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能理解喜歡或者愛這一類虛幻的詞句，沒有任何現實意義；不能理解讓一對男女互相吸引的東西，誰也不能預料能夠延續多久；更不能理解，所謂的永遠，其實總是這樣或者那樣的輪迴。

還有，不能理解他。

想說的太多了，但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裡掙扎，原本抵著他胸膛的雙手卻好像有意識，慢慢伸出去抱住他，男人溫暖的身體，他身上很淡的香味，再開口的時候她低下了頭，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眼睛緊緊閉了起來，聲音微弱。

記憶里很久以前的那些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中掠過，那些他原以為再也不會想起的事情，原以為再也不會重來的感覺，他喜歡的，不喜歡的，想要留住的，想要忘記的，翩然而過。

「你的心在我這裡，蘇沫。你拒絕不了我，做我的女人吧。」他說的是肯定句，她連否認的機會都沒有。

她一下子僵立住了，幾乎想立刻推開他，吸口氣讓自己鎮定，可是心中翻騰，手指顫抖。許多話在唇邊衝撞，怕自己開口就會胡言亂語，她努力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別這樣。」

「我們在一個公司，是上下級，怎麼可能？」

「有關係嗎？」他表情疑惑，「我不在乎那些。」

他沉默了，蘇沫一口氣泄下來，突然感到莫名沮喪。

她對他有感覺，否則不會這樣心亂如麻，不會這樣忐忑不安，但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戀愛。戀愛做什麼？戀愛就能有結果？戀愛就能讓她從現在這一切的煩惱中解脫出來？

嘆息了，她心灰意冷，想離開，但是臉上一暖，是他的手掌覆上來。他捧著她的臉頰，好像是捧著她的心。

耳邊有聲音，很低，是他又重複了一遍，「別害怕，我是認真的。」感覺過了很久，其實應該只是幾秒，耳邊終於響起他的聲音，語速不快，說得也簡單，看著她的眼睛，

鼻樑酸脹，眼角刺痛，倉促間她閉起眼睛。他的擁抱溫暖而堅定，她只覺得自己的僵硬又慢慢地軟弱了下來，她再沒辦法抗拒那樣強烈的渴望，她又嘆息了一聲，慢慢地回抱了他。

但那種刻骨銘心的喜與憂，樂與痛，卻讓她終身難忘．太長太苦的一段愛之路，走得她既傷感又絕望，而他，給了她飛蛾撲火般的希望，就像此時此刻她的熱情與瘋狂，只是．她拚命地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她原以為自己只要遠遠地看著他，就會心滿意足，可事實證明她做不到，這個男人，要用他這種要用他這種溫柔的手段折磨她到什麼時候啊？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明明有一件好東西，在你眼前晃啊晃，你就是夠不到，換個蘇沫經常自嘲的說法就是，作為一頭驢吃不到眼前的蘿蔔．

腦子裡轉了半天，很努力措辭，但都未果，她最後說了老實話，「南風，我，我和甄瀾聊過了。」

他沒答，慢慢笑了一下，「哦，怎麼樣？」

怎麼樣？她又說不出話來了。

說什麼？說我知道你們在一起過，你是曾經立在她身邊的男人……而她則是熟悉你過去的女人，知道你許久以前的樣子，知道你是只談過程不談結果的男人……今天我們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她給你打的電話，戀人再朋友，再這樣若無其事的相處，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最後也對我這樣。」

她說不出來，她沒資格說，那是她永遠都無法企及的時光和世界，這麼短暫的相處，他甚至連一句喜歡都沒有對她說過，他們的關係僅止於此，他的過去，他的將來，她都沒資格說一句話。

許久都等不到她的回答，終於他又開口，「好吧，蘇沫，有些話，應該是我跟你說的。」

「別，別……」她突然又急起來，咳嗽著出聲阻止，突然害怕從他的嘴裡也聽到這些就象是條件一般刻意的話。

「怎麼了？」付南風看著情急的蘇沫有些發懵。

不知是哪裡生的勇氣，蘇沫竟然脫口而出，「不用了，別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聽過的話，我不想聽……」

「蘇沫，我還什麼都沒說。」他笑了。

「我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就算不是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我也能從別人那裡聽到，而我不想聽到從你嘴裡說出來這個名字。」她盯著他的臉認真的說道。「今天晚上的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你讓我想想吧！」

他不說話了，沉默了很久，然後慢慢答了兩個字，「好吧。」他看著她不說話，剛才的意亂情迷也似漸漸消退，他又想起自己身上背負的那許多，這麼多次的壓抑和剋制，為什麼每次對著她，他就會這麼得情難自控了呢，這個喜歡猶如一盆冷水潑了下來，他的冷靜自持一下子又自動歸了位。

想放開她，但是身體卻做出了相反的反應，他最後用力抱緊了她，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頭髮。

沒有答案，他又吻她，動作溫柔，但是不說話。

她拒絕地乾脆．心理卻為了剛才他的那句話而翻山倒海，是啊，我還什麼都不是，一種沮喪感縈繞心頭，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付南風聽著她的嘆氣聲道。

」想家了。「蘇沫看著面前的燈火說道。

他深看著蘇沫的眸子，淡淡笑了：「那就跟我回家。」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蘇沫心猛然跳了一下。

「哦，那麼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或者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呢．「付南風的臉上掛著好玩的神情笑道。

看到他這樣促狹的神情，蘇沫才回過味來，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地同時笑出了聲．

「怎麼樣，有興趣去我家參觀一下嗎，不是宿舍？「付南風的神色稍有些赦然地笑道．

「嗯．「好奇心壓過了一切，她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蘇沫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一天，付南風第一次把蘇沫帶到自己的住處，位於三環的一棟公寓，車子轉入安靜的街區，四月的傍晚，道路兩邊行道樹已經冠蓋交接，路燈曲線柔美，燈光暈黃，透過葉片撒在路面上，斑駁搖曳。

再往前就是隱藏在綠蔭后的鐵藝圍牆，側邊白色的地下車庫大門在他還沒有開近之前就緩緩升起，他慢慢減速，時間算得正好，進門的時候都沒有停頓過。

電梯上來是幾棟私家公寓樓，樓層並不高，當中有小型的花園，樹影婆娑，水流潺潺。

公寓外牆是米黃色的沙石表面，凸出的弧形露台，攀附著凌霄花，春日裡花草正茂密。

他的公寓在蘇沫看來實在是大得有些離譜，頂層的複式，客廳寬大無邊，黑色柚木地板，淡灰色的巨大沙發，廚房是開放式的，後現代的銀色，大得無邊無際。

打開房門，深色的木地板一直延伸到落地窗，複式結構，上下兩層，客廳大得說話可以聽到回聲。屋內窗明几淨，傢具很奢華也很冷調，深褐色的茶几上擺著白色的玫瑰，黑色的沙發邊鋪著土耳其藍地毯，窗外是長安街綿延的燈光，如同黑色的幕布上點綴著無數繁星，如此璀璨而安靜。完全不同於蘇沫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家，甚至不同於從她的角度所認識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