竟然還真能幹出強搶民婦的事情。

然而李滿根本沒把他當做什麼威脅,等到好不容易拿到了裝錢的箱子,立刻就是松下了一口氣。

「是我做的又如何?那孫家守寡的媳婦就長著一張勾人的臉,還時不時就到外頭晃悠,可不就是想著要找野男人?何況我都還沒對她做什麼,那鄭老四就跑了進來將我打了,於情於理我也不該放過這一家子。」

一番話說的是冠冕堂皇,卻讓李老太爺聽著都覺得不恥。

他指著李滿的手不停的顫抖,一張滿是褶皺的臉上也抖個不停,眼睛更是瞪的險些脫眶。

李滿這才知曉怕了,抱著李老太爺藏錢的箱子連連後退,口中還說道:「你掙錢就是給我使的,我拿你幾個銀子又怎麼了?老頭子我告訴你,這是你欠我娘的,我這也不過是替我娘討回來。」

他說這已經退到了門口,李老太爺怒喊了一聲「孽子」,就這麼從床栽下來不省人事。

李滿給這一幕嚇得不輕,回過神來也沒去查看一眼,直接就是落荒而逃。只是剛一出去就對上了守夜的趙禮,後者正想要抓他,卻借著月光看見李老太爺摔下床,趕緊就跑了過去。

只是如此一來,李滿也就逃脫了。

把人抬回床,又吩咐人趕緊去找張大夫過來,這一晚上可謂是兵荒馬亂,秦嫿染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衣裳都沒來得及穿好就趕了過來,蹲在門口忐忑地等著。

可張大夫出來的時候卻面色凝重,什麼都沒說,這就走了。

「趙叔,張大夫這是什麼意思?」秦嫿染尚且還帶著幾分希冀,跑到趙禮面前眼巴巴地看著他。

但趙禮又不是大夫,只能把之前聽到的話複述了一遍,說是李老太爺病情急轉直下,此番估計不好。

「怎麼會呢?」秦嫿染顯然不信,後退幾步抵在了柱子上,垂下的眼睛大顆大顆的掉起了眼淚。

趙禮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想勸又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是摸了摸她的頭,然而秦嫿染卻立刻轉身就跑。

「你要上哪兒去?」怕她一個小姑娘半夜出去有危險,趙禮自然是趕緊攔了下來。

秦嫿染卻在他手上掙扎了起來,喊道:「這鎮上的大夫不好,我就去城裡頭請,真不行我就去皇宮,去請那傳言藥到病除的神醫,我就不相信還沒人能夠治的好外祖父的病!」

趙禮看她這般模樣心中也是難受,要知曉他畢竟年紀不小了,張大夫乾脆把話與他說的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讓李老太爺熬完最後的時間,真是要救回來恐怕是不成了。

可是面對這樣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他又怎麼也沒法把這些話說出口,而是跟她承諾道:「明兒我就讓人親自去城裡頭跑一趟,去請最好的大夫過來,你就別跟在裡頭瞎摻和了,管好自己就行。」

得到趙禮這句保證,秦嫿染才算是稍稍安定了下來,蹲在那裡抽抽噎噎地十分可憐。

這剩下半夜誰也沒睡,李瑛玥就這麼陪著秦嫿染在外間等,也不敢進去擾李老太爺,而趙禮身為李記食府的一個幫廚,卻在天不亮的時候就拍響了李家老大的門。

李家老大畢竟是舉人,哪怕還沒得到多大的官職,可如今有功名加身,在這個遠溪鎮裡頭就算是大家了,因此趙禮把門這麼一拍,驚動的就先是守門的下人。

「大清早的鬧魂兒呢?擾人清夢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嚇人估計正在理頭打盹兒,此時被吵醒也是十分地不悅,一邊口無遮攔一邊沒好氣地開門。

趙禮心中也是存著好大一團火氣,往門口一站,抱臂就對那那人說道:「去把你們家老爺叫出來,就說是李記食府來了人。」

李記食府的名頭在遠溪鎮還算是有些名氣的,可讀書人瞧不慣商人這都是多少年的習慣了,下人哪怕只是在給舉人家裡頭做工,卻也染上了幾分自命不凡來。

「不過一介商鋪罷了,還能使喚得動我家老爺?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李府究竟住著什麼人,竟然還敢到這兒來撒野。」

下人說話不好聽,也恰恰說明了李家老大治下不嚴,估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趙禮對這一家子幾乎是失望透頂,此時被這嚇人一激也更為惱火,一腳就踹在了那半開的門上。

「讓你去通傳就趕緊通傳去,你家老爺可沒少拿李記食府的分紅,眼下可不是翻臉不認人的時候。」

下人被他這舉動唬了一跳,到底還是忌憚了幾分,可他面子上卻還想過得去,一邊說著「不與你一般見識」的話,一邊還急匆匆的進去請了李家老大。

都說早起時腦子最為清醒,讀書人起的都早,因而下人過去的時候李家老大還正在溫書,讓人瞧著就知不好打擾。

可那人思來想去,就算打擾到了主人家溫書,那也是外頭來客的錯處,算不到自己頭上來,於是上前把事情這麼一說。

李家老大最是不喜自己在看書的時候有人打擾,哪怕是自己的妻子周氏也不行,所以下人這一番通傳就正好踩在了那個點上,讓李家老大直接蹙起了眉心。

好在他雖薄情,卻到底還是認李老太爺這個爹的,手中的書重重一合就起了身來,隨下人去門口看看。

「你來有何事?」見是趙禮,李家老大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甚至覺得這一早上被趙禮擾了溫書真是不值。

然趙禮雖然瞧不到他心裡頭真切的想法,卻能夠看出他眼中的輕視,此時就更覺得有幾分諷刺。

「老爺子忙前忙后供你吃供你穿,又哪裡能想到在自己大兒子的府裡頭,竟然連一個名分兒都沒有。」

這話中帶了不少諷刺,李家老大聽著臉色就更為不好,此時算是強忍著脾氣問道:「你今日過來究竟所為何事,最好直接來與我說個明白,否則再這麼陰陽怪氣不知所云的,我可就要讓家丁過來趕你出去了。」

「那你倒是找人趕我走啊。」趙禮也絲毫不懼他那狠話,直接也就對了回去。「舉人老爺,你還真是有做老爺的范兒,動不動就趕人的,還真有些不念情分。」

「如何算是我不念情分了?我與你之間也不過主家與受雇之人的身份,什麼時候有過情分這東西?」

「你我之間自然是沒有,畢竟我身份低微,就算有,舉人老爺估計也不會承認。只不過父子情分總歸是逃不了的,如今老爺子病情惡化,舉人老爺不妨紆尊降貴隨我去看上一看,哪怕你不願意,也至少是讓老爺子再看你這個只知讀書不念情分的大兒子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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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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