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息

顧梓喻合約到期，未與公司續約，而第二天，文安集團就被查封，陳總和Zoya的事自然而然被曝光，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你這個賤人，小三，狐狸精，你不得好死！」陳總的妻子一向溫柔似水，卻在警察帶走Zoya和陳鵬那天，像一個市井潑婦，扯Zoya的頭髮、扇她耳光，好在警察及時攔住了她，可她還是用盡全力去咒罵，至始至終沒說過一句陳鵬的不是，可能，二十年夫妻，這是能留給對方最後的體面。

公司的作家、職工迅速變成枝頭的鳥兒，經歷一陣槍響之後，逃散到四面八方。

張編輯收拾好東西從自己的辦公室里離開，十幾年，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作家，到編輯，他十幾年的青春都奉獻給了這裡，說不滿意也有，說捨不得也有，十幾年的長途遷徙，成就了他。他長嘆一口氣，遇見終究是為了離別，所有的離別又都是無可奈何。

「張編輯…」顧梓喻站在公司樓下，看著一張張封條，張編輯無精打採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張編輯有些強顏歡笑，「你怎麼來了？」

「回來看看，還挺捨不得的，昨天合約期剛滿，今天就出了這事，感覺有點不真實。」顧梓喻此時的心情與張編輯相差無幾，是文安發掘了她，也是她毀了文安。

張編輯拍拍顧梓喻的肩，告訴她別太有負擔，以後路還很長，在文安的這些年是一種成長，而文安以後可能也會變成寫字樓、服裝廠、或者改頭換面繼續發展文學事業。

「閱點不是一直想挖你嗎，現在合同到期了，打算過去嗎？」張編輯放下手裡的東西，問起顧梓喻的抉擇。閱點也是業界頂尖的文學集團，現在文安沒落了，閱點勢必會崛起。

「那你呢，會跟我一起過去嗎？」顧梓喻還是比較在乎張編輯的去處，張編輯是帶她最久的編輯，想法都和她特別貼合，離開張編輯她真的找不到這麼有默契的編輯了。

誰知，張編輯搖了搖頭，「不了。」他已經快四十歲了，干文學事業的時間太長了，「我準備帶老婆孩子去旅遊，這些年我一直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太少陪伴他們了。」

「好吧。」顧梓喻覺得可惜，最後，枝頭的鳥兒只剩她這一隻，孤零零的尋找其他出口。

「閱點是個很好的去處，你以後的發展也會更好。」

「嗯，我知道了。」

顧梓喻給了張編輯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們不僅是工作關係，更像一對忘年交，顧梓喻知道張編輯的要求，張編輯懂得顧梓喻的想法，跨越了年紀，他們是最懂對方事業的人，只可惜，聚散終有時，誰都不能陪誰走到底。

昕緣酒吧暫停幾天營業后終於開始營業，「抄襲」事件之後更多人知道了沈江然這個唱歌好聽，創作非凡的男人，很多人慕名來聽他唱歌，和其他兩名成員商量好之後，他們原本的半天班改成了全天班。

酒吧因為地勢不處於市中心，客流量雖然不大，但老顧客居多，這點跟梁昕有很大關係。雖說她已經是三十之齡，但氣質、容貌絲毫不輸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姑娘，曾經有人評價過梁昕，說她是下凡的仙女，氣質超群，不食人間煙火氣。

顧客中不乏欣賞梁昕的男人，一位叫趙霄的中年男人就是其中一員，據說他是一家撞球館的老闆，早年離婚，沒有孩子，是所有追求梁昕的人中最持之以恆的。

營業第一天，趙霄是第一批客人，點了一杯名叫「地心」的雞尾酒，這款酒是梁昕研發的，只有她會調，趙霄每次來都點。先是欣賞梁昕調酒時曼妙的身材，而後入口的是極酸極苦的味蕾衝擊。他一開始只是為了喝梁昕親手調的酒才點的，卻不知這款酒是梁昕從她愛情里攝取的靈感，苦到極端也酸到極端。但為了討梁昕歡心每次都硬著頭皮，面目猙獰地一口喝光，長痛不如短痛，今日也是如此。

「梁昕，你調的酒真的越來越好喝了。」還沒管理好自己的表情，趙霄就大聲誇讚了梁昕一番。

梁昕皮笑肉不笑，「謝謝趙總。」開店的幾年，她養成了一個好習慣，不管你有多麼喜歡或者討厭那個人，都必須保持禮貌的微笑，不多不少，多了，別人會以為你另有所圖，少了，別人會覺得你目中無人。

顧梓喻剛從文安集團過來，心情有些不好，徑直走到梁昕面前，「你不忙吧，不的話陪我聊聊。」她破天荒的沒直接要一杯酒。

「趙總，先失陪了。」梁昕略帶歉意的對他說，實則十分感謝顧梓喻的到來，不讓趙霄已人少為由，強行讓她留在那陪他聊天。

顧梓喻長嘆一口氣，「張編輯不打算做編輯了。」

「很正常，做了這麼久他也厭倦了。」梁昕並沒有很驚訝，再熱愛的職業，久而久之也會膩，文學本身就是枯燥無味的。

「但我不知道離了張編輯我該怎麼辦。」顧梓喻有些彷徨，像個找不到父母的小孩子。

「你昨天合約不是就到期了，文安不出這檔事你們也沒法再一起工作，畢竟你一定會走。」

「還是覺得可惜，沒人比張編輯更適合做我的編輯。」顧梓喻捧著臉，頹頹的，畢竟是兩年日積月累的默契。

「你想好接下來怎麼辦了嗎？」

「有一家大公司一直想挖，張編輯也建議我過去，但現在很火的幾個作家霧裡雲、桑葉都是這家公司的，我顯的太弱勢了，而且沒有磨合很好的編輯，一切就像重新歸零。」

「要簽就得簽大公司，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哪顆珍珠不是沙礫磨出來的？」

「你也覺得我該簽？」

「當然！越是狹窄的空間越容易生存。」

梁昕總是能很快替她做出選擇，帶著最耀眼的光芒，也許她真的是逃到人間的仙子。

顧梓喻咧開嘴，笑了笑，什麼時候起，她也可以笑的歡脫，褪下一層冰冷的外表，笑的沒有顧慮。

幾天後，閱點舉辦了盛大的簽約儀式，把顧梓喻簽進了旗下，台上的顧梓喻，頭髮束起，些許髮絲修飾她精巧的臉蛋，一襲紅色長裙，高貴典雅，除了她，沒人能把紅色穿的這麼勾人心魄。

台下，很多家媒體，攝影機、閃光燈、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顧梓喻身上，這一刻她是焦點，宇宙中最美的行星。

方沫也代表星光雜誌社出席了，由於身份方便，她自然而然帶上了沈江然和梁昕。

沈江然一身帥氣的銀灰色西裝，坐姿挺拔，襯衫扣子留了兩顆沒扣，顯得慵懶隨意，露出好看的鎖骨。剛剪過的頭髮，利落乾淨，就算把他放置人海還是能夠一眼鎖定他。

梁昕和方沫分別穿了黑色的女士西裝和白色大衣，一個魅力十足，一個名媛風範，像畫報里兩隻一黑一白的天鵝。

顧梓喻帥氣的在合約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個場景在兩年前也出現過，那時候她以為文安會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公司，沒想到兩年便物是人非。

顧梓喻在鏡頭前笑容甜美，熟練的回答記者提出的問題，語氣像細風吹起的微波一樣溫柔。

發布會以顧梓喻和閱點集團董事長李志協的握手結尾，在無數閃光燈下，顧梓喻踩著銀色高跟鞋，慢慢下台離去。

晚上是梁昕組織的慶功宴，在街角的大排檔，很熱鬧和接地氣，點了很多燒烤、小菜和果酒。果酒度數低不容易喝醉，不會讓他們變成醉鬼在馬路哀嚎、嘔吐、睡上一夜。

梁昕開酒的動作嫻熟，一根筷子就把蓋子打開，彈到了地上。

四隻杯子碰撞到一起，興奮的歡呼。

顧梓喻一飲而盡，笑著放下了酒杯。一杯酒、幾串燒烤、幾個朋友，人生也不過如此。

街邊有一位街頭藝人，抱著一把破舊的吉他，留著藝術家一樣的頭髮，每天在這裡彈上幾曲，可以掙上好幾百塊錢。

沈江然突然起身朝他走去，掏出一百塊錢，彎腰，輕輕的放在他面前的盆里，和他簡單的對話了一會，那人便取下吉他，交到了沈江然的手上。

沈江然毫不嫌棄的坐在他髒兮兮的墊子上，袖口挽起，西裝革履的他與這條街都格格不入。

「如果黑夜漸去，你是晨曦的光影，喚醒你的眼睛，為你鍍一層金衣……」吉他聲和沈江然的歌聲都緩緩響起。

一瞬間，整個大排檔，甚至整條街都安靜起來，不僅她們在默默注視著沈江然，隔壁桌的女孩們都用粉紅色的眼睛看著他，只要他唱起歌來，所有目光都會集中到他身上，再難移開。顧梓喻一直沒告訴他，他的聲音有一種魔力，叫人流連忘返、久久不能忘懷，就像是天使。

「他不是最近網上很火的酒吧歌手嗎？」

「真的誒，一點都不比專業歌手差，這個是他的原創吧！」

「肯定是，我都沒聽過」

「我得趕緊拍兩張。」

兩個女孩不亦樂乎的討論，梁昕則一臉驕傲，這可是她招來的人！

因為是即興創作，沈江然沒唱兩句就害羞的停了下來，把吉他還回去，回到了桌上。

「你看你招的桃花。」她們整張桌子都被凝視著，方沫感覺背後的幾十雙眼睛都快把她給看穿了。

沈江然大笑出聲，「我也控制不住我的魅力啊。」

「這首歌喜歡嗎？」沈江然突然正經的看向正在吃串的顧梓喻，眼神如雨後，一灘淺淺的水。

顧梓喻一愣，立馬反應過來，原來是唱給她聽的。「很好聽，謝謝。」

梁昕神色曖昧的看了看兩人，抑制住笑意，輕輕地抿了一口酒。

結束后，沈江然搶著結賬，三個女人其實本來就沒有要結賬的意思，靠在椅背上，看著滿桌的狼藉，靜靜等待沈江然結完賬一個一個的把她們拉起來。

梁昕和方沫不跟她們同路，於是早早的分開了。顧梓喻、沈江然同乘上二號線，由於時間有些晚，車上人並不多。

兩個人都吃累喝累了，也有些困，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顧梓喻頭倚在旁邊的把手上，昏昏欲睡，她第一次覺得這麼累，這麼想睡。

而沈江然靠在另一邊，偷偷的看著顧梓喻。

沈江然跟著顧梓喻下車，這是他第二次送她回家。

四月初的天氣已經不太寒冷，但在晚上還是能感覺到濕噠噠的露水沾到自己身上，於是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

路上的行人很少，偶爾有幾個騎著摩托的少年，路過他們吹起一聲口哨，便揚長而去。

街道兩旁的橘黃色路燈一直延伸到小區大門口，兩個人的步子緩慢，影子被燈光拉的很長，最後停下。

顧梓喻已經換下了一身裝扮，休閑的衣服，一雙白色平底鞋，需要微微昂頭才能和沈江然對話，「就送到這吧，我自己進去。」

剛好一陣風吹過，撥動了她耳邊的頭髮，沈江然用潭水般清澈的眸子出神的看著她，心中劃過一抹悸動。

「好。」他的聲音依舊那麼好聽，附上溫暖的笑容。

顧梓喻同他揮手道別，沈江然站在身後久久未離去，直到注視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才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