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敲打

第9章 敲打

淑妃斜斜看向李管事等人離開的方向,美眸中劃過一絲憤恨。

皇后見狀暗笑,又急著回去跟心腹林姑姑等人商量查案,直接一聲令下,花神祭就此草草落幕。

回去的路上,李管事端著架子罵了止薇幾句,大意是她是個掃把星,整天給他惹事,要不是她養花有那麼一手,他才不管她死活呢。

止薇知道李管事是個紙老虎,也就只會過過嘴癮,便懶得辯解,只當自己是個鵪鶉,老實聽訓。

青姑姑聽了幾句卻開了口:「李管事,你也是宮裡經年的老人了,今天的事雖說沒查出幕後主使,可其中關竅你還看不懂么?」

李管事心中一凜,像是想到了什麼,也悻悻住了嘴。

他沒問,青姑姑也沒解釋,其他人更不敢開口詢問,就這麼沉默著回了去。

止薇心裡卻隱約猜到,薔薇花枝一事多半有宮裡的哪位娘娘插手,否則,也不能輕易混在皇後娘娘指派的人手裡頭做出這偷龍轉鳳之事。

可那幕後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方才皇后已經當場讓人查了,現場的所有花枝裡頭只有那枝薔薇有問題。

如果說那人深知各宮妃嬪喜好,知道今日誰會選那枝薔薇,故意調換,可為何那花枝最後會落在一個聖寵平平的溫美人手裡?

若是那人想教訓某個妃嬪出出氣,目標也該是如今宮中盛寵第一人的淑妃才對啊!

宮裡不少人都知道,淑妃最愛牡丹,當年被止薇種死了、又險些把止薇砸死的那盆花就是牡丹,淑妃小產之後陛下憐憫,又著人搜羅了許多名貴牡丹品種送過去哄她歡心。

「若要下毒手,直接在牡丹、或是石榴花這樣有特殊寓意的花枝上動手腳,比如說浸泡葯汁什麼的,再害淑妃小產,豈不是比換個帶刺花枝更隱蔽?」止薇心裡犯起了嘀咕。

也不怪她想太多,實在是這次做手腳的人手法有些古怪,倒像是哪個小孩子在搞惡作劇似的,段位離止薇所知的後宮爭鬥差太遠了。

剛回到花田不久,止薇就迎來了一位意外訪客。

坤栩宮。

宮人們伺候著皇后換上常服,便在林姑姑的示意下紛紛退下,只留下綠蘭、綠桃兩個心腹大宮女,以及林姑姑這位心腹嬤嬤跟皇后說私房話。

「方才御苑一事,娘娘可看出了什麼?」

皇后聽出了林姑姑話中試探之意,有些不耐:「林姑姑有話直說,咱們之間何必拐彎抹角?那換花之人,你可有猜測?」

林姑姑搖頭:「娘娘,老奴說得不只是這個。那個司苑局的宮人,陛下剛剛可看了她好幾眼呢!」

這話說得就十分明白了,就是皇后這樣的直性子也聽懂了。

「你是說,陛下看上了那宮人?」

方才陛下來得突然,皇后又被那花枝的公案鬧得心慌意亂,竟真沒留意到這個。

但,身為皇后的左膀右臂,林姑姑一雙眼睛毒辣得很,不僅將陛下看每個妃嬪、宮人時的神態都看得一清二楚,更趁此機會將跪在地上的止薇打量了好幾遍。

「那宮人雖形容狼狽、不施脂粉,卻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宮裡頭,好些小妃嬪精心妝點了恐怕還比不上她呢。」

皇后皺眉道:「不過區區一個美貌宮人,陛下若是喜歡,幸了便是了。她出身太低,往後就算能生下皇嗣,頂了天最多就是個婕妤,跟李婕妤一樣。九嬪之位是想都不用想的,除非她肚皮爭氣,連連開花……」

林姑姑壓低聲音道:「奴婢著人打聽了,昨日御苑的事可沒那麼簡單。原本陛下的意思,似乎本來是有意重責的。只是那個叫華英的突然跳出來,說那個止薇詛咒淑妃,然後止不知在陛下跟前辯解了什麼,居然哄得陛下就轉了心意……」

皇后臉色一沉,林姑姑話中未完之意她當然聽懂了。

那個宮人是個有心計的,多半是借著淑妃的名頭為自己脫罪邀寵,不是巧言令色捧著淑妃哄陛下,就是另闢蹊徑。

不管怎麼說,淑妃才是坤栩宮的心腹大患。

蕭淑妃入宮兩年多榮寵不衰,就在這次懷胎之前,一個月裡頭起碼有十天陛下是在她宮裡的,就是如今不能侍寢,陛下也時常過去探望,跟賢妃、李婕妤懷胎時全然不是同樣光景。

淑妃雖然娘家沒她強大,卻也是書香門第,祖父曾在先帝朝為首輔,如今叔伯幾個也都在朝中六部當差。

如果淑妃這次生下皇長子,她又久久未有喜訊傳出,長此以往,中宮無子無寵,只怕她這皇后的位子也做不下去了!

皇后嘴裡發苦:「姑姑,本宮如何不知呢?可,陛下的子嗣,本宮是萬萬不能伸手的。否則,本宮有何顏面母儀天下……」

林姑姑忙道:「娘娘,您這可就想岔了,奴婢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皇后狐疑:「那你是怎麼個意思?」

林姑姑附耳過去,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皇后聽了幾句,眉頭卻沒鬆開。

「姑姑容我再想想吧。」

不僅不自覺換了自稱,就連語氣都軟和了許多,竟有點閨中少女撒嬌的意味,但更多的是迷茫和脆弱。

林姑姑忍不住又全了一句:「娘娘,便是咱們不插手,後宮還有那麼多人呢。那個止薇,如今想拉攏她的人估計不少……不過,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得爭取早日懷上龍嗣啊。否則,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皇后胡亂點了點頭,神情更是幽怨。

她如何不想儘快懷上皇嗣呢?

可陛下每個月就初一十五來兩次,擺明是應付了事,來了還不一定叫水,這叫她怎麼懷呢?

坤栩宮中的主僕如何私語,止薇自然是半點不知的。

御苑中為自己辯解時展露的鋒芒,她不是不怕,但她若不為自己說話,又有誰會替她著想?

只怕,李管事、皇后都想要找個替罪羊,而自己就是那個最好的人選。

好在暫時平安過關,被嚇出的一身冷汗才幹不久,她手心又濕漉漉的了。

止薇跪在冷硬的地磚上,垂眼看著那上頭的祥雲圖案發獃。

旁邊有宮人來來去去,經過她時多半都要投來個異樣的眼神,或同情、或冷漠、或好奇、或嘲諷……

半個時辰前,來人板著臉道出「慈寧宮」三個字時,她便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剛被帶進慈寧宮,那中年女官進去內殿回稟了一句,半盞茶時間都沒到,直接出來讓她跪下。

女官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句:「奉太後娘娘口諭,如你這般疏忽職守、為害陛下的刁奴,本可以直接杖斃。太後娘娘仁慈、陛下寬和,才免了你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最後,止薇就落了個在慈寧宮裡罰跪的結果。

女官沒說她要跪多久,但止薇猜想,多半跪到天黑就算完了,畢竟太后可沒「仁慈」到讓她跪上半個白天就把她那提鈴的差事銷了的地步。

如今還是二月初,乍暖還寒的季節,即便是正午,陽光也並不強烈刺眼。

比起剛進宮時在掖庭宮那會兒,已經好很多了。

止薇跪在那跟個雕塑似的,思緒不禁飄到了七八年前。

那會兒是比今天更毒辣的炎炎烈日,她規矩沒學好,被掌事姑姑罰頂盆,也是這樣跪在院子中央。

那時的她還小,連十歲的整生辰都沒過,在同一批進來的宮女里是最瘦小的一個,還面黃肌瘦的,不討姑姑喜愛,也不怎麼受同齡人歡迎。

其他小宮女都不愛搭理她,她受了罰也沒人可憐,唯有一個本名大妞、后被姑姑改了名叫做秋月的小姑娘那天晚上給她遞了塊熱帕子敷膝蓋。

神思恍惚間,她彷彿又見著那個臉圓圓的秋月朝著她笑,一邊臉蛋有酒窩,另一邊沒有,還是很可愛。

可,下一秒鐘,她的眼前就閃過一張慘白、浮腫的大臉,雙目緊閉,再也沒有睜開……

一陣穿堂風吹過,止薇神情一肅,跪得更直挺了。

並不長的衣袖底下,是攥緊了的一雙拳頭,上頭還有著細微的疤痕、薄繭,都是這些年伺候人的活計磨出來的痕迹。

這座宮城是會吃人的,她得忍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日頭慢慢偏西,方才忙碌著布菜的宮人們早已退下,殿中一片寧靜,想來是太後用完午膳去小憩了。

止薇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她早上只吃了半個餅和稀飯,忙活了半天,又是被點到后妃們跟前,又是被太后罰跪,體力早已耗完。

此刻,她唯一的慰藉就是懷裡藏著的那半個干餅。

可罰跪時偷吃肯定是不行的,即便是太后午憩的空檔,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她也不敢亂動,最多就是讓僵直的脊背松一松,省點力氣。

止薇在宮裡待了這些年,哪裡不知道,裡頭的人想偷窺她的一舉一動而不被她發現,那是輕而易舉的。

太后因皇帝受傷一事對她發火,又不能越過皇帝打死她,自然樂於看她自己露出把柄。

所以,不能動,不能輸。

掌心早已被短短的指甲掐得生疼,膝蓋已經開始麻木,稍微一挪,就是混合著麻痹的絲絲刺痛。

止薇只能用痛覺來轉移腹部火燒火燎的飢餓感,等著它過去。

窮人家的孩子當然知道,飢餓就像一隻怪獸,你越留心它、畏懼它,它就會變得愈發兇猛。若是你置之不理,過上半個時辰,它多半就會灰溜溜撤退了。即便它還有很大可能捲土重來,起碼這一刻還可以熬過去。

止薇正默默想象著那隻落荒而逃的小怪獸模樣,一陣香風從她身邊卷過,帶著不容置疑的高不可攀。

來人突然在她身前停下。

「咦,這個宮人……看服色不是慈寧宮的呀,她衝撞了姑母么?」

這把滿是好奇的年輕女聲,估計就是賀婕妤了。

畢竟,整個後宮里又有幾個女子能稱太後為姑母呢?

引路的宮人沒有解釋,似乎只是在笑而不語。

賀婕妤不以為忤,又漫不經心道:「抬頭!我倒要看看,敢惹惱姑母的賤婢生得什麼模樣!」

引路的宮人還是沒出聲,止薇卻感受到幾道灼灼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幾乎要將自己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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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皇宮的植物都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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