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凌瓏出事
凌瓏出事那天，我被停職了。
那時剛剛被調到五組不過三天，凌有江的1.13案，除了第一天曹天尉給的資料外，我並沒有得到更多的細節，反而是被停薪留職。
說是我是屬於涉案人員，需要全力配合調查。
事後回想起來，其實這天一切都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從早晨到單位被告知要停職，並且留下等待上級通知，隨時來人談話了解情況，到晚上10點，都沒人通知我，我就應該察覺到有問題。
從值班同事不讓我走，說是上級有吩咐讓我等待來人調查，我就應該察覺到的。
然而事實是，我這種刨根問底的命格，也是賤骨頭。
與其說是上級從我這裏了解案件情況，不如說我更希望從來人處了解更多，比如為什麼這個案子會牽扯到我，案子哪裏特殊？
所以我一直在等。
6點左右的時候，凌瓏來了一個電話，得知我在加班，她表示非常理解。
「嗯嗯，你安心加班吧！……嗯……好，我知道了，我哪都不去，放心吧！」
於是我這一等，就是半夜十一點。
五組辦公室的門終於有了動靜，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起來，朝門口望去。
來人是曹天尉。
上面派來的人，就是他？
我做得直溜地看着他，緊張地等待他的反應。
他環顧周圍，看只有我一個人傻坐着，便嗤嗤笑了起來，小麥色的臉上，眼睛一笑就沒有了。
隨後他徑直走過來，並沒有理睬我一臉的詢問，他再次環顧四周，坐到我身邊。
「這可夠晚的……是不是你得罪什麼大人物了？」他打趣道。
看他笑眯眯得樣子，估計是聽說我的遭遇，陪我解悶來了，我好氣又好笑：「老哥，我得有機會先認識大人物才行。」
他拿出手機，低頭擺弄起來，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這年頭，不是非得認識，才有機會得罪嘛。」
我轉而認真的看着他，思考他這幾句話的意思。
他知道什麼內幕？
一時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問，只能看着他，期待他透露更多。
「哈哈哈，你看着我也沒用，我就是隨口一說，替你猜測一下嘛。」
他嘴上笑哈哈，一臉玩笑的樣子，卻把手機遞給了我。
『別說話，這裏被監控了。凌瓏有危險，快回家！』
我驚愕的看着他，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他的眼神很複雜，彷彿想說很多，我一時沒讀懂。
曹天尉性格很穩重，做事有分寸，這種情況下，不至於和我開如此無聊的玩笑，我的第一反應是：眼下應該趕緊回家。
凌瓏會有危險……前幾天的風雪……陽台上的腳印……想到這裏，我急急忙忙的就沖了出去。
值班同事不知道哪裏去了，並沒人攔着我。
凌瓏的電話沒人接。
在車上我止不住的去猜測，到底是什麼危險？曹天尉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會不會是我精神過度緊張了呢？
如果剛剛是幻覺怎麼辦？會不會是我今天壓力太大了，所以犯病了？
凌瓏不接電話，是不是睡著了？
飛車到了小區樓下，我飛速的衝出電梯，直奔家門。
門……開着一條縫。
不妙！
果然是出事兒了。是凌瓏出去沒關門，還是有人進屋了？
在不確定是哪種情況時，我只能盡量壓低腳步聲，悄悄的推開門，順手抄起門邊的一把雨傘防身。
我正準備摸燈的開關，突然從門后竄出一道黑影，直奔我面門。
一瞬間我條件反射地抽身躲開，反手把門重重地關上，防止此人逃跑。
一擊不中，對方接二連三地拳腳招呼，雖然看不清動作，但是從模糊的招式上來感覺，對方是練過的，招式走位頗有章法。這幾招下來，我吃了不少虧，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腳。
我手中的雨傘此時根本排不上用場，我仰仗熟悉環境，摸黑朝着印象中落地枱燈的位置，一把抄起來，掄了過去，也不知打沒打中，只感覺砸出了一聲悶響，我考慮到對方很有可能是凌有江案件的兇手，隨身攜帶兇器，所以不敢輕易近身。
黑影並不戀戰，咚咚幾聲，跑上了閣樓。
我緊追其後，追上了閣樓，那人正朝陽台跑去，顧不得太多了，我連忙奔上去，將對方撲倒，在一片黑暗中扭打起來。
扭打之中，本來我是佔據上風，不料此人力氣極大，我185CM的大個子，硬是被他掙脫開，回肘對着我面門而來。
這一下我眼冒金星，頓時感覺鼻子裏熱乎乎，彷彿暈厥了兩三秒，再一個不注意，他就消失在陽台外了。
等我爬起來追出去時，已經什麼痕迹都沒有了。
我咒罵着，擦了擦鼻血。拎起門外堆放的木頭方子，在陽台徹底巡視了一圈。
會飛嗎？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我更擔心凌瓏，趕緊回到房間里，打開燈去搬書櫃，頂住陽台門。
「凌瓏！」我轉身大喊。我發現乾淨整潔的書桌上……
有一張紙，壓在筆下：
我走了，世間再無值得留戀的事了。
不要試圖找我，讓我離開得清凈些。
——凌瓏絕筆
絕筆？搞什麼？
我連滾帶爬的下樓去找凌瓏。
說實話，我當時真的慌了。
我給你當監護人，還不到一個星期，就要去輕生？
我將來去了陰曹地府，怎麼和你的死鬼老爹交代？
那麼多錢在我戶頭，你這一輕生，我怎麼洗脫嫌疑啊喂！
混亂迷糊之際，我努力理出一點思路：如果她把行李都拿走了，那就只是簡單的離家出走，如果行李還在……
「凌瓏！」我吼了一聲。
樓下的卧房門，被裏面反鎖了。
我很絕望，感覺自己沒耐心到鑰匙，於是用儘力氣踹開了門。（事後我很後悔，因為換門不便宜。）
卧房裏一片漆黑，我打開燈，空無一人的房間里，行李還在……
我頹了，蒙了。
她能去哪裏呢？她為什麼要走呢？剛剛那個人又是誰呢？
不會真的活夠了吧？
我只能倚在牆上，防止自己崩潰，想了一會兒，心情從震驚到憤怒：我都沒說活夠了，她這大好年華，有什麼想不開的啊？！
憤怒比慌張好一些，我決定從她留下的蛛絲馬跡去尋找線索，先看看能不能查出她去了哪裏，然後再去小區調監控，能不能拍到她怎麼走的……
一步一步的找，總能找到痕迹的。
對，這就像普通的查案一樣，不難的。
臭丫頭，別讓我逮到你！
剛準備出門，我突然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很微小，很輕。
我屏息傾聽，從床里傳出來的，嗚咽抽泣聲。
我腎上腺激素爆表，一把掀開床板，看見了躲在裏面的凌瓏，像一隻受了傷的小鳥一樣，抱着自己的肩，一抽一抽地蜷縮在裏面。
我的所有負面情緒都化做烏有，長吁了一口氣，將她抱了出來，放到床上。
她哽咽地撲倒我懷裏，緊緊的摟住我，大聲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拍着她，隨着她的身體一顫一顫的哭泣聲，我心裏的刺越發的疼，「不怕了不怕了，我回來了，不走了。」
在我無助的安慰了幾分鐘之後，她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眨了眨眼睛，「你怎麼滿臉都是血啊，你受傷了嗎？」
「沒事兒，這都是小事兒，你沒事兒就好。」
她抽泣了一聲，奶聲奶氣地說道，「嚇死我了……你以後不要這麼晚回來了……」
喲……小丫頭，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我一定是一臉的寵溺地點點頭，我大概是個女兒奴吧。
別看她個子挺高，看着挺成熟，終究還是個孩子啊。
事後我詳細的了解了情況，當天她早早就睡下了，也慶幸她早早就睡了，手機調成了靜音，不然我的那幾通電話，可能就背鍋了。
大約11點的時候，凌瓏聽到客廳里有腳步聲，隨後是開門的聲音。
「我當時覺得很奇怪，本以為是你回來了，可是我是先聽到閣樓走下來的腳步聲，然後聽到他把入戶門打開了。如果是你，為什麼要開入戶門呢，我覺得不對勁兒，就沒出聲，那個人準備開我的房門，我睡前就反鎖了的，我已經嚇傻了，他開始踹門，剛踹了兩三下，就突然停了，我趕緊躲進床底下了，我就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
我再拿出那張「遺書」，她看了很驚訝。
「唉？是我的字啊！可是我沒有寫過！」凌瓏充滿了恐懼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那是什麼人啊？他要幹什麼？」
我沒有回答她，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只能安撫她先睡覺，並答應她這幾天寸步不離，護她周全。
進入現場，先開入戶門，陽台踩過點，這是提前安排至少兩條逃離路線，加上專業的身法，偽造受害人的遺書……對方準備齊全，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針對凌瓏這樣一個小丫頭呢？
事後我在房間里仔細排查，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手腳很利索。
對方越是這樣不漏破綻，我越是不安，非常的后怕。
我不敢想像如果我沒有回來，或者回來晚了一會兒……
曹天尉……凌瓏……黑衣人……停職……
看來接下來的事兒，就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