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捉鬼老頭

C市的冬季天黑的很早，12月份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地面上結了一層冰，上面再鋪上仍在飛舞的鵝毛大雪，一般沒什麼重要的事兒，人們都不會出門。

各單位皆因大雪警報而停工，陸緒已經連續加班快一個月了，年底要提交的實驗報告，他和同事是焦頭爛額，也沒有絲毫進展。

即使是難得的假期，他和同事仍需要在實驗室加班。

去休息室沖杯咖啡吧，已經快凌晨了。陸緒回頭看了看房間另一邊的同事，已經趴在電腦前睡過去了，於是輕輕起身去休息室。

研究所分領域的科室很多，陸緒所在的神經科學研究所，人數並不多，被分到重點實驗室里的年輕一代，大都是陸緒這樣的精英人才。

陸緒所在的這一層，都屬於實驗室，本來人數就不多，凌晨更應該是沒人才對。

休息室里卻有聲音。

陸緒很詫異，透過玻璃門，他看到沙發上有個老人，正閉着眼睛，頭仰靠在靠背上休息。

他面前的桌子上，攤開一堆文件資料，其中有幾個袋子，是加蓋了封印章的最高機密。

陸緒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那些文件，他的注意力，都在沙發上的老人身上，他對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有所耳聞，除了遠遠的看上一眼，根本無緣這樣面對面的接觸。

這就是那個中央院裏派下來的，老院士，寧醇。

陸緒站在門外，一晃神的功夫，寧醇就睜開了眼睛，對着陸緒，緊皺眉頭，怒目而視，彷彿被打擾了一般。也許是陸緒的錯覺，寧醇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的溫和，他示意陸緒進來坐，順手整理好面前的資料。

陸緒條件反射似的咧嘴笑了笑。

這也是陸緒最大的特點，善於表現自己單純的一面，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笑容，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

即使是搞學術的人，也不免在官僚主義中沾染一些俗氣，陸緒在寧醇對面坐定后，也是免不了一頓恭維。

雖然他恭維的技術實在是不佳，但是好在寧醇一直點頭笑着，沒有露出不悅。

『也對嘛，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陸緒心裏想着。

「寧院士，這麼晚了，您還加班，真是辛苦。」

寧醇還是不說話，笑着點點頭。

陸緒這人有一個特點，就是習慣性的取悅別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競爭的環境，他更是不願意得罪任何一個比自己有資歷的人，這也是他能成為重點實驗室負責人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可是眼前這個老頭，不論和他說什麼，都是不搭話，這樣聊，有點尬啊。

陸緒突然靈光一閃，絕對能引起寧醇的興趣。

也不知是什麼鬼使神差，他就把駱陽的故事和盤托出了。

果然不出所料，寧醇聽得很仔細，很專註的樣子，不時露出沉思的表情。

陸緒沒想到什麼保護病人私隱不私隱的，碎嘴子在他身上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都說您是精神分裂方面的專家，」陸緒把他能抓鬼的傳言藏在了心裏，「您說我這朋友，他還有救么？這是一種特殊的精神分裂吧？我和他說了，正常人到他那個階段，已經沒有辦法生活自理了，可是這傢伙，生龍活虎著呢。」

「你這位朋友，多大年紀了？」

「和我同歲，26了。」

「26歲……他這個癥狀啊，還真挺奇特的。」寧醇慢斯條理地說道，「也不是沒有先例，我在總院的時候，接觸過類似的病患，不過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還是您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像我們這樣的新人，聽到這種病例，簡直覺得太稀奇了。」

「我聽你給他現在開的葯，有緩和情緒的作用，他服用的效果好嗎？」

「哎！我只是從柳博士那拿了些她剛研發出來的抑製劑，哪裏能有什麼效果呢，我特意和大陽提過您，說您是這方面專家呢，只盼著您能抽時間，給他瞧瞧。」

寧醇點點頭，並沒有接話，對陸緒的問題，也不予回答。

陸緒覺得可能是自己說話太冒失，哪句話說得不對了，讓院士不開心。又或者是別的原因，自己還沒意識到呢，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緊忙想換個話題。

寧醇終於先開口了。

「你看我手上的資料，這不是咱們院裏下達的文件。」

陸緒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堆文件上。英文中文混雜在一起，這是國際學術性組織的文件啊！

「對，很機密。」寧醇看陸緒一臉吃驚的表情，笑呵呵的說道。

聽他這語氣，倒沒有一點機密的感覺。

「四愛集團，你了解多少？」寧醇繼續問道。

陸緒更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寧醇想說什麼。

要講在生物科技和物理技術的研究領域，四愛集團（AceGroup）在業內，是無人不知的，從上世紀80年代起，研發成功的各種科技產品，為國際的醫療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和國際上的一些勢力組織，都有密切的合作。學術研究領域的國際地位無可動搖。

陸緒雖然是大咧咧，但是行里一些規矩，還是懂的。

他已然是看見了寧醇面前的資料，並且大致猜出了這資料的來源，現在寧醇又這樣問自己，說完全不了解這個集團，那是再明顯不過的假話，雖然安全，但是難免容易錯過一些機會，保不齊寧醇手上有什麼好項目呢，但是如果把自己的知道如數盡出，又太不託底，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挑一些無關大雅的說出來。

想到這裏，陸緒嘿嘿一笑，繼續露出那副人畜無害的天真樣兒來。

「了解過一些，不多。」他看寧醇沒反應，繼續說道：「在我們心理精神學這個專業領域，好像不是那麼有名氣。」

寧醇笑了笑，接過話來：「真正有實力的人才，怎麼會被世俗利益所吸引呢？名利，對他們來說，多半是一種負擔。」

寧醇頓了頓，好像回憶起什麼久遠而沉重得往事。「世道變了，四愛，也變了。」

寧醇話裏有話的樣子，讓陸緒更加不解。「寧院士，您和四愛，過去有什麼淵源嗎？」

「啊，都是過去的舊事了，不提也罷。」

陸緒自然也感受到了寧醇不打算繼續多說一些了，命格里的碎嘴子讓他控制不住地將自己那些事兒，都交代了。

「其實不瞞您說，我來咱們院裏之前，給四愛投過簡歷，但是後來就沒消息了，哈哈，還挺遺憾的。」

「你小子，不老實，哈哈，」寧醇爽朗的笑了笑，「沒事兒，等有機會的，帶你做四愛的項目。」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感謝寧院士！」陸緒開心得不行。「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得先回去了。」

陸緒美滋滋的走出了休息室，寧醇目送他離開，眼神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