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乘風歸

第28章 乘風歸

昨天傍晚回到永寧宮后,晴之又挑夜燈將額外事宜收納入冊,發現尚未用盡之前準備的物件。她心說之前從聽說宮裏黑,什麼人都一層層剋扣,如今看來卻沒遇到這檔子事。隨後一邊想着回頭還要送到嘉夫人那入冊,卻在不知不覺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時,雪衣正在外屋忙碌,晴之揉了揉惺忪地睡眼,發現其他人都沒在。晴之心說,王宮不比自家,擺件傢具都十分貴重,需得日日維護。而永寧宮手常缺,自己與嘉夫人時常在外,並無閑情整理宮務。想罷,晴之只得強打起精神,心說將這些都弄完了,定要抽空好好瞧瞧了。

「媽媽。」晴之私下會喊雪衣媽媽,恰如從前。

「在這呢。」雪衣聽到后趕忙應,她將方才擦拭過的小木碟輕放置於桌上,又擦了擦手,才走進內屋,整個過程自然又大方,是芳官寶鈿二人比不上的,而澹臺清讓又從不做這些,因此倒顯得雪衣與晴之十分親近,「麗妃醒了嗎。」

「恩,大概是太累了,沒想到竟這般睡過去了。」晴之伸了個懶腰,卻覺得渾身發酸,脖子更是動彈不得。

「放着我來。」雪衣走上前為晴之揉肩捶背,「昨夜裏人都沒在,我便在外守了一夜。」

「她們都去哪兒了?」晴之十分享受,雪衣一雙手將她的不適全都捏走了,整個人輕鬆了些許,問道,「我說怎麼今早上一個人都沒瞧見。」

「是風鶴。」雪衣有些猶豫,但她還是說了出來,「她被關起來之後,就一直在尋死,所以芳官寶鈿春生三人都留在那了。澹臺擔心她動靜太大,惹得後宮皆知,她們三人看着好過其他人些。」

「唉。」晴之嘆了口氣,「我稍下過去瞧瞧。」

「好。」說罷,雪衣突然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

晴之見狀朝屋子西邊指了指,雪衣點了點頭,毫無猶豫地走了過去。她打開柜子,發現還留有許多從前在四皇子府上時的衣裳,她有些懷念地笑了笑,卻又不敢耽誤片刻,取出衣裳便去服侍麗妃洗漱換裝了。

後院。

北方的秋天十分乾燥,少雨且悶熱,坐在窗邊曬會太陽,便像是被那光線痛打了一頓,不一會露在外面的皮膚便被曬得通紅。此時,風鶴安靜規矩坐在椅子上,她周圍空無一物,得益於她昨日沒有停止過的鬧騰。

她見那冊子與算紙被人翻出來時便有些痴了,待到聽人說都送到麗妃那去了,便像母親丟了孩子一般瘋了起來。鬧了三五個時辰才歇住,眾人也都累了,各自坐在一旁。雖不言不語,眼睛卻不曾離開過她。直到見她真的不再掙扎,這才真的放鬆了些。

屋外天色越深,風鶴心中便越有些神往。她猜,或許是怕極了,但她還是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朝着三位姑娘一笑。三人倒也和善,瞧她似乎放棄了抵抗,便將原本綁在腿上的繩子給解了開,還問她是否要去小解。風鶴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陣,被喚作芳官的姑娘開始催著其他兩人到裏屋去休息,二人也不推脫,徑直去了。約莫睡了半個時辰,又走出來一位與芳官隻眼神交流一下,二人便換了個值。

許是她累了,也許是氣氛輕鬆了,風鶴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安置在內屋的榻上,身旁放着不知從哪兒取來的月事帶子,一盆水以及一身新衣裳。她伸手輕放在疊好的衣裳上,那種柔軟的觸感卻從她的掌心直衝到她的心裏,心頭一股水沖了上來,不由得鼻頭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卻沒有去碰那些東西。她這樣的人定是要送去受罰,打個半死再丟出宮的……

此時,芳官端著些早點走了進來,風鶴連忙偏過臉,擦了擦眼淚。

「等我再換班時,聞到一股血腥味。」芳官的聲音沒什麼特色,但勝在溫柔,如春風一般溫暖人心,「昨日瞧你那般模樣,我便猜到了,每次月事前我也是那般。」

「……」風鶴吸了吸鼻子,只低着頭沒有說話。

「新衣裳是春生的,我與寶鈿都高了你不少,因此她自己去取了衣裳來,說是給你換。」芳官走上前,「雪衣姑姑說你平時雖沉默寡言,她不認為你會有什麼壞心思,便叮囑了我多多照看你些。」

「只是聽了雪衣姑姑一席話,你們就這般對我了?」風鶴開口,有一點鼻音。

「澹臺姑姑查過了,你只拿了那幾份手稿。」芳官見她還有所防備,便開門見山道,「手稿也十分貴重,但在世人眼中價值卻不如金銀玉器,她說你從前便是出了名的數術才女,只是糟了人眼紅,未能晉陞,便一直委身於此。」

「唉。」風鶴只嘆了口氣,便不再繼續說話了。

「不過具體還要等麗妃做斷奪。」芳官將早點放下后,說道,「她的心思我便不亂猜了,省的令你失落。你且將身上處理好,省的惹了麗妃厭惡。」

「多謝你,們。」風鶴還是有些防備,她側對着芳官,將肩膀聳起來。

「不必。」芳官也不啰嗦,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去。

過了一陣子,風鶴收拾好了,便自己走了出來。見眾人都忙着收整,瞧著都沒什麼空理人,她便自己尋了一處角落站着。

等大家收拾差不多了,才將門窗關上,又從外頭取了新鮮的花兒進來,插在窗邊的花瓶上。這時芳官拖着椅子走來,風鶴原本想着給她讓開路,卻沒想那椅子正是拿給自己的,她道謝后,深吸一口氣坐了下來。

月事來時,小腹時常酸痛,感覺五臟六腑上結了一層霜,但凡動一下都扯的肚皮疼。坐了一會,風鶴便疼的額頭冒出了細汗,她又想起自己從前來月事時,依然要做那些搬來運走的粗活,不由自主地有些疏遠了另外幾人。

芳官見狀,又將準備好的藥丸遞了過去。

「這蜜丸,吃了可以止痛,是徐將軍送給麗妃的,我們尋常也會吃,我給你帶了三顆來。」芳官攤開手掌,「如果不是太痛,一顆便可管住一天。」

「……」這會風鶴雖然猶豫了,卻還是伸手接過了蜜丸。

「嚼開了咽下去,不可以水送服。」芳官收回手后,有些緊張地搓了搓衣袖,其實她也有些擔心風鶴是否會拒絕她,但好在她有按照想法將東西都送出去。

「多謝。」過了一會風鶴突然說道,「其實並非是我盜了那手稿。」

「?」聽到這話,三顆好奇的小腦袋瞬間湊到了一起,惹得風鶴有些臉紅。

「我之前,只是想着即使我說了也沒人會信我,所以才會那樣……」風鶴低下頭理了下衣袖,「是太妃允了我,她見我有些底子,便讓我琢磨這些……也好討個女官做。」

「原來如此。」寶鈿突然有些激動,「啊……」

「寶鈿姐姐。」春生十分正經,在一旁掐了一把寶鈿,惹得她住了嘴。

「那你稍下可以將這話與麗妃說了,切勿隱瞞。」芳官見狀干滿接話。

「好。」風鶴點了點頭。

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聽起來十分沉穩,好像時間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心臟。風鶴突然緊張了起來,也有一絲欣喜浸入了她的心臟,如果這次……

「風鶴在嗎?」來人問道。

「姑姑?」另外三人異口同聲道。

「雪衣姑姑……」風鶴有些吃驚,也有一絲失落。

「麗妃被召到了坤寧宮,但她有話要我傳達。」雪衣站定,「你繼續與我留在庫房,但稍後會有新的安排,你做好工作耐心等著些。」

「恩。」風鶴點了點頭,「那處罰是?」

「罰你禁閉十日,期間無俸。」雪衣道。

「是。」風鶴應道。

「你三人辛苦了,麗妃說她約莫要到夜裏才得回來,你們今夜需好好休息。」雪衣朝着另外三人說道,「另外念你三人有功,另行有賞……」

為什麼人總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呢,會不會有與我們正相反的人?

晴之痴痴地望着藍天,跟在嘉夫人身後漫漫行走。

若有,那他們是人是鬼怪?又或者說他們不是人,那他們是什麼?

說到底鬼怪精靈都長著人類的模樣,連那虎狼蟲豹修鍊百千年,也只為了幻化人形。可為什麼要變作人呢,明明做人這麼累。

「麗妃!」來人正是徐將軍,她方才跟在後面瞧著妹妹痴痴地樣子,不禁想起了從前的事情,「走路小心些,摔倒了可怎麼辦。」

「蓮洲。」晴之回過神,見她人已經走到了身邊。

「昭文。」嘉夫人主動打起招呼,「方才沒見到你,是何時跟上來的?」

「我方才從那長生殿出來。」蓮洲朝着一旁比劃了一下,「上回有事去了一趟,之後又收到了請帖,邀我過去飲茶。你可知這裏究竟是……」

「是太后。」嘉夫人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地打斷了蓮洲。瞧她與從前一般的懶散模樣真是來氣,都說她在戰場驍勇殺敵,又如何如何,也不知是真是假。

「果然是太后啊。」蓮洲點了點頭,「第一次見時,我就覺得差不多是了。」

「你什麼時候第一次見了?」幾人朝坤寧宮并行,嘉夫人冷不丁問了一句,卻引來蓮洲滔滔不絕地講演。

蓮洲將那日如何拖着溫賢儀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晴之在一旁聽着覺得無比有趣,嘉夫人則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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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全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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