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似水流年(1)

第65章 似水流年(1)

石玉蓮從小喜歡照鏡子,早上起床后,總愛把鏡屏端在院里的那株荔枝樹下的石台上放好,將一把桃木梳子和一小瓶茶油放在鏡旁,坐在屏前一邊用桃木梳慢慢梳理著秀髮,再滴幾滴茶油放在手心,用手掌輕輕將油抹熱,抹均勻了,擦在頭上搓揉一番再梳;一邊端詳鏡里的臉兒傻想著。鏡上的花枝將她面容映襯得越加秀麗。

有一次,她梳好頭髮,正端詳鏡里的臉兒傻想著,這時,沒想到她家那隻大公雞走來,東瞧瞧西看看,忽然發現鏡里也有一隻跟它長得一模一樣的公雞。它試探著用嘴去啄一啄,鏡里的公雞也將嘴伸來。

公雞勃然大怒,豎起脖子上的五色錦毛,飛起來猛地一腿打將過去,只聽見「哐當」一聲響,鏡屏掉在地上碎了。

過後,桂花只能面對小圓鏡來梳理頭髮,而小圓鏡只能照出她的臉,遺憾的卻不能將她的秀髮全部攝入鏡里。

石玉蓮獃獃地坐在草坪上,想著家裡的那面鏡屏被公雞打碎了的情景……

耳邊猛聽到桂花在大聲呼叫:「阿蓮姐快看,那幾個人要點炸彈炸魚了!」

石玉蓮順著桂花所指的方向,只見有三個人都穿著褲衩,光著上身在淺灘上準備點燃安裝在炸彈上的導火索……

又見輝成急不可待地向深水處邁進兩步,想作好搶先鳧水的準備。

這時,傳來了石飛漢的叫喊聲:「亞成,不要命了?等會要炸死你!」

輝成畏懼似的後退幾步,然後只聽得「嘭」的一聲巨響,當場河水中濺起幾米高的水花。未等水花落下,所有的人就如箭一般撲入水裡,迅速游到河中去。石飛漢和二狗也一頭扎入河灣深水裡去撿魚。

下河撿魚除了需要擅長潛水而外,還得講究運氣。石飛漢潛入水底尋找了一圈,頭次就撿到一條有幾斤重的大魚,然後再潛游多次上岸來,石玉蓮和桂花將撿來的魚堆在一處,估計足有十幾斤。

這次石飛漢的運氣好,撿到的魚最多,輝成也撿到有八、九斤,二狗僅撿到了一條小魚。

他們上岸去掐了一兩根藤條,把撿到的魚穿成串。二狗看著石飛漢和輝成倆人手上提著這麼多的魚,打主意說:「我們把魚全部拿到油坊去炸著吃,好不好?」

輝成正在猶豫,桂花搶先說:「亞成哥,別信他的話,上次他一個人撿得最多,我喊他把魚拿到油廠去炸著吃,他就不肯。」

輝成想著有這麼多魚要是拿回家去,全家人可以美食一頓。他心裡不情願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就徵求石玉蓮和石飛漢的意見說:「你們說怎麼辦?」

二狗慫恿著說:「油炸的魚太好吃了,香噴噴的!」他當然是想把魚拿去油廠炸了吃,況且今天他撿到的魚最小。

二狗只因家裡窮,肚裡缺少油水,經不住油炸魚香的誘惑與刺激,立即打了一個酸飽嗝。酸水湧上喉嚨來他感到燒心,熱辣辣的不舒服。

石飛漢儘管看出二狗是在耍猾頭,貪嘴貪吃想佔便宜,但他想到二狗也怪可憐的,剛才聽石玉蓮說他家的生活每餐都是幾條紅薯一點米,炒菜只用小油掃在鍋底輕輕抹過一圈,捨不得用油,差不多都是用干鍋子來炒菜,腸肚裡沒有半點油腥似乎早就生了銹。

二狗禁不住誘惑,抹著鼻尖上懸著的黃鼻涕與嘴上的涎水,猶豫不決地說:「阿漢哥,今天下河撿魚數你最多,就你做主吧。」

石飛漢只好說道:「先把牛趕回去,叫上阿蓮妹和阿花妹一起去吧。」

「好!」二狗仔和輝成暗暗偷笑著。

輝成和桂花把牛趕回牛欄套好后,一溜煙溜到了油坊門外,看見二狗的爺爺梁標只穿了一條褲衩,光著上身,跨著兩條瘦骨伶仃的長腿,頭垂下去把臉埋在榨槽里,正用木鏟在鏟碾榨過了花生餅碎末。老人家的屁股正對著油廠門外,翹得老高的。

二狗和輝成站在門外,齊聲喊著:「爺爺,魚來啦,給我們炸魚吃!」

「你們幾個崽子來炸魚,老用油坊里的油。」梁標沒抬頭繼續幹活,從胯下看見幾個娃娃手裡提著魚串子,又見有二個女娃子,急忙罵道:「他媽的,你們都先滾出去撿柴禾。」

油坊修建在村背後山一條僻靜的山溝,與村裡的小水電站相鄰。

村裡的油坊是梁標家的老祖業,在村裡的所有社員當中,當數梁標最精通榨油的門道。

當時村長石水寶親自登門拜訪,叫梁標回村裡來榨油,管理好油坊。梁標不敢怠慢,只能離開船隊。

油坊共是三間依山傍水的大石屋。中間一間設有一條木榨,是油廠的主體設施。

木榨用兩截直徑三尺多的堅硬龍眼樹樹榦,分別先將樹心掏空后,再將兩根樹榦面對面地合在一起做成的。榨身用八根大圓柱充當支架,再用八根橫樑從上下將榨身固定住,這樣就製成這種傳統的榨油工具了。

榨前房屋的中間豎著一個高大的支架,從支架上端垂下一條粗大的竹繩,繩索的下端懸挂著一根大木棰,專門用它來榨油。油坊右邊的一間屋裡設有一架水車,水車轉動帶動屋內的磨盤和石碾輪子不停工作,主要是用來磨碎和碾碎花生籽等原料。左邊一間屋裡砌有一張寬大的石炕台,平時就用它來烤乾花生籽的。另外還有兩口土灶台,一口用來炒乾花生籽和炒香各種油料的粉末,另一口灶用來蒸熟花生箍餅的粉末。

榨油由兩個強壯男人互相配合,先將包裹好的箍餅裝入木榨的腹部里,再用一塊厚實的圓形青岡木板頂住所有箍餅,外面又用兩層厚薄不一的青岡木枋頂在圓形木板上,再將木榨內的箍餅全部抵緊。接著在兩排木枋內分別插入一塊有一丈多長的尖枋,就借用油棰交替著輕磕在木榨前兩塊尖枋頭的鐵箍上。尖枋受力慢慢擠進兩層木枋里,逐步把榨內的一排兒箍餅擠緊壓緊。這樣箍餅受到外力的擠壓后,油脂就從榨下的肚臍眼裡緩緩流出來——越流越多,流在地上的木盆里。

榨油匠用油棰輕磕一番,再把陷進去的兩塊尖枋抽出來,加入預備好的木枋再將空出的空間填滿,兩人重新抱住大油棰使勁撞擊尖枋頭。如此反覆進行幾個回合后,壯漢這才開始吆喝著,先由一個人將那根有兩丈長和一百多斤重的硬扎木大油棰,朝前推向高空去,撒手后讓油棰退回來,再由另一個榨油匠接住,兩人同時把住油棰瞄準尖枋頭,順勢撞擊著。

當然油棰撞得越有勁,油就流得越快越多。一般要撞擊很久,直到把箍餅里的油脂給榨乾凈,才算完成所有的工序。

油棰和尖枋的頭部都安裝有鐵箍,遇到二者互相碰撞的時間久了,鐵箍發熱容易冒出火花來。這時猛力的撞擊,能震得整間油坊好像就在顫抖著,聲音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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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村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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