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望山上(3)

在北望山上(3)

當然,那些也是布穀鳥無法知道的事情――蘇世倫沒有向她透露。

蘇世倫在做一個市長才能做到的事情――他把市政,旅遊,交通,規劃,園林等部門的局長們召集在一起,整整開了三天的會。會議的主題只有一個:

「如何在上海堆出一座山來?」

會議中,蘇世倫前後反覆地只說一句話:

「同志們,上海有河,有湖,也有江,就是缺一座山。上海一定要有一座山,一座屬於上海人民的山!讓上海的孩子們從小就能夠登高望遠,讓上海的老人們歲歲年年可以重陽登高,思念親人。我們必須建造一座真正的山,而不是再造長風公園的鐵臂山。」

蘇世倫所說的「鐵臂山」,是在上海西北角的長風公園裏,用挖湖取土的方法堆起的一座幾十米高的人工土山。「鐵臂山」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可憐的上海人,幾代人的童年就是在那裏所謂的「爬過山」。

會後,蘇世倫親自到北京找到了空軍司令員,請求和協商將上海東北角一個報廢棄用了多年的軍用機場的土地,全部劃歸上海土地管理局,由上海來改變土地用途。空軍司令一聽上海要為孩子,為老人堆山,一口答應,全力支持。然後,蘇世倫又與安徽省政府協商,在上海的黃金地段劃撥出一塊土地,作為安徽人民政府駐上海辦事處的新址。與之換取的條件是:安徽省責令長江沿岸的城市,如蕪湖,銅陵,馬鞍山炸山採石,利用捷徑便宜的長江水道,用拖輪駁船向上海提供五十萬立方米的石頭。接着,蘇世倫又責成市政公司動土掘地,挖出一個面積超過一平方公里,下深五米的人工湖,埋設地下水管引長江水灌入。最後,將挖湖的泥土與安徽運來的石頭,堆成一座兩邊矮,中間高的NAN型的連體山,最高峰處超過海拔四百米。\本章節貞操手打shouda8.coM\接着,又將這座連山帶湖公園的三十年管理權拍賣給了一家上市公司。因為有山又有水,交通也便利,周邊地區的土地和房產一下增值數倍,所以輕鬆地就收回了全部投資,沒有多花城市預算的一分錢。這個舉動,因為的到市裏各行各業的叫好,獲得了大力支持,僅僅歷時半年,就建成了一座南望上海,北眺江蘇,東看滾滾長江浩瀚入海的,一道屏風般的,巍巍峨峨的人工高山。

就在北望山即將竣工的時候,蘇世倫又親自跑到上海華東醫院的南樓,向一位當年德高望重的,滿腹經綸的,已經卸任的老市長討取此山此湖的名字。

躺病床上的老市長聽完后蘇世倫的描述,沉呤許久,目光中滿含讚許的說:

「北眺江蘇,南望上海,東看長江,好,好,我說,就叫北望山,南水湖吧,你看怎麼樣?」

「太好了!很有氣魄。北望山,北望中原,氣勢豪邁;南水湖,低首看水,一往情深。就這麼定了。」

蘇世倫非常欽佩老市長的才華和人品。老市長彷彿是意猶未盡,又語重心長地對蘇世倫說:

「功德啊,這就是我們官員的功德!你沒有靠賣土地去換來的高GDP,去搞自己的政績。你能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留下一座山,留下一個湖,搬不動的山,移不走的湖,造福子子孫孫啊!仁者山,智者水,仁智不可缺一啊上海需要山和水,上海人更需要水和山。上海需要的不是迪斯尼北望山,南水湖,都可以留下一百年,兩百年,可以永遠與上海共存,迪斯尼行嗎?」

老市長說的是上海正在與美國迪斯尼公司談判,爭取在上海也建一座與香港和東京一樣迪斯尼主題公園。從心裏講,蘇世倫也不怎麼贊成上海建造迪斯尼公園的。他認為,一個真正深邃的,有廣博氣度的世界級大都市,不應該接納像迪斯尼這樣靠玩弄形象,塑造狹隘主題,以搜刮錢財為目的的主題公園,更不應該與香港那樣缺乏資源的城市去競爭旅遊的客源。上海不是一顆東方名珠,而是一塊無比巨大的,光輝璀璨的寶石。上海應該比香港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發出更多更強的燦爛光芒

但是,蘇世倫只是在心裏想着,沒有向老市長表達出來。

北望山,南水湖的名字就這樣在老市長的病床前定了下來。

北望山建成和南水湖盈水之時,就是今年的春天,公園的管理公司移植了大量的樹木綠化山和湖。僅僅上海松江,嘉定和青浦三個區的二十四個苗園裏的樹木,就全部用得一乾二淨還不夠。植樹節的那天,蘇世倫又親自帶領幾百名市政府和各局各區的幹部,在山上和湖邊載下了上萬棵樹木。如今,這些滿山遍野的樹木,棵棵都已經長得桿壯枝茂,蒼翠蔥鬱,濃蔭綴草。

可是他,卻進了提藍橋監獄,卻連看一眼山,觀一下湖的權利也沒有了

想到這裏,淚水又一次無聲地淌滿布穀鳥的臉龐。

布穀鳥個人的心思,卻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也是一個永遠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否則,又會是蘇世倫的一條說不清,道不明的罪狀:

「利用黨賦予的手中權利,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只是為了去討好自己的情人」。

略略有些清涼的山風,從茂密的綠蔭叢中迎面吹掠起布穀鳥的頭髮。

布穀鳥真得很想不通:蘇,他真的是個罪人嗎?即便是,也肯定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人,難道就沒有辦法自己為自己贖罪嗎?真的不能將功抵罪,或者戴罪立功嗎?領導們總是喜歡說:功歸功,過歸過,一碼歸一碼。可是,當一個人面臨災難之時――無論是他自身的過錯,還是被人誣陷的「過錯」,他的功就不是功了,過卻肯定是過。很不公平的。也許,人生從來就是不公平的:一個人做了九十九件好事,而只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他就成了一個壞人。難道一個人做了九十九件壞事,而只做了一件不壞的事,就可以成為一個好人了嗎?

北望山上的布穀鳥,心裏一直在為她的蘇鳴冤叫屈。她始終認為,蘇世倫絕對不是一個壞的市長,不是一個壞男人。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

可憐的布穀鳥啊!她活了三十八歲,可還是個政治文盲,還是個政治白痴,還是個政治的低能兒。她一點也不懂得,在政治的詞典里,是沒有好人與壞人這兩個詞的。

女人啊,幾乎都是被人推進了政治之水的旋渦中的,而她卻總以為自己還在岸上。

布穀鳥想,自己與蘇相識,相知,相愛,只有短短三年時間啊!歲月彷彿如夏日流水,如秋天疾風,如冬季雲煙,一切似乎遠去了,但又卻是歷歷在目,只想回首,又不堪回以往的情,眼前的事,像夢幻似迷霧的輕裊,如黃金鑽石般的豐碩奢厚,又似魔鏡那樣光怪陸離,更像萬花筒似的變幻無窮總之,她自己也清楚那一天天,那一夜夜,那些快速而悠長的時光,是怎樣度過來的?可她又很奇怪,身邊一個個,一群群人的那些臉龐是怎樣從迷人的微笑,突然全都變成嚴肅鄙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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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知青到中南海秘書: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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