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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興軍是個不安分的性格,食堂的採買是個清閑的工作,他不習慣清閑。他把採買的事交給了小川子,這個肥差讓他監管,只要耿三默許,靜姐同意,這些事就都順理成章了。

果興軍要去完成他的承諾,在台河大峽谷里對那個男孩的承諾。

他又一次跳進宏觀煤礦的大院子,走進通往大峽谷的那個崖頭,將包好的食鹽和一些熟食扔到了崖下。不知道崖壁下有沒有那個男孩,他都大膽的喊出了:「小兄弟,哥來看你了,保重!等我的消息……」

離開宏觀煤礦,他走進了太平屯,他是來找忘川和尹名的。他想找到大峽谷男孩的舅舅,那個叫刁樹萬的人。

太平屯裡沒有,尹名和忘川也不知道。他便直接去山城鎮找王風子。

離開了太平屯,公路上恰好遇到一輛台河過來的客車,這車是通往山城鎮方向的。他索性登上了客車,上車后正對著客車的後門有個空位,是個進退自如的好位置,他便坐了過去,同座的是個中年婦女,看樣子是個城裡人,長相富態而且俊俏,只是額頭上有個刀疤,將左眉毛切成了兩段,看著挺嚇人,給人不舒服的感覺。那刀疤婦女正用朦朧的眼睛看著他,那表情很睏乏的樣子,看了又看后,輕聲的說了句:「這座有人,那人。」邊說邊用下巴指了指前邊過道處的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正和幾個乘客圍在一個黑老頭的座位周圍,看樣子是在玩撲克。刀疤女人的提醒並沒有引起果興軍的在意,只看了看便坐了下來。刀疤女也沒在說話,將懷裡的提兜緊緊的按在胸前,應該是確認安全后,就又閉上眼睛將頭仰在靠背上睡著了。

果興軍也將頭靠在靠背上眯上了眼睛,似睡非睡的養著精神也打發著空餘的時光。

「哎,還有沒有押的?看準了壓,看不準別壓,押紅的贏押黑的輸……」那個黑瘦的小老頭將三顆撲克牌放在過道的地板上比比劃划的挪來挪去。周圍座上的幾個乘客圍在旁邊看熱鬧。一個農村大爺樣子的老頭站在一邊手裡拿著幾張十元的票子,眼睛隨著小老頭拿撲克的手轉來轉去,精神高度集中。看準時機彎下身子將手裡的票子按在一顆撲克牌上,那手死死的按在上面,生怕被人挪走。

「你贏了!三十塊,看見沒這老東西手氣真他啥的好,又讓他贏了!」黑老頭搖頭晃腦的抱怨著。黑老頭從兜里掏出幾十元老頭票塞給農村大爺,農村大爺驕傲的將錢揣進兜里,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站在另一側的那中年壯漢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快回來坐會兒吧!能有點正事不?」刀疤女人睜開眼睛大聲的召喚那壯漢。

「呆著你的吧!再玩最後一把。」壯漢回答著。

這是當時流行在客車上的一個小賭局,也是個騙局,叫擺三張,也就撇三張。三張撲克牌兩黑點一紅點在騙子手裡撇來撇去,最後三張牌落地,押紅點的贏,押錯了輸,看似手疾眼快的把戲,其實裡邊奧妙無窮,引那些心有貪念的乘客上當。

「吃喝嫖三大虧,只有賭博有來回。看好了押看不好別押,押紅的贏押黑的輸,快押啊……」黑老頭又一次擺下了撲克。

旁邊剛剛贏了錢的農村大爺伸手將一顆紅桃三拿在手裡,故意讓大家看,嘴裡說:「押這個就贏唄,跟剛才一樣。」這農村大爺是個很不講究的人,看著看著竟然在撲克牌上動起了手腳,悄悄地將這棵紅桃三撕開了一個小口子,口子不大卻很明顯。

那撇撲克的黑老頭接過做了記號的撲克眯縫著眼睛毫無察覺的繼續將三顆撲克撇來撇去,最後,將三顆撲克整齊的擺在地板上。那個做了記號的紅桃三明晃晃的放在中間。

這次周圍的幾個看客不約而同的從兜里掏出了票子押了上去……

那壯漢傾其所有翻遍了全身的兜子,連同幾個毛票兒一起按在了那張做了記號的撲克牌上。

「看好了押,看不好別押。押紅的贏押黑的輸,押多多贏押少少贏,不押不贏啊!想贏錢的押上來了……」黑老頭並不在意三顆牌而是從兜里拿出一沓十元老頭票子在手裡晃來晃去,這分明是在召喚周圍的看客。這沓票子像是個吸鐵石,巨大的吸力將幾位看客身上的票子紛紛的吸到了那顆做了記號的撲克牌上。

那張做了記號的紅桃三上壓了幾十張「老頭票」,看看已經不再有人壓錢了,翻牌的時間也就到了。

奇迹出現了!那顆明明已經做了記號的紅桃三翻過來時竟神奇的變成了黑桃三。

遊戲結束了,客車也到山城站了,幾位看客兜里的錢也輸了個精光。看客中唯一贏到錢的老大爺笑盈盈的下了客車,拐過路口后與那擺撲克的騙子一同走進了附近的一個小飯館。

果興軍也跟了進來,找個位置坐下,要了碗刀切面慢悠悠的吃著。

沒多久,車上輸錢的幾位看客也進了小飯館。

小飯館頓時熱鬧了起來。

「哎,你們是一起的!剛才你們是騙我們的。快把錢退給我們!」那位身體健壯的看客衝到兩個騙子的桌前怒氣沖沖的叫嚷著。

「哎嘢!願賭服輸,你們這群山炮想咋的?找死嗎?不知道這是山城嗎?出去溜溜?」那黑老頭其實並不老,站起來一米八幾的個頭,膀闊腰圓,虎背熊腰,樣子凶神惡煞一般,一改車上的老態龍鐘的弱像。

兩個騙子叫囂著將這群看客推出飯館,來到了街上。

五六個看客只剩下了輸的最慘的一個,那個三十幾歲的壯漢。此時的壯漢沒了幫手語句也就和氣了許多:「兩位大哥,行行好,我是農村的,回家還有幾十里路,還要坐客車,兜里已經沒了分文。外出回家咋也得給孩子老婆買點啥對不?行行好,退給我幾個,能讓我回到家裡跟老婆孩子有個交代就行……」

中年壯漢哀求著也努力的撕扯著……

「數三個數,你再不滾我就動手了,一,二……」那個農村大爺此時更是凶得很,沒等數到三拳頭就已經打在了壯漢的面門。

那壯漢沒敢還手,也沒能避開,頓時滿臉鮮血……

「關停雨,這錢咱不要了,快走吧!能不能有點正事。」和果興軍同座的刀疤女人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

此時的壯漢已經後悔留了下來,盡全力的想從兩個騙子的手裡解脫出去,可此時的騙子已經打紅了眼,也許是犯了打架的癮,竟將壯漢按倒在地狂踢亂踹。

果興軍終於看不下去,走上前將兩位瘋掉了的騙子拽開並好言相勸。

那黑老頭被果興軍拉架的身手征服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善意的客氣著:「小夥子身手不錯,山城的吧,哥看你人不錯,今天就給你個面子,放了這山炮。以後有事找我,山城這裡哥哥好使,我是機械廠的董鐵,聽說過沒?」

「嗯?董鐵?哈哈,好,我知道了,聽說過。」果興軍沒跟這個假冒的董鐵糾纏,拉著壯漢走進了小飯館,喊服務員找來清水給壯漢洗臉。刀疤女人也跟了進來,氣哄哄的樣子,慈愛的臉上透露著許多無奈。

一場風波平靜了下來,那邊兩個騙子繼續喝酒,這邊果興軍又叫了兩碗面請壯漢和刀疤女人吃面。

壯漢吃面,不敢抬頭,唯恐冒犯了旁邊的兩個凶神惡煞再次遭到毒打。刀疤女人卻不以為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表現出非凡的氣質。她的舉止淡定言談自若,透露出精幹和老練。「小兄弟是外地人吧,你的眼神有些迷茫,有心事?」刀疤女人試探的口氣問果興軍。果興軍只對她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轉過頭去和兩個騙子搭話:「兩位大哥可是董鐵的朋友?」

那黑老頭奇怪的回過頭看著果興軍,少時問道:「你認識董鐵?」

「董鐵是我朋友!」果興軍不卑不亢的回答。

「哎呀,那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不認一家人了。剛才冒充董鐵大哥了,那可是冒犯,冒犯了。」兩個騙子聽說果興軍是董鐵的朋友,頓時規矩了許多,雙雙起身向果興軍道歉。

「這位小兄弟能否留下你的姓名?你跟鐵哥是啥關係?」一個騙子問道。

「哈哈,我,我和董鐵是不打不相識。我叫果興軍。」果興軍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了自己的名字。

當時果興軍在台河和山城界面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了,他與董鐵的事整個山城鎮都知道。

兩個傢伙聽了果興軍三個字后沒有多言,悄然離去。

果興軍救了壯漢和刀疤女人,並從兩個騙子手裡要回了壯漢輸掉的百十塊錢。

壯漢和刀疤女人是夫妻,家住山城鎮南三十里的關家坡。壯漢叫關停雨,刀疤女人叫林英。關停雨是個農民,為人正直慷慨,在關家坡當村長。刀疤女人不是別人,她就是台河市宏觀鎮煤礦的女會計。

刀疤女人是林會計,那林會計怎麼會在乎這百八十塊錢的呢?當然她不會在乎,只是她那個農民老公在乎這些,畢竟在那個年月里百八十塊錢並不是個小數目。並且,他怎麼會知道媳婦提兜里裝的滿滿的都是錢。

關停雨和林英很感激這個小青年的搭救之恩,百般邀請果興軍到家裡做客,果興軍並不客氣,隨著二人上了通往關家坡的客車,晚上關停雨叫來了幾位平時很要好的哥們兒,媳婦親自下廚做了幾道下酒菜,眾親友眾星捧月般的盛情款待果興軍。十幾個年輕人酣酒至半夜才各自散去。

客人走了,喧鬧的關家平靜了下來。

就在關停雨關上房門準備休息的時候,村部打更的老王頭氣喘吁吁的跑進了院子。

「關村長,村部來了十幾個陌生人,向我打聽你家的住處,還有個人問我看沒看見你從外邊帶回一個二十啷噹歲的小伙,說話口氣挺橫,有要打架的意思,看樣子是沖著你帶回來的那個朋友來的,我把他們領張書記家去了,看他們進院長,我立馬跑來……」沒等老王頭講完,關停雨就已經跑進裡屋叫出正在脫衣服準備睡覺的果興軍,把老王頭的話給他講了一遍。

果興軍並不知道對方什麼來頭,只要不是警察,他什麼都不怕。

「果老弟,你在山城有什麼仇敵嗎?沒事,這是關家坡,有我在,別說他來了十幾個人,就是百八十人也不在乎他!」關停雨邊說邊讓老王頭出去找人。

關停雨喊出幾個鄰居,派他們召集村裡身體強壯的男人過來以防不測。

十幾分鐘的時間,關停雨的院子里就擠滿了前來助陣的年輕人。關停雨像個指揮官一樣排兵布陣,幾十個壯漢人人手裡拿著鐵鍬木棒,各個精神抖擻,一派盛氣凌人的氣勢。

一台解放卡車開了過來,那車燈照的整趟街通亮,卡車的剎車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十幾個陌生人從卡車上跳了下來,怒氣沖沖的闖進了院子。

「姓果的在不?董爺今天是來找姓果的算賬的,與旁人無關,想活命的閃開點!」董鐵手裡拎著把砍刀走在前邊。

「喔扯!裝犢子都裝到家門口了,找死?你他媽的誰呀?這麼牛逼。兄弟們干他們……」隨著關停雨的一聲令下,幾十個年輕人個舉手裡的傢伙就往上沖。

「啪」隨著一聲槍響,沖在前邊的幾個人立馬站在哪兒不動了。

這時人們才看清楚,通亮的車燈下,十幾個凶神惡煞各個手裡拎著雙筒獵,那管子直挺挺的對準了人群。

人群安靜了,關停雨也沒了剛才的傲氣,賣不了的乾柴戳到哪兒了。

果興軍的頭也「嗡」的一聲,後悔剛才沒能聽關停雨老父親的話一走了之。

現在說啥也不趕趟了,挺著吧,這麼多人呢!死也不能丟這個面子吧!

「董大哥,老弟從前得罪了,給哥哥道個歉,能不能高抬貴手放兄弟一次?」果興軍邊說邊往董鐵的跟前湊活。

董鐵吃過果興軍的虧,自知單挑不是他的對手,身子向後退了幾步,應聲喝到:「小犢子,別拿老子不識數,道歉就放你了?跪下!再不跪老子今天就滅了你!」董鐵邊喊邊退進了人群。

果興軍緊追幾步,想衝上去拿住董鐵,這叫擒賊先擒王。

然而,在槍口下,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三四個壯漢一頓亂棒將他打倒在地……

果興軍沒有反抗,他也不敢反抗,他心裡明白,反抗只有死路一條。他深知這些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隨時都會扣動扳機,送他去西天。

果興軍雙手抱頭趴在地上任憑棍棒胡亂的敲打,直到他不再有知覺,不再動彈。那群惡魔才在關老爺子的再三央求下登上卡車消失在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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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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