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望山上(2)

在北望山上(2)

登上山頂的布穀鳥,拉着女兒的小手走進涼亭,然後坐在石板椅子上。

此時,正是學校放暑假的時光,又是周末的午後,北望山的山上山下是人頭攢動,遊人如織,無數家長帶着辛辛苦苦學習了一個學期的孩子們,來到這裏來遊玩消暑。蜿蜒數百米青石台階,五顏六色的遮陽帽,朵朵如花盛開的遮陽傘,連接成了一條飄動的綵帶,輕盈游弋在墨綠色的,蔥籠茂密的樹林之中,山腳下的南水湖中,波光粼粼,倒映着藍天白雲,湖中不時有小船劃過,有遊艇疾飛過,激起一道道白色清涼的浪花

女兒敢敢哼著伊伊呀呀的兒歌,抱着彩色汽球跑到林間的草地上去玩耍了。

布穀鳥掏出手絹擦擦額頭和臉上的汗水,獨自將身體依靠着涼亭的石柱上,兩隻眼睛失神地,獃獃地望着這夏日裏的一副快樂游景圖。她的心裏暗暗地,心疼地想着,嘴裏情不自禁地,失聲地念著:

「蘇,你能看見這些嗎?多麼想讓你看見眼前的情景。要不是你,哪會有孩子們和家長們今天這麼多快樂的享受和盡情的遊玩啊!」

布穀鳥的話只有她自己才懂。她是在說,如果沒有蘇世倫幾年傾盡的心血和努力,就不會有上海今天的北望山和南湖水。

實際上,假如要是嚴格地追尋往事的足跡,這座北望山和山腳下的南水湖設想形成的始作涌者,不是別人,不是蘇世倫,恰恰就是她布穀鳥本人。而將設想變成現實的,才是正在提籃橋監獄中服刑的蘇世倫。

此時的布穀鳥慢慢抬起了頭,用她那迷離的,柔軟的,更是深情的目光,再一次越過蔥綠遼闊的原野和無數聳立的樓房,從北望山頂投向遠方那在一片灼熱的陽光與蒸騰的霧氣中的提藍橋

布穀鳥的記憶非常清楚的刻着那天的情景――二00五年九月秋天的深夜。

那天,她隨電台安排的休假到湖南張家界旅遊剛回到上海。她是個從小在上海出生,在上海長大的女孩子,是個幾乎從來沒有遠行山鄉的女人,除了在電影和電視機里,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象張家界那裏綿綿浩瀚的群山,俊俏挺拔的峰巒,和密不透風的參天原始森林。自然界那壯觀秀麗的美景讓她看了后,心裏又驚喜,又激動,又感嘆。回來的當夜,把眼見的大山和森林像畫圖一般鎂景,興緻勃勃地向女兒細細描繪,尤其是那山、那峰、那嶺,雖然曾在影片中,在電視中看見過,但是,與親眼所見的壯觀,親耳所聽的林濤聲和鼻子聞到的山林清新氣息,親手洗一下石澗小溪的純凈流水的感覺那種不可言狀的感受是無法比擬的。

她更深刻的體會到了那句話:一個山裏人,走進城市感受到的是對人的力量驚訝;一個城市人走進山裏,感受到的是對大自然的讚歎和敬畏。

女兒也為她的描繪感染而激動了。可是最後,女兒卻發出一聲充滿羨慕的,但無可奈何的嘆息:

「媽媽,如果我象你一樣,象外婆一樣老是在上海,就永遠也看不見真正的大山了,就永遠不知道什麼是真正大森林了,就只能在電視里看到大山和大森林了,是嗎?」

布穀鳥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裏,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第二天的深夜,布穀鳥與蘇世倫幽會時,她把自己的登山看林歸來的新鮮而興奮的感覺,又一遍細細地向蘇世倫作了一番描敘,還把女兒說的話也告訴了蘇世倫。

蘇世倫很認真的,饒有興趣的聽着,沒有插她一句話,眼睛始終微笑着觀察布穀鳥的表情,並且還點燃一枝煙吸著――他平時很少吸煙的。

布穀鳥描敘完后,用充滿失望,但又是感慨無限的口氣對蘇世倫說:

「蘇,女兒的話說得很對的,是嗎?你知道,如果我不走出上海,不去張家界,就根本無法真正懂得什麼是高山?也不能真正理解什麼是森林?踏遍青山才能理解山的含義,撫摩森林才能懂得樹木的內涵。我是三十六年才懂得理解啊!你想想,我們上海多麼可憐啊,我們的孩子多麼可憐啊,他們如果不走出上海,無論是十歲,二十歲,或者是三十歲,四十歲,就是到了老態龍鐘的晚年,也永遠不知道什麼叫作高山?什麼叫做森林?就永遠也體會不到登高遠望是一種多麼能夠拓展胸懷,放眼天下視野最好的方法,是一種多麼能夠舒展情懷,激勵人生志向的做法。你猜猜,我當時站在高山上的感覺是什麼?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人站在森林簇擁的高山之顛一攬眾山,江河與平原,與坐電梯登上東方明珠電視塔和金茂大廈去看上海,去看黃浦江,去看長江的感覺,根本不是一回事,也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真得不一樣,天不一樣,雲不一樣,陽光不一樣,空氣不一樣,連吹在臉上的風也是不一樣的。我們的上海啊,有江,有河,有湖,可惜啊,就是沒有一座可以登高望遠的山,即便是年年重陽,歲歲重陽,上海的百萬老人也不能『重陽登高』,只能腳踩平地,望高興嘆」

布穀鳥說完,無奈地看着蘇世倫。

抽著煙的蘇世倫一直聽得很仔細,還是始終一言不發。

但是,細心的布穀鳥驀然發現,蘇世倫在用力摁熄煙頭的一剎那間,眼睛裏跳閃出一星稍縱即逝的,果斷的,堅毅的亮點。

後來的日子裏,發生了布穀鳥絲毫沒有想到的事情。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從知青到中南海秘書:黑月亮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從知青到中南海秘書:黑月亮
上一章下一章

在北望山上(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