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給朕擺了半日的臉色

第116章 給朕擺了半日的臉色

日漸炎熱,夏天還未至,青橙已住進慶雲齋避暑。依著主殿西邊建的小院落已然竣工,擇了日子,永瑢便帶著自己的教引嬤嬤、乳母搬了進去。西小院不大,貴在殿宇窗戶用的都是整塊玻璃,寬敞明凈,光線極好。

皇帝的心思落在長春宮,數日都未踏足翊坤宮。青橙處理完六宮事務,至午時,用了晚膳,正要小憩,有小太監前來稟:「純主子,萬歲爺至翊坤門了。」青橙怔了怔,不想他竟會此時臨駕。遂起了身,掀簾往外迎。

太陽毒辣,廊下已垂了湘竹簾幕,庭中置有數缸團荷,幽幽散著淡香。海棠開了花,粉白疊瓣,被深春夏初的風一撲,落了滿地碎紅。皇帝減了衣裳,只穿了一件杏黃蠶絲綉金龍薄長袍,腳踏漳皮黑靴,辮子梳得光亮,顯得極為利落。

青橙依禮福了福身,道:「皇上萬福。」妃嬪若太久不見聖面,是要行大禮的。青橙平素時常免禮,數日不見皇帝,也只行了常禮。皇帝知她心有計較,微笑著牽住她的手,穿過蝶瓣飛舞的庭院,道:「朕聽說永瑢搬到西小院了,便來看看。」青橙低聲道:「已經是前日的事情了。」皇帝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朕知道。」

見兩人進了屋,爾綺歡喜不已,從水井中取了兩盅涼涼的玫瑰清露,用朱漆盤子裝著,呈上前,笑道:「萬歲爺若覺不夠,廚房裡還有。」說罷,退至旁側靜立。皇帝一路從太陽底下過來,熱了滿身的汗,睨了青橙一眼,青橙卻半點沒有要伺候他換衣的意思。爾綺覺得屋中氣氛不對,望了望海安,海安朝她使了眼色,一齊默默離開。

皇帝道:「朕頭髮都汗濕了,你給朕洗洗頭罷。」

青橙堵著一口氣,到外頭吩咐海安備水,又命人取來皂角、香油等,回身站在廳中,依然不與皇帝說話。皇帝問:「朕在哪兒洗頭?」青橙抿著唇,僵持半會才道:「就在花廳罷。」皇帝當做無事一般,讓宮人將小榻擺到屋中,仰面躺在榻上。

宮人們端著溫水、巾帕、胰子、豬苓等物候在兩側,青橙挽起袖子,坐在小杌几上,解開金龍綉絲絛子,用犀牛角梳散了頭髮,慢慢梳通了,方叫宮人倒了溫水。先往頭髮上浸了水,待濕透,再抹上皂角、豬苓,放在手心細細揉搓,如此洗了三遍,方用乾淨的厚巾櫛擦至半干。皇帝道:「頭上還癢,你幫朕撓撓。」

往日在養心殿,有專門按頭的太監替他撓癢,順道會按一按肩膀頸椎。青橙道:「我去喊按頭太監來。」皇帝披頭散髮,不似往日那般威嚴,他笑道:「朕就想讓你按嘛。」

青橙道:「我按得不好。」

皇帝道:「朕說你按得好,你就好。」青橙生氣歸生氣,倒不敢忤逆。其實她常給他捏背捶腿的,從未出過錯漏,想來都差不多。

青橙十指纖纖溫柔的替他揉著頭上穴位,他舒服的閉目養神,差點就睡著了。直到吳書來在外頭揚聲道:「萬歲爺,該去進講了。」

皇帝坐起身,青橙忙拿了梳子替他編辮子,最後又抹了一層香油。

送駕至翊坤門,皇帝方笑意盈盈的問:「消了氣沒有?」青橙不看他,偏臉望著宮街盡頭,道:「我能有什麼氣。」皇帝捏了捏她的臉頰,重了口氣道:「給朕擺了半日的臉色,也該差不多了吧。這宮裡,可沒人敢甩朕臉色。」又道:「好吧,那你說,怎樣才能消氣?」

對青橙來說,這並不是消氣不消氣的問題。

而是,嫉妒。

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嫉妒。剛承寵時,連想都不敢想,能得皇帝獨寵。後來,恩寵漸盛時,她心有篤定,堅信皇帝絕不會冷落自己。而現在,即便他不冷落自己,她也已經見不得他對別的女人好了。即便是皇后,她也仍然會...嫉妒。

不知何故,本來沒什麼的,他如此一說,青橙只覺鼻尖酸酸的,喉口鈍鈍的發疼,眼皮子一眨,就落了淚。皇帝很久未見她哭過,頓時慌了手腳,道:「怎麼啦?朕說錯了嗎?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朕哄著你玩呢。」周遭候著數十個宮人,撞見此等情形,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免得主子們動氣,殃及自己。

吳書來帶著儀仗往後退了百步,又命眾人背過身,不許偷覦。

青橙越想越酸,越哭越覺解氣,就嚶嚶哭個不停了。皇帝無計可施,背著手圍著她轉了幾圈,獃獃的看了她半會,又轉了幾圈,才撫著她的背,急切道:「你自己要是不說,朕哪裡猜得著?你有什麼不如意的,儘管說來,朕都聽你的行不行?」又雙手胡亂在她臉上抹來抹去,道:「別哭了,再哭,朕也要跟著哭了。」

他耷拉著嘴皮子,裝模作樣。

青橙睨著他,抽搭道:「堂堂...大清皇帝...說的話...沒個正經。」皇帝不懂,為何自己好說歹說,她不動容,隨口說了句玩笑話,她倒消氣了。遂道:「呆會回去用茶包敷敷眼睛,小心腫了。」青橙撅嘴道:「腫了就腫了,反正也沒人看。」

皇帝作勢要打她的小嘴,笑道:「朕說什麼,你都要頂回來是不是?」

青橙推著他往外走,道:「好啦,快去弘德殿罷,別讓大臣們等久了。」她一直置氣,沒給他好臉色瞧,好不容易有了霽色,他卻又要走,不由得戀戀不捨。到了傍晚,皇帝從弘德殿散了講,連養心殿也沒回,就直接擺駕翊坤宮。

江寧織造總局貢了十匹上等春鍛,皇帝送了兩匹與太后,皇后、嫻妃、順妃、嘉妃及蒙古郡主靜嬪各一匹。另又賜了長公主一匹,剩餘的兩匹都搬到了翊坤宮。春上貢的綢緞大多是裁做夏裝穿的,而青橙這兩匹猶為薄透。

海安將綢緞比在身上給青橙瞧,青橙道:「料子太薄了,做裙子得納兩層才不透。」皇帝原本在書房寫字,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道:「朕瞧著倒好,納兩層就沒意思了。」青橙回道:「那可不成,不納兩層,穿在身上連肚兜都看得見,成什麼樣子。」皇帝往她腰上一揉。

咬在她耳邊道:「最好肚兜都不要...」他低聲喃語,青橙的臉倏地紅到了脖頸。

屋中宮人聽不見皇帝戲語,皆是恭謹謙順。

這兩日夜裡,青橙常常聞見永瑢哭聲,卻一直忍著不去看他。母子總要分開而住,不如儘早磨礪。皇帝睡得半夢半醒,聽她翻身,慵懶道:「怎麼,睡不著嗎?」青橙睜眼望著帳頂,道:「永瑢在哭,等他不哭了,我才睡得著。」

皇帝揉了揉眼睛,側身將她攬在懷裡,道:「他是男孩子,早該獨立了。」青橙道:「我知道,但還是擔心。」又與他面對面道:「我要不要過去瞧瞧?他已經哭了半個時辰了,平素哭一刻鐘就不會哭了,會不會是生病了?」皇帝拍了拍她的頭,道:「他要是生病了,乳母還敢瞞著不成?定會叫人來稟告。既然沒人來,自然是沒事。」

青橙憂心忡忡,道:「要是沒事,他怎麼哭了半個時辰還在哭?」

皇帝眯著眼輕輕一笑,道:「像你唄!」他這話是取笑她下午哭得稀里嘩啦,青橙摁住他的鼻子,不讓他呼吸,嬌嗔道:「叫你笑話我。」皇帝不理會她,摁了鼻子,還可以用嘴吸氣,他淡然得很。青橙又去捂他的嘴,得意洋洋道:「這下看你怎麼辦。」

豈料他大嘴一張,咬住了她的手指,還用了三分力氣,弄得她驚呼:「啊,好疼!」守夜的宮女在外頭聽著,以為裡頭又有動靜,正要向侍寢宮人使眼色,青橙卻已披了斗篷走出來。宮女忙道:「主子有何吩咐?」

青橙道:「我要去趟西小院,去提燈籠罷。」

宮人為難,道:「萬歲爺還在裡頭...」話還沒說完,皇帝已邊披著袍子,邊道:「朕跟你一起去。」宮街撞「鬼」之事已過小半年,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出了門,夜幕低垂,碧空在月光下湛藍澄凈。兩人攜手而走,前後均有宮人提燈,照得腳下一團暈光。

永瑢哭得耳脖根子血紅,喉嚨嘶啞,滿臉淚水。青橙心疼難忍,連忙從乳母手裡抱過永瑢,哄道:「額娘的小心肝,沒事了,不哭了...」永瑢睜開眼瞧了瞧,見是青橙,雙手雙腳的圈住她,道:「額娘...額娘,你怎麼現在才來?永瑢好想你啊。我不要一個人住著西小院,我要和額娘住,我要和額娘住...」

青橙柔柔的拍著他的背,邊搖動著身子,邊柔聲道:「永瑢乖,永瑢不哭...永瑢是小小男子漢,是大清的貝子,什麼都不怕,永瑢勇敢,永瑢不怕...」

就這樣哄著,不到半刻鐘,永瑢就沉沉睡去。青橙小心翼翼將永瑢放回榻上,用溫巾替他擦了臉,方與皇帝回慶雲齋。皇帝緊緊將她環在懷裡,笑道:「什麼時候你能像哄永瑢那般哄哄朕,朕就心滿意足了。」

青橙啐了一聲,道:「趕緊睡覺,明兒還要上朝呢。」

過了半月,帝后一同往壽康宮侍奉太後用晚膳。太后甚喜,抱過永琮逗弄,又賞了一對黃金鑲玉刻如意平安紋的腳環,以昭恩寵。皇帝笑道:「永琮性成夙慧,等他再大些,朕要親自教他騎射讀書。」皇后聞之歡欣,道:「有皇上疼惜,永琮定不負所望。」

用了膳,祖孫三代坐在花廳閑話消食。

太后抿了一口香茶,用霜色菊紋帕子點了點唇角,道:「皇後身子大好了,也該料理料理六宮諸事。」她抬眼望著皇帝,道:「哀家知道你看重純妃,但她品性狹隘,沒有德能統攝後宮。哀家聽說,前頭靜嬪去給她請安,還吃了閉門羹。如此行事,六宮怎會和睦?」

皇帝眉心微微一皺,旋即笑道:「太后說得是,禮節規矩慢慢學著就行了,倒不至於六宮不和。」皇後有心奪權,只是皇帝不開口,她若強硬行事,難免讓六宮議論,失了中宮鳳儀。今兒太后提了,真是說到了心坎里,但也不好表露太過,遂道:「自臣妾有孕,一直由純妃料理宮中瑣事,大事小事,雖有處置不當之處,卻也未出什麼錯漏,臣妾頗覺安心。」

太后頷首道:「還是皇後有度量,顧全大局。」

皇帝道:「皇后是大清國母,後宮自該由她統攝。只是她才生育永琮,往後要操勞之處也多,朕是擔憂她身子捱不住。」頓了頓,即道:「便讓純妃協理皇后,一同處置宮事。」既是至此,皇帝已然退步,皇后不敢強求,屈膝道:「臣妾遵旨。」

聊了一會,太後面有乏色,帝后遂告辭。待要轉身,太后忽道:「皇帝,嫻妃病在榻上,幾日都沒來壽康宮,你代哀家去瞧瞧。」皇帝道:「兒子知道了,太後放心。」等帝後起了駕,嫆嬤嬤跪在地上伺候太后換睡鞋,道:「您為何又要幫著皇后?」

太后淡淡一笑,道:「皇帝為著高皇貴妃的事與嫻妃生了嫌隙,皇后才攢緊了權利,偏又有了身孕,再加上皇帝突然讓一直與世無爭的純妃掌權,皇后定然心焦煩躁。她畢竟生了永琮,哀家今兒給她吃顆定心丸,好讓她安安穩穩的教養嫡嗣。」

嫆嬤嬤心服口服,笑道:「太後日日為後宮煩憂,但願皇后能明白您的一番心意。」太后輕輕一哂,道:「你倒別說,我囑咐皇帝去看嫻妃,皇后指不定暗暗恨我呢。」嫆嬤嬤勸慰道:「太後母儀天下,皇后如果糊塗,那真是誰也幫不了她了。」

主僕倆嘟囔幾句,漸漸沒了聲響。

太陽陰了,天上吹起了傍晚的涼風。青橙扶著海安在庭院里看宮婢們摘玫瑰花,含苞欲放的一簍子,完全盛開的一簍子,再有快開敗的又是一簍子。皇帝悄然站到了身後,撿了玫瑰瓣兒在指尖搓弄,笑道:「都是做玫瑰清露的?」

海安一回身,唬了大跳,連忙福身請安。摘花的宮人也都停了手中活計,跪在地上叩首。皇帝面色愉悅,似乎心情不錯,他笑道:「都起來吧,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又望著青橙道:「這得做上幾缸子啊!」青橙笑道:「並不都是用來吃的。」

她一筐一筐的指過去,解釋道:「這筐子花還是骨子,最是新鮮,用來熬煮清露甚好。這一筐子已經開盛了,芳香馥郁,可製成胭脂。」

皇帝看旁邊還有一筐子開敗的,便道:「這筐顏色已黯淡,只能扔了。」

青橙搖頭,道:「雖然開敗了,但晒乾了一樣好用。每次沐浴時,往溫湯里灑上一層花瓣,香味兒也濃。」皇帝從不知道玫瑰花還能有如此多的用處,點點頭,笑道:「好像朕拘了你銀子花似的,非得自個動手做清露、做胭脂。」青橙攜著他往屋裡走,道:「你吃慣了這兒的玫瑰清露,無論外頭進貢多好的,只怕你都不愛。」

伺候皇帝換了衣衫,爾綺用朱漆刻雕梅花形小茶盤,端著一隻官窯白釉素色蓋碗,眉開眼笑道:「萬歲爺請喝茶。」皇帝問:「什麼茶?」爾綺一股腦的說開了,道:「是上等的女兒碧螺春,茶還不算緊要,這水才稀奇呢。」皇帝倒喜歡爾綺的膽大妄為,問:「水有什麼稀奇的?」爾綺欲言又止,看青橙似笑非笑,知道自己魯莽了,忙道:「奴婢失言,請皇上恕罪。」青橙禁不住一笑,道:「既然皇上讓你說,怎麼反倒不說了?」

爾綺紅了紅臉,要是在別宮,任誰做主子都會以為是奴婢想要在萬歲爺跟前獻媚,爾綺沒有海安心細,並未想到這一層。剛才見了青橙模樣兒,心底一個激靈,忽而悟到什麼,就忙止了嘴。卻不想,青橙倒未在意,還讓她接著說。

皇帝何等厲害,立時便明白了其中微妙。他唇角掬著笑意,一臉「朕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爾綺斂住神色,多了幾分恭謹,道:「回稟萬歲爺,這水是幾年前,純主子剛搬入翊坤宮時,在梅林收的雪水,埋在海棠樹底下已經有六七年了,最是甘潔輕浮。」

青橙道:「不知怎地就忘記了,幸而海安突然想起,挖開一看,還真埋了兩瓮。」皇帝細細飲了半碗,覺得味道果然不同,又笑:「太后愛飲茶,你給壽康宮送一瓮去。」巧好永璋散了學來請安,青橙便命爾綺將雪水用食盒裝好,交予小太監拿著,讓永璋去給太后請安。永璋與太后親厚,高高興興就走了。

用了晚酒點心,青橙無事,斜坐在炕邊綉荷包。皇帝隨意翻著書冊,極為隨意道:「皇后已經出了月子,往後宮裡的事,你多多向她稟告。」青橙頭也沒抬,只嗯了一聲。皇帝注視她半會,道:「你就沒什麼話要問朕?」青橙道:「有啊。」皇帝笑了笑,道:「那你要開口,朕才知道呀。」青橙往針線盒裡撥了撥,道:「荷包上綉兩朵蓮花好不好?」

皇帝一愣,不可置通道:「你就問這個?」

青橙茫然的抬頭,道:「不問這個,要問什麼?」又舉起手裡還沒綉完的荷包給他瞧,道:「原本想綉金龍,但料子是淺黃色的,實在不配,若是綉蓮花倒好。你要是不喜歡,還能給永璋戴...」皇帝丟了書,打斷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朕說話啊?」青橙道:「我一直聽著呢。」又笑:「不就是要我讓出統攝六宮之權嗎?你直說無妨。」

皇帝又是一驚,問:「你心裡就不覺失落?」

青橙定定的望著皇帝,噗嗤一笑,道:「我有什麼好失落的,原本就是皇后的東西,現在只是還給她而已。再說,宮裡的事不要我管,天天吃茶陪永璋永瑢玩,我樂意得很。」皇帝好歹斟字酌句思量了半天才開口,不想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皇帝也笑了,道:「你能如此想,朕甚感欣慰。」又直接跨過炕幾坐到青橙身後,雙臂環住她的腰身,在耳側呼氣道:「想讓朕怎麼獎勵你?」

青橙裝聾作啞,連連搖頭,道:「我什麼獎勵也不要。」皇帝吻著她的耳垂,道:「不行,朕一定要賞你的...」他的手上下胡亂動作,急得青橙邊笑邊扭身,道:「別鬧,手裡拿著針呢...」還沒說完,就「啊」的一聲。

食指上冒了血珠子,青橙忙丟開針線,用另一隻手按住,氣惱道:「說了別鬧。」又要起身去拿東西止血,皇帝卻拉著她就是不讓她走,還笑:「沒關係的,針刺一下有什麼,咱們還是做正經事吧。」青橙被他逗得哭笑不得,道:「咱們有什麼正經事做的...」話未說完,皇帝已將她擄上了炕...吻得嗚咽作響。

翌日散了朝,皇帝在養心殿用了晚膳,正要往弘德殿進講。出了養心門,突然想起嫻妃微恙,太后囑託之事,便道:「去景仁宮。」吳書來融會貫通,沒敢多問。從養心殿到景仁宮要經過一片小花園,平素皇帝都走宮街,今兒趕著時辰,就往花園中抄了近路。

除了吳書來,皇帝身邊只跟了兩名親侍太監,四人並未張揚,疾步而走。沿著蜿蜒石子小路行進,轉過假山,迎面是一架葡萄枝,手掌般大小的綠葉鬱鬱蔥蔥,如一道天然屏障。皇帝原未計較,恍惚看見架子下有人,就隨意望了一眼。

如今春末夏初之際,四處繁花葉茂,一個小姑娘穿著老綠色的宮裙蹲著,在空地上燒著紙錢,嘴裡還念念有詞。吳書來腦中轟然一響,真是到哪哪不安生。宮中有規矩不許宮人私自奠基,一是怕招來孤魂野鬼,二是怕走水起火,實在不安全。

吳書來喝道:「是誰在哪裡!」小姑娘渾身一顫,知道敗露,連頭也不敢回,起了身就跑。皇帝隨身的兩個太監幾步追上,左右將小姑娘扼住,抓至皇帝跟前問話。小姑娘一看是皇帝,膽顫肝裂,頓時軟如泥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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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微風沉醉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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