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09.27]

第十六章[09.27]

宋吟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虛頭巴腦的。」

那愣不開竅的模樣,讓封沈氏着實無語了半刻,硬著頭皮繼續,「喬姑娘的字,亦是字如其人。」

「三嫂也識得她?」宋吟晚像終於起了點興緻,「這字我也沒看出哪兒好,不過是誇得人多,人云亦云附和也多,誇大其詞了罷。」

她暗暗思忖著誇大緣由,跟家裏那位敗家的脫不開干係。

只是這本該是自謙的話,頂着宋吟晚這『對頭』的殼子說出來,更像是在拈酸嫉妒。至少,在封沈氏看來,就是如此。

這隻香匣子對宋吟晚來說意味着虛榮,並不知其背後深意,若知曉了,可還有這般輕鬆愜意。

封沈氏笑道「聽聞喬姑娘師從名家趙旦,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以書畫造詣最高,受人追捧是有緣由的。不單如此,還人美心善,春設粥棚冬施衣,常行好事,只可惜紅顏薄命。」

宋吟晚略顯沉默,但只是在思忖自己當真有她說得那樣好。尤其在知曉對方意圖后,這樣的誇獎聽起來略是微妙。她在心裏暗暗決定,將來等到時機一定告知她自己的真實身份!

「四叔斥重金買下這香盒也不足為奇。」

話音落的那刻,封沈氏就見對面那人認真思慮了會,竟着手開始拆香盒。「弟妹這是……」

宋吟晚利落地把十二枚墜飾都拆解了下來,攏到一塊叫眠春收到她看不見的地兒去,連同匣蓋里的詩箋,只剩下光禿禿的香盒才覺得滿意了似的,任性極。

「這樣就順眼多了。」

全然一副被寵壞的樣。

封沈氏愣了半晌,也獨獨是她能做出來的行徑,面上卻是附和地浮了無奈笑意,「旁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偏在你這毫無用處。」

說完那話,自己的胸口卻如同被揪扯住,泛起一陣一陣無法言說的酸苦。又在瞥見旁邊宋吟晚沒心沒肺那樣時,發散到了極致。

只吃了一盞茶,封沈氏稱了腹痛不適從雲隱齋出來了,一出來就碰到下朝回來的封鶴廷,在迴廊那照了面。

「四叔安好。」

男人頷首哼應了聲算作回應,僅是短暫一瞬,就已越過她朝主屋去。

留封沈氏站在廊下,目光追了過去。

封鶴廷同外面當值的丫鬟問,「夫人起了?今個心情如何?」

「用過朝飯了?」

「用了不少,胃口好,心情當差不到哪兒去罷。」被問的那個對答如流,彷彿進行久了的習慣稀鬆平常。

「午食叫小廚房準備撥霞供,羊肉膻味重,選牛肉,以薄嫩好。夫人夜裏有些咳嗽,少放茱萸子,胡椒,清淡些好。再燙一壺青梅酒。」

男人同丫鬟交代著,臉上的冷漠已悄然化去,漾著清淺溫柔的笑,那樣盛極,似乎看多一眼便會灼傷眼睛。

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

「夫人。」錦蘭憂心地看着自家主子。

封沈氏復啟開了步子,往自己的苑子去。彷彿剛才一瞬的低迷是錯覺,只是走到半路低啞開口。「錦蘭,我們午膳也用撥霞供可好?」

「聽夫人的。」

主僕倆走到了西邊最角落的小院兒,兩株老槐樹交纏,約有三四個成年男子合抱那樣粗壯,投下的蔭翳遮天蔽日,也無比冷清。

封沈氏捻着手上的佛珠串,大步進了屋子。

錦蘭跟在後頭也不由打了個寒顫,封三爺臨去時囑託將他隨身之物葬在槐樹底,而今槐樹愈是茂盛,莫名叫人著慌。

府里並不苛待封沈氏,傳話去廚房不到半刻就有人送了用具和新鮮食材過來。錦蘭又仔細將葷的挑揀出來送回去,發了兩句牢騷。

三夫人信佛,又性情淡薄,才容易叫人忽視罷了。

一隻小銅鍋架在黃花梨木的炕几上,咕嘟咕嘟滾著,封沈氏面前擺着的筷箸和碗卻一直沒動過。

熱氣氤氳。

透過白霧,封沈氏恍惚回到從前。

她和葉珺瑤是形影不離的閨友,而葉珺瑤則是封鶴廷恩師之女,得官家賜婚,將嫁封鶴廷。

然而葉珺瑤心裏只有溫秀才。

「我爹是老糊塗了,官家怎也跟着糊塗。我和你就好比親兄妹,哪有妹妹嫁給哥哥的道理……總之,我不嫁。」葉珺瑤帶着她找上封鶴廷,縱着性子一通怨懟。

「抗旨悔婚。」

「……你去。」

「我並無所謂。」

「什麼所謂不所謂,你這是情場失意后的自暴自棄,我才不跟你一塊犯傻呢。這輩子要嫁,我只嫁心愛之人。你要不幫我,我跟溫公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無悔?」

「絕不悔!」

「珺瑤,只此一次。往後就不能再任性了。」

只有她知道,葉珺瑤並沒有病逝,而是從此和溫公子雙宿雙飛。

也知封鶴廷心裏有個求而不得的女子,巴不得背負『克妻』的名聲,孤寂一生。

封沈氏蜷了蜷手指,得不到他又如何,就像從前那樣守着,遠遠看着她也甘願。如趙漣,宋吟晚之流,就該悄無聲息地『病死』在喜榻上。

只有她,陪那人到終老。

明明一切都那麼順利,怎會出了宋吟晚這變數!她寧願封鶴廷一直像從前那樣如行屍走肉地活着,而不是對着個空有皮囊的『草包蠢貨』萬般寵愛,如是呵護……

沈氏神情陰鷙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陷掌心,都及不上她心裏萬分之一的痛。滿腔儘是壓不住的暴戾殺意。

她怎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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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誰說夫人是草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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