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推進

第11章 推進

「林喻小姐,對於網上說你抄襲的新聞,你一直沒有澄清,是默認了嗎?」女記者把話筒舉到顧梓喻面前,眼鏡也擋不住她眼睛的犀利。

「有預謀的潑髒水我不會理會。」顧梓喻不慌不忙的開口,完全不像一個抄襲的心虛作家該有的反應。

「聽說你這次住院是因為飲食不規律,是因為讀者聯名要求退款的事件,怕拿不出那麼多錢嗎?」這次換了個男記者提問。

顧梓喻皺起眉頭,只一瞬間,手用力攥緊床單,骨節泛白。聯名要求退款?什麼時候的事?

她強裝鎮定,露出微笑,「我一直都有胃病,又愛喝酒,所以和這件事,沒有一丁點關係。」她刻意強調「一丁點」,這是她心虛時候的慣用詞。

女記者看她有些勉強,又繼續問:「你是想一直躲著,等風頭過了再繼續寫作嗎?之後寫的會是原創作品嗎?這次被你抄襲的歌手有沒有找你索賠呢?」她再也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得意且醜陋。

顧梓喻也有些不淡定,這針對性的問題,記者噁心的嘴臉,讓她一陣陣反胃。

「你們很閑的話,可以等一會。」她拿起手機,「我給我的編輯打個電話,讓他帶著律師,以專業的角度回答你們的問題,順便我還想問一問,像你們這種不擇手段,踩在別人身上也要挖別人料的無德記者,夠拘留多長時間。」

顧梓喻極快的語速讓記者來不及反駁,臉一陣紅一陣白,面面相覷后,女記者不自然的笑著,對顧梓喻說,「還是不用麻煩律師了,謝謝顧小姐的配合,我們就先走了。」她起身,也不管另幾個收拾機器的記者便落荒而逃。

她居然知道自己姓顧。

顧梓喻揉揉晴明穴,這群記者的問題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江然。」找了一圈,終於在花壇找到了沈江然,梁昕拍了拍上面的浮灰,坐在他旁邊,「你怎麼在這坐著?」

沈江然微眯著眼睛,這個角度的太陽正好照著他的眼睛,「這邊空氣好。」

「我和方沫通過電話了,應該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沈江然沒有應聲,只是點點頭,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也揪了一點心,萬一又像之前一樣一無所獲,還是空歡喜一場,不過他還是希望趕緊結束這場荒唐的事件,還顧梓喻的生活安寧。

「是不是因為視網膜的事,梓喻跟你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梁昕的觀察細緻入微,只是沒合適的時間問他,現在終於找到機會。

沈江然的嘴巴苦澀,舔了舔了乾燥的嘴唇,「我理解,睹物思人嘛。」

梁昕拍拍他的肩,「梓喻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對你,她沒有壞心,只是原來屬於林子軒的東西突然被告知在你身上,她一時間接受不了而已。」

「我明白。」沈江然的眼睛有些濕,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想哭,還是這對視網膜在哭。

要顧梓喻接受需要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等待一個人是漫長的,以前,他在漫漫黑夜裡等待可以移植的視網膜,現在,他在漫漫長日里等待顧梓喻的一個回眸。

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比如排隊買來的早飯掉到了地上,比如喜歡的書籍被別人買走了,比如沒來由的好感和無可奈何的喜歡。

「上去吧,梓喻總不至於真的趕你走,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嗯。」

兩人回到病房,顧梓喻已經下了床,站在窗口,窗戶開了一點透氣的小縫,不斷有悉悉索索的風鑽進來,吹動水藍色的窗帘。顧梓喻的黑色長發披在身後,長達腰間,林子軒說喜歡她的頭髮,所以即使有女人愛美的天性,她依舊不燙不染不剪,任由它自由生長。顧梓喻的背影單薄,像一個紙片人。

梁昕擔心她著涼,拿起衣服披在她身上,顧梓喻伸手,拉了拉,沒有回身,輕啟紅唇,「為什麼瞞著我?」她的臉色不太好。

「什麼?」梁昕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

「我給張編輯打過電話了,退書退款的事情,為什麼要瞞著我?」

「對不起,我們只是不想你難過。」

「你也知道?」顧梓喻轉過身,蹙眉質問沈江然。

沈江然心虛的應了聲,居然有種被人扒光衣服的窘迫感。

顧梓喻吐了一口濁氣,扶額,「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但我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你們瞞著我為我東奔西走,我也很愧疚。」她有些激動的說,覺得自己的自尊被這群朋友當成保護她,而被踩在腳底。

「好了,對不起。」梁昕心疼的抱住她,她的胃痛才剛剛好一些,又要大動肝火。

「對不起應該我來說,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卻要你們幫我出頭。」顧梓喻的臉埋在梁昕的肩,看不清表情,但她一定不會哭,哭了的話就太差勁了。

「其實整件事,江然忙活的比我還多。」梁昕沖沈江然使了個眼色。

沈江然卻木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梁昕更加用力,還差點驚動了顧梓喻。沈江然這才往前挪了挪步子。

「遇到一個真心對你的朋友多不容易,你別老是把他往外推,推了太多次,你以後想找個用力氣又實在的人幫忙,可就不容易了。」梁昕撫撫顧梓喻的秀髮,放開她,溫暖的手反握住她冰涼的手。

顧梓喻看著沈江然,高大的身材,細膩的髮絲,耐看的五官,陽光、向上,每個男人都該是沈江然這副模樣,但顧梓喻卻很彆扭,從神態到肢體,哪裡都很彆扭。

「能不能不兩清?我…不想兩清…」沈江然的目光清澈,像冬去春來,河裡化冰后流下的略帶斑斕的河水。低微乞求的語氣,讓顧梓喻想起小時候,路上遇到的一對生氣要絕交的孩子,一個眼睛含著淚,奶聲奶氣的同另一個說:「能不能別不跟我玩,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好朋友了。」

顧梓喻用力咬住嘴唇,心中五味雜陳,嗓子像卡了一個厚重的東西,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江然的眼神先是發光,然後期待,最後黯淡,當他差點就說出那句:「我知道了」的時候,顧梓喻突然伸出手。

「我收回之前的話,我不該把自己的情緒加在你身上,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她為自己的自私而道歉,視網膜捐贈這件事情是她沒法阻止的,捐到誰身上也是她不能左右的,沈江然原本是一個不幸的人,而她不能把他變的更加不幸。或許梁昕說的對,沈江然是林子軒捐贈視網膜的受益人,她應該開心,這件神聖而有意義的事情,是林子軒給她的臨別禮物。

沈江然握住顧梓喻的手,銀圈還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冰冷的刺骨,但他已經不想再奢求更多了。這一刻,世界彷彿回到了原始,包括愛與不愛。

顧梓喻突然說她要出院,不想再用沉默對抗輿論,因為輿論總有一天會把她給擊垮。

梁昕怕顧梓喻的身體還沒恢復,有些猶豫,顧梓喻拿起剩下的半碗粥,兩口就喝完了,還得意的扣了扣碗,無奈,梁昕只好去給她辦了出院手續。

姚夕躲在柱子後面,看著被護送出去的顧梓喻,心裡忐忑不安。

「還有一件事我不想瞞你了,我怕你以後知道更不好接受。」

「什麼事?」梁昕居然有這麼多事情瞞著她,讓顧梓喻心裡很不舒服。

「其實…一直都是方沫在幫我們,她在雜誌社工作。」梁昕有點慚愧的說,怕顧梓喻以為她已經淪落到要情敵來幫忙的下場了。

顧梓喻驚訝不已,差點被絆倒,「方沫?」如果她嘴巴里有一口水的話,一定立刻就噴出來了。

「她是真的想幫你,這幾天都在為你的事情到處找人幫忙,還找到了那段視頻的拍攝人,不管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麼,至少現階段,她不會害你。」梁昕小心翼翼的說,生怕哪句沒有表達清楚就讓顧梓喻誤會。

「我知道。」顧梓喻抬頭看了看天,初春的太陽明晃晃的,雖然晃眼,但不像夏天那麼扎。如果她要害她,現在就不會幫她了。「也帶我去見見她吧。」被記者挑釁了一番后,顧梓喻好像想通了很多,比如現在,她迫不及待想和方沫面對面坐著,點一杯曾經愛喝的飲料,心平氣和的,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般說上一兩句話,最後笑著揮別說一聲下次再見。

顧梓喻的一如反常是梁昕見所未見的,她好像看見了一座山,慢慢下陷與土地縮短距離的高山。她欣慰的說:「好。」

和方沫先打好了招呼,防止她到時太過於手足無措,但收到消息,方沫就激動的快要暈了過去。是準備原諒她了嗎?她立刻收拾了一番,往約定地點走去,走在布滿銀杏樹的路上,時不時哼出一首不知名的歌曲,腳步輕盈。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方沫緊張的連喝了幾杯水,從洗手間出來后,三個人已經開始點飲品了。

她正對顧梓喻的側臉,褪去了大學時期的嬰兒肥,顧梓喻的輪廓精緻消瘦。邁著步子,心臟跳成了一團,顧梓喻的對面是空位,顯然是另外兩位精心留給她的。

方沫低著頭坐下去,沒敢看顧梓喻,她還是有些愧疚和心虛。

「檸七嗎?」顧梓喻看著飲料單,鎮定自若的說,沈江然和梁昕都驚奇的看向她,他們已經分別點了溫水和橙汁,這話顯然是說給方沫聽的。

方沫驚喜的抬頭,終於笑出了弧度,她還以為兩個人就這樣彼此不看一眼,不說一句,坐上幾十分鐘就各自離去了呢。她用力地點頭。她和顧梓喻都喜歡吃酸的,而且不分冬夏都喝涼水,大學時,偶爾在周五,如果還剩零花錢的話,就會去超市買一瓶大的汽水和幾個檸檬,把檸檬汁擠在汽水裡喝,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都無比清爽,後來真的推出了一種叫「檸七」的飲料,是檸檬汁兌在一種叫七喜的汽水裡。

雖然時隔多年,兩個人坐在一起再不像從前那般親切自然,但一杯飲料就足夠拉進兩個人生分的距離。

「聽說你一直在幫我,謝謝。」顧梓喻有點彆扭的說出這句話,扭捏的表情很可愛。

「都是應該的。」方沫苦澀一笑,這是留給她的機會。

「我找到了姚夕,也就是視頻拍攝者,她男朋友的信息,叫高偉濤,高中輟學,以前是名計程車司機,不過因為嗜賭成性欠了很多外債,最後把工作也丟了。」方沫一邊說一邊搖頭,「真不知道那個姚夕怎麼想的,名牌大學畢業,家事清白,工作體面,偏偏看上個社會敗類。」

「還有其他的嗎?」梁昕追問。

「有。高偉濤在做計程車司機的時候劈腿過一個富婆,不過當知道他欠下巨債就把他給甩了,不知道姚夕知道這件事還會不會維護這個男朋友,而且高偉濤欠的債就是個無底洞,沒個千萬根本填不滿。」

「千萬!」梁昕驚的張大了嘴巴,「這得賭成什麼樣子!」

「所以啊,如果是有人拿幫她男朋友還清債務這類話利用姚夕,那她肯定是在騙她。」方沫打了個響指,看著顧梓喻略微崇拜的眼神,不自覺的笑了,也更有動力,「我明天去找姚夕談一次,我嘴皮子肯定比沈江然的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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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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