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八）

馬丁生意失敗后的幾個月時間裡，除了給老丈人幫點忙外，終日無所事事，他準備年過後就回蘭溪教書。臨行前跟我道別，我約了他到一中校園裡走走。春節剛過，學校還未開學，失去了往日的喧囂。看著熟悉的一切，馬丁十分傷感。

「沒想到辛辛苦苦幾年，重新又回到解放前。還欠了一屁股債，這幾年功夫全白費了。」

我給馬丁遞了一根煙，安慰道：「沒事，咱還年輕呢，一切可以重頭再來。你也別灰心，阿混入了獄，你與他相比只是欠了些錢。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準哪一天就鹹魚翻身了。」

馬丁嘆了口氣道：「我真不甘心，今年怎麼就遇上天災人禍呢？早知道這樣聽了你的話，把魚早早便宜賣了，也不至於這麼慘。」

「人算不如天算，你往年都這麼過來了，誰能知道今年又能怎麼樣。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了。」

馬丁道：「我不死心，現在找不到什麼好的項目，先回到學校里當一陣子老師，我還想著東山再起，捲土重來。」說罷，朝著球場上一個廢棄的皮球重重地踢了一腳，皮球飛出一道美妙的弧線，落入了球門的死角。

街上布滿了彩旗，電視上不斷播放著香港回歸的場面。白岩松的嘴皮子越來越順溜了，一臉自豪而又充滿深情地回顧歷史展望未來，把香港回歸這一歷史瞬間的每個細節仔仔細細地給全國人民展現與闡述出來。國歌一遍又一遍地奏響，小時候覺得遙不可及的歷史瞬間已成為了現實，人們歡天喜地地慶祝香港順利回歸。這時候，幹部已在國家某部委上班了，成了名符其實的公務員。

馬丁走了，重新回到校園裡。我的日子也變得繁忙起來，近年來刑事案件不斷，刑警隊人手不足，經過幾年的磨練，我已成為單位的骨幹，天天忙得暈頭轉向。穎慧馬上臨產了，我請了假，到醫院裡陪她。

我呆在醫院裡，已經兩天兩夜未曾合眼。穎慧的預產期已過了近一個星期，還是未能生產。我在醫院裡陪著她。她一直堅持要順產，我依了她。老媽動不動跑到醫院，心情緊張得等待嬰兒的降生。

下半夜我終於熬不住了，巨大的睏倦擊倒了我，我躺在從家中帶來的小躺椅上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亮了，老媽看到我醒來，笑著說：「小慧生了個胖小子了，你當爸爸啦。」

我一軲轆從躺椅上躍起：「你們怎麼都不叫叫我？」

老媽道：「醫院裡那麼吵你都醒不過來，小慧讓我別叫你呢。」

清晨的陽光照進了病房，穎慧已從產房中出來，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旁邊上放著剛剛降臨人世的兒子。一種初為人父的幸福感瞬間油然而生，看著初生的兒子，感覺在夢中一般，我輕輕握著穎慧的手。從今天開始，我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與幸福相伴而來的，往往就有煩惱。婚姻生活遠不如戀愛時浪漫，一些矛盾日益浮出了水面。

一天，我回到家裡，發現穎慧在卧室里掉眼淚。

「怎麼啦？」

「兒子鬧肚子呢，都拉了一個星期了，你也不管管。」

這段時間單位在查一個案子，我夜以繼日地在單位加班加點。

「我想搬出去住。」

「為什麼？」

「爸夜裡老咳嗽，我和小翔都睡不好。我還得喂孩子，休息不好，累得很。」

我家是木頭房子，隔音效果很差。老爸長期抽煙，夜裡咳得很厲害。我早已習慣了，

穎慧家庭條件比我好，一下子沒辦法適應我家的生活。老爸的口味重，穎慧吃得輕淡，老媽燒的菜她很不習慣。與我說了許多次，我也找不出什麼好的辦法。特別是生完孩子后，心痛孩子，更是有些抱怨。老媽對孫子痛愛，但是帶孫子的方法與穎慧的方法不一致，兒子這次鬧肚子，據穎慧說就是老媽用了沾了水的碗喂米糊造成的，因此她十分不滿。對於這些生活細節，我從來不在乎，沒想到在穎慧這裡成了大事。

我安慰她道：「以後有了新房子，咱就搬出去。」

穎慧淚眼汪汪地看著我：「你我把所有的工資都交給爸媽了，我們現在手頭還有什麼錢？我都多長時間沒添置新衣服了，朋友同事結婚，還得向爸媽伸手要，多不方便。」

我怔了怔，穎慧說得也沒錯。工作后，我向來把工資獎金交給老爸老媽，手上就剩點零花錢。結婚後穎慧都聽我的，也跟著我把錢都上繳了。

穎慧接著說：「我們都成家了，你總不能一輩子聽爸媽的。沒有錢，我們怎麼為將來打算？」

這些事是我從來沒認真想過的，我安慰穎慧道：「我與爸媽談談，你先克服一下，情況都會改變的。」

老爸老媽很通情達理，知道我們準備買新房子，就不再要我們的工資了，我與穎慧每個月交了些伙食費。老爸說如果有買新房子，還可以幫幫我們。我跟穎慧商量了一下，穎慧說那些錢就給老人了，再向老人要錢，心裡也不安。

買新房子成了頭等大事。馬丁周末回到城關，我便去找他，看看能有什麼好辦法。沒坐一會，雪清就興沖沖地回來了。

「我聽說東關有土地要出讓，一塊60平米才一萬五，咱們去看看。」

「走，咱看看去。」馬丁拉了我，與雪清一道出了門。

所謂的一萬五的地皮其實距東關很遠，雜草叢生，一片荒蕪。附近沒有人家，離這最近的是一條公路，至少還有幾百米的距離。

「這種地皮要來做什麼？你想把房子蓋在這裡，還是準備在這裡種菜？」

雪清搖了搖頭，說：「現在不是許多人開始搞房地產嗎？這裡這麼多地，遲早有一天這裡會熱鬧起來的。」

馬丁不滿地說：「等到這裡熱鬧了，我差不多也老了。再說我們現在有什麼能力去買這些地皮，還欠著錢呢。」

雪清說：「到我爹那借點。鎚子，你不是想買房子嗎？你先買塊地，以後弄不好會派上用場。」

我不以為然，道，「你想把我家遷到鄉下來啊？這麼遠，上班多不方便。」

雪清說：「一塊才一萬五，虧不了你的。我聽說去年才幾千元，今年已經開始了漲價了。我一同事是東關村的人，他比我們更了解情況，他去年花了幾千塊錢買了一塊，今年已經翻倍了。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一起買。」

回到家裡，我把這事與穎慧說了，穎慧一聽，便道：「那麼便宜就買吧，反正就一萬五，要虧也虧不了多少。」我仔細琢磨了下，同意了穎慧的意見。

馬丁與雪清為這事鬧了矛盾。雪清不再理他，向她爹借了錢，一口氣買下了十塊地，我買了一塊，馬丁見我也這麼辦，不再生雪清的氣了。

不久，地稅局開始積資建房，穎慧登記了一套，房子問題得到順利的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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