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我們象劫后重生般相聚在一中。此次一中高一年共招收六個班300多人，我與穎慧、小梅在一班，幹部、馬丁分配在三班，阿混孤零零地到了五班。讓阿混羨慕的是老師安排座位時，小梅坐在我前面，穎慧坐在我後面。

「你小子今年桃花旺啊，成了夾心餅了。」阿混羨慕不已。

「你放心，嫂子永遠是嫂子」。

阿混揮舞著有些粗壯的手臂：「你要是敢有非份之想，看我如何收拾你。」

「我沒什麼非份的想法，不過嫂子要是有非份想法，我只好投降。」我打著哈哈。

「就你那熊樣？」阿混對我不屑一顧。

我大言不慚道：「女生就喜歡我這熊樣。」

「你就臭美吧你。」阿混顯然對學校的安排感到十分不滿，卻沒有什麼辦法。

上了高中，我們這班初中的同學成績明顯分出了高下。幹部天生是讀書的料，特別是理數化三科，基本上沒下過90分，考試動不動就是年段前兩名。阿混依然以小聰明應付高中的課程，臨陣磨槍顯然在繁重的高中學習任務面前不如原來那麼好使，他的成績一落千丈。其他幾位基本能保持初中的水平，兩位女同學在理科學習上有些吃力，我出現了嚴重的偏科。從小養成熱愛閱讀的習慣，讓我在文科學習上如魚得水，我成為語文老師最喜歡的學生。然而我的數學成績，出現了嚴重的滑坡，這緣於我太不喜歡數學老師的緣故。

數學老師是位五十多歲的老教師，有些象市場上殺豬賣肉的屠夫，長得粗壯有力，若不是胸前別著校徽，打死我也不願承認他是一名老師，要命的是他講著一口不知道參插著什麼地方方言的普通話。

「同學們，我們這次小測很不理顯（想）。好幾位同學不及國（格）。革命需要豬腳（自覺），讀書也需要豬腳（自覺）。昨晚小測評剪（講）時，許多女生沒有奶（來）。以後晚自修學秀（校）通知要奶（來）的，請你們一定要奶（來）。」

屠夫在講台上唾沫橫飛，我在下面蠢蠢欲睡。

「庄錘同學，你中考數學成績不錯嘛，這幾次考試怎麼都不理顯（想），你說說是什麼援（原）因？」

我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報告老師，我很豬腳，每次小測評剪時都有奶，可還是不及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全班哄堂大笑。

「你不要學鵝（我）剪（講）話。鵝（我）上學時老師用方言剪（講）課的。到了大學普通話還是剪（講）不清楚。」

「你到現在還是剪不清楚。」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你剪剪（講講）這道題的解法。」屠夫指著黑板上的一道小測試題。

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穎慧一眼。

「回答問題還要徵求女同學的意見嗎？」屠夫很不滿意地看著我。

周圍的同學們都笑了。上桌的小梅笑得特別誇張，我緊張地用手捅了捅她。

「老師與你剪（講）話的時候，請你不要對女同學動手動酒（腳）。」屠夫顯然看到了我的動作。

全班同學很開心地看著我們，我一臉通紅。

從良心上講，除了普通話特別難聽之外，屠夫是個很不錯的老師，對我也特別關心。經常把我留下來輔導功課，他不忍心讓一個原來成績還算不錯的學生因為他的普通話而撂下功課。只是那時我不了解老師的苦心，認為他把我當作差生來看待。因此我的數學成績時好時壞，讓他大為不滿。

這個時候，各個學校都組織了個文學社。我們高一年段的叫「北斗」文學社，不定期地向同學們分發《北斗》刊物，上面登載著同學們各種各樣的作品和當時流行的一些文學作品的連載，介紹一些文學動態等等。文學社共有七名成員，號稱「北斗七星」，我有幸成為其中一員，主要負責刻蠟板工作，同時負責我們班同學作品的收集和審核。文學社時常邀請社會上的文學愛好者進行講座交流。穎慧、小梅也算是愛好者，每次講座都會來聽，我自我感覺良好，覺得現在她們倆對我有些許的崇拜。

「溪旁開遍了紅花，

天邊染上了春霞，

我的心裡燃起火焰，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

我說，姑娘啊，蠶兒正在初眠，

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

只要你聽著我的歌聲落了淚，

就不必探出窗兒來問我：你是誰？」

我搖頭晃腦地朗誦著詩歌，小梅和穎慧一前一後地坐在邊上聽著。我與穎慧、小梅上下桌，接觸的機會自然比阿混他們多，兩個女生動不動與我聊天。

「鎚子，你現在都看哪些書啊？」小梅轉過身子，亮晶晶地眼睛看著我。

「朦朧詩。舒婷、北島等人的朦朧詩。」

「還有嗎？」

「三毛系列、金庸小說、還有一些傷痕文學作品。」

「你看不看瓊瑤的小說？」

「看過幾本，沒勁。」

「你推薦一些有勁的書讓我看看。」

「你可以買《十月》、《當代》這些雜誌來看，裡面有許多好的小說。」

「你家有嗎？借我幾本。」

「行啊。」

第二天，我給小梅帶了幾本書，她樂滋滋地收下了。我心裡明白，雖然是小梅借書，其實是與穎慧一起看的。小梅這段時間特別愛與我說話，我成績比她好，她動不動向我請教作業。

「你不會問嫂子啊？」我有些煩。

「誰讓你坐我後排？關心關心老同學的學習不行啊？」小梅有些不滿。

「我怕與你經常說話，同學們會對我們倆說三道四。」

小梅嘟起嘴巴：「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再說是向你請教作業，還朋友呢。」

坐在後排的穎慧用筆戳了戳我的後背：「你們倆聊什麼呢？」

「小梅在問作業呢。」我老實回答。

穎慧笑得有些詭異：「好好學習，共同進步。」

「嫂子，你找阿混進步吧，這傢伙現在退步了。」我想方設法地逗她生氣。

「去你的，找打啊。」穎慧狠狠地給了我一腳。

過了幾天，小梅把其中的一本《五人詩選》還給我，對我說：「鎚子，我很喜歡舒婷的詩，書里折起來的那首詩是我最喜歡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回到座位，輕輕地打開了書，打折處是舒婷那首著名的《致橡樹》，書上還有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著：「鎚子，周六晚上我在黨校禮堂門口等你。」黨校在一中附近的一個山坡上，那裡平常人比較少，環境清幽。

我很緊張地把書合上，塞進了書包。我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接下來的一節課老師講什麼我基本上沒聽，腦袋裡一直在想如何處理這件事。我覺得還是與男生交往有意思，這些女生頭腦里想些什麼，是不是真的生氣高興我實在捉摸不透，也懶得去捉摸。

這個約會打死我我也不去的，要是讓哥們幾個知道，我會被笑掉大牙的。我提起筆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

***教導我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讓我們共同熱愛我們偉大的祖國。周六晚上阿混家見。

我把紙張撕了下來，夾進《五人詩選》，並把書折了起來，折起來那頁是舒婷的《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下課時，我把書給了小梅，對她說：「我最喜歡的一首我打了折了，你看看。」

周日上午我在家睡大覺，大清早小梅就跑到我家，說要把書還給我，坐在我房間有一句沒一句地與我瞎扯。下午又來了，說是忘了借書，還要在我家寫作業。晚飯的時候，姐看著我直笑，把我臊得滿臉通紅。不能再讓小梅來了，她要這麼老纏著我，我該怎麼辦呀？

晚上在家忙著功課，突然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鎚子，你在嗎？」

「我不在。」我慌不擇言。

門口靜了片刻，小梅走了，我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小梅不再同我說話。看到我時，有時是狠狠地白了一眼，有時目光閃爍，我樂得她不理我。

穎慧把我扯到一邊，生氣地問我：「你對小梅做了什麼？她哭了一天。」

「沒有啊。」

「騙人，你讓她傷心了。」

「她傷心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故作不知。

「她喜歡你。」

「中學時我不想戀愛。」

穎慧氣鼓鼓地走了。

連續幾個周六晚上，我們聚在阿混家玩，兩位女生沒來，他們三人都感到很詫異。

這一天上課，我突然發現小梅的團徽與校徽別到了背後，原來她把圓領衫穿反了。下了課，我拍拍她的肩膀說：「小姑娘，你的衣服穿反了。」

穎慧也樂呵呵地看著她笑。

小梅扭過頭來，紅著臉，生氣地說：「要你管。」

兩位女生又與我們玩在了一起。只是小梅每次與我講話總是冷嘲熱諷，阿混他們感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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