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郭大掌柜（中）

杜芸沒好氣的把手上拎著的飯籠往路小婁面前一擱，語氣不善道：「昨晚看你又喝了那麼多酒，我爹怕你身體不舒服讓我送來雞湯給你補補。」

「勞煩老丈挂念了。」路小婁感嘆了一句后便去揭那籠蓋，不過等手指碰到湯盅的時候卻發現那透出的觸感意外的冰涼。

「冷的？」路小婁狐疑的看了杜芸一眼。

杜芸一聽便開始手足無措起來：「我、我拎著它出門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興許是來的路上受的涼，別管那麼多了，快喝吧，快喝。」

嘆了口氣，路小婁把湯盅拿在手裡取下盅蓋，一眼瞧見裡面沉底的黑黝黝雞塊來，可見這湯里的油星少得可憐。

「這雞湯是誰熬的？」路小婁拿起飯籠中置放的筷子輕輕在湯盅里攪合起來：「我觀這雞湯，如大宋西北地之民苦，惹人深思矣。」

「什、什麼意思？」

翻個白眼，路小婁從湯中夾起一塊黑雞肉道：「你看這雞肉，先被庸廚用油煎炸了一次，四面焦黑，好比西北各州縣衙役官員對治下百姓的橫徵暴斂，迫害至深；再觀這湯煮之法，似用猛火熬煮以圖短時少事，好比党項遼寇南下襲擾，聲勢浩大而草木不留；等這湯喝下去，恐怕也只剩下枯骨、廢墟、鴉鳴。」

「胡說，快喝。」杜芸氣得鼓起臉頰道：「再難喝，這也是別人花了不少時間給你熬的，你要珍惜才是。」

路小婁把雞肉放在鼻前聞了聞，眯著眼道：「你這湯里是不是還放了其他作料？」

「家中廚娘教我一個給雞湯提鮮的法子，可我看也不過是放些姜蒜素料的法子，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我就讓人去街上藥坊買了點補身子的藥材，放進鍋里一起燉了。」說完，杜芸一副被拆穿心思的小家碧玉模樣著急道：「唉，反正都是對身子有好處的東西，你就喝了嘛。」

咽了咽口水，路小婁還是把湯盅給放下了，拿起一份紙卷道：「我暫時還沒胃口，你回去吧，等我看完這個。」

「那你忙吧，我便回去了。」

杜芸收好竹籠放在一旁后，便轉身離開了，路小婁側身目送其離開后，丟開手裡的紙卷又端起那碗內涵不明的雞湯看了起來。

「來人。」

聽到大掌柜辦公室里有喊話聲，聽候差遣的侍衛敲門進屋道：「大掌柜有何吩咐？」

「你去給我找條狗來。」路小婁端詳著雞湯頭也不抬的說道。

侍衛愣了愣，拱手問：「敢問大掌柜要這狗可有什麼要求？」

「活的，會叫喚就成。」說罷，路小婁把手搖了搖，「快去，免得冷了雞湯。」

聽得這話讓侍衛一時有些雲里霧裡，但侍衛可不敢再多糾纏下去，拱手退下沒多久，商號外就傳來一陣清脆的犬吠聲。

敲了敲門，侍衛牽著一條大約一尺長的黑毛幼犬進來，就這麼一條小狗，在路小婁看向它的時候，那條黑犬也盯著路小婁目不轉睛，連犬吠也停下了片刻。

「大掌柜，犬已帶到，是從東街小巷的老王頭家買來的。」侍衛將黑犬抱了起來，為了讓路小婁看得更仔細一點。

「汪！」

黑犬對路小婁厲吠了聲，路小婁齜牙笑了笑，從湯盅里舀出點湯水放在盅蓋里遞給侍衛：「把這個喂它喝下去。」

「是。」

侍衛不疑有他，便一手拎著黑犬的后脖一邊把盅蓋湊到它的鼻前，也奇怪，按說狗的嗅覺比人類的還要厲害許多倍。可是對待這麼一份很明顯不正常的料理，這狗卻是在嗅聞過味道后順從的舔了個乾淨。

「難道是我多疑了？」路小婁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那湯盅。

「汪！」

黑犬喝完雞湯后，舔了舔爪子，不過很快就不對勁了……

「汪、汪汪汪……」

那黑犬一連陣的脆聲低吠和劇烈讓提著它的侍衛有些驚懼，路小婁瞳孔一縮，腦海下意識的就浮現出了以前所看過的一些生化影片的劇情來。

不、不會吧，這狗開始變異了？這湯里難道摻的是後世大名鼎鼎的T病毒？我日！

「放、放下，快把它放下！」路小婁連忙讓侍衛放下手上的明顯很不正常的黑犬，其實侍衛這時候也有些怕，就算是目前所處的是時代落後的宋代，但這侍衛還是親耳聽說過瘟疫之類的傳染病絕症。而這條狗的表現，就很像發症的情況啊！

幼小瘦弱的黑犬捲曲身子口中流涎，四肢與搭拉的耳垂也無精打採的抽動著，隱隱約約間，路小婁彷彿在這小小的身影上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死狀。

「去，看看它死了沒有。」

「是。」

侍衛顫抖著伸出手探向黑犬的脖頸處，尋找到心脈起搏的痕迹后拱手道：「回大掌柜，這狗尚有一絲氣力。」

鬆了口氣，路小婁接道：「把它帶出去找人看能不能治好，若是治不好，就尋塊好地葬了吧。」

「是。」

侍衛嘆了口氣將半死不活的黑犬帶了下去，路小婁高高托起湯盅然後鬆開了手，冰涼的湯汁伴著碎瓷片四濺開來。

「啊，手抖了一下。」

作捧讀狀開口說了這麼一句的路小婁面色沒有一點感情，對於這個把廚藝技能點完全給了武藝的准媳婦，路小婁心裡除了「極品」二字外給不出其他評價了。

……

汴京皇城後宮內，郭清悟正聽著自家耳目彙報來的有關消息，比如趙皇帝近日光顧後宮各殿的情況、張尚二妃是否有異常動靜、曹皇后的新宮令。

「唉。」

聽完宮人彙報的情報，郭清悟輕嘆了口氣示意對方可以退下了，緊接著喃喃道：「想本宮還是皇后的時候，宮裡雖有些喧鬧，但也不會如此沉靜。當年劉太后可是對某說道過，越是平靜的背後越是會藏著滔天大浪來，也不知如今這浪會撲往何處。」

「啟稟娘娘。」門外一個宮女低身做了個福道：「宮外萬里商號有一封書信送來。」

「哦？」

郭清悟聽到萬里商號下意識就想到了路小婁，在她眼裡路小婁年紀輕輕能做官做到皇帝老公面前確實是有一番本事在身的，不過可惜的是，宮裡宮外誰不知道路小婁如今早就抱緊了曹氏的大腿，就連當初白挨的那一頓打，路小婁都沒在人面前提起過。

「這個時候，他送信給我來作甚？」

狐疑的接過信箋，郭清悟一目十行的將心中內容看完，然後鳳目圓睜，對身旁的貼身宮女問道：「玉兒，你可知子修現在人在何處？」

那名叫玉兒的宮女隨即欠身道：「啟稟娘娘，郭學士此刻應該還在宮外賞花訪友。」

「去，帶人把這個交給他。」郭清悟把手上信箋遞了過去，「告訴他，務必兩日之內去找路大米赴職，若是誤了事，回去自請家法懲治。」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