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

我在北京那幾天，北京竟然比我所在的南方還要熱。我準備給穎慧買點東西，跑到西單逛了逛。

在西單的一家商場里，衣著靚麗的賣衣服小姐扯著我的西服便裝笑道：「先生，你這也能叫西裝？還好意思穿出來，趕緊買件新的吧。」

我笑著搖搖頭。我穿著我們那鄉鎮企業生產的不到50元的，讓皮箱壓得皺巴巴的西裝上衣，我象初次進城的陳奐生一樣，對大都市的一切都感到新鮮與好奇。平時大多數時候我都穿著警服，早對自己的穿著無所謂了。據說燕莎的東西貴得嚇人，這不是我們這班鄉下來的窮小子敢去看的，我想自己這身打扮，也許人家連門都不讓進去。去去西單，也算開開眼界。感覺西單與我們那的商場店鋪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那些做生意的遠不如南方人來得靈巧。在北方人看來，南方人賊精賊精的。

我沒有讓賣衣服的小姐失望，在店鋪里為穎慧挑了一條裙子和一雙鞋子。看看商標里註明的生產商，竟然是我所在的省份生產的。賣衣服的小姐在一旁說：「先生眼光不錯，這是今年春夏季的新款，市面上剛剛流行，許多人買呢。」我心裡嘆道：跑這麼遠來買家鄉生產的服裝鞋子，這實在有些可笑。

回到家裡我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穎慧高興地在鏡子面前試了又試。

我對她說：「你別高興啊，這裙子和鞋都是我們這生產的呢。」

穎慧笑笑說：「那有什麼？我們這生產的就不能穿啦？我真沒想到你這笨傢伙還會給我買東西，謝謝啦。」

穎慧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瞧她的高興樣，我心裡充滿了溫馨。

城關分局是個老先進單位，各種獎牌獎狀掛得滿牆都是。白天我在單位里上班，到片區了解情況，晚上在家忙著寫先進材料。工作幾年後，單位里各種各樣的「建設」或是「創建」明顯比原來多了起來。

這段時間馬丁與我都忙，很久沒能見面了。他開的卡拉OK廳在我所管轄的片區，周末晚上我順便到他那裡坐坐。

馬丁的卡拉OK廳位於一條老街上，他租了幾間屋子，搞了個小檯子，放著小電視。正對著門的在牆上掛了兩台電視，下面擺著幾張桌子，既能唱歌又能喝酒，門口處擺了一條沙發，沙發對面是個吧台，點歌收款及賣煙賣酒。牆上掛著幾個汽車輪胎，還有鐵鏈作裝飾。歌廳的布置比原來的舞廳有了不少的進步。

時間還早，OK廳基本上沒什麼客人。馬丁在櫃檯里埋頭算賬，電視上播放著毛寧楊鈺瑩的歌曲，他邊算賬邊哼哼。

我向他打了個招呼：「喂，忙什麼呢？」

馬丁抬起頭來：「算算這個月的營業」，接著搖搖頭說：「現在OK廳沒什麼生意，我準備把它盤了，再另外投資。」

「你忙得過來嗎？」

「還行，就是手頭缺點資金。」

「你這ok廳怎麼布置成這樣啊？」我指著破輪胎和鐵鏈笑。

馬丁笑道：「有特色吧？這不既省錢，又時尚嗎？」

我坐在吧台上，與他閑聊著。這時門口進來了幾個人，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社會上的小混混。

「誰是老闆，過來！」

我與馬丁都走了過去。一個馬仔毫不客氣地從櫃檯上取了幾包中華煙，分給了幾個同夥。我看了看，為首的竟然是黑虎，他已全然不記得我們了。黑虎穿了件黑色的圓領T恤，脖子上掛了條粗大的金項鏈，粗壯的手臂上紋滿了各種圖案。他靠在沙發上攤著腿，吐著煙圈，對著我與馬丁說：「你們在這裡開店不容易，我們幾個弟兄在這裡罩著，以後有什麼事及時通知一聲，我們兄弟幾個每個月到你這一趟，我的意思，你們明白沒有？」

「明白明白。」馬丁朝我看了看。

原來是來收保護費的。我笑嘻嘻地走到黑虎身邊，掏出警察證件朝他晃了晃。

「我是這個片區的警察。黑虎，你保護費收到我的頭上來啦？」

黑虎倏地站了起來，他沒想到我是警察，而且認識他，很尷尬地說：「小弟有眼不識泰山，誤會誤會。」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收保護費，我們分局裡見。滾！」

黑虎朝那班馬仔招了招手，一班人狼狽地向門口走去。

我攔住黑虎：「喂，你們還沒給煙錢呢。」

黑虎狠狠地拍了那個拿煙馬仔的頭：「媽的，買這麼貴的煙。」

黑虎一夥走後，我與馬丁哈哈大笑。

為了防止今後再有人在我管理的片區內收保護費，我把警民聯繫卡分發到各戶，要求片區各業主如果遇到情況及時與我聯繫。同時把片區內一些愛惹事的混混們召集起來，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過了幾天，黑虎突然找到我，提了幾條煙和幾瓶酒，說有事請我幫個忙。

「大哥，小弟那天有眼無珠，不知道您老開的店，請多多包涵。」

「你有什麼事，快說。」

「小弟在道上混不容易，請大哥高抬貴手，給小弟一條生路。以後大哥有什麼需要，水裡火里去，小弟不忘給您老孝敬。」黑虎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包厚厚的人民幣。

「你把這些東西帶回去，滾。」

縣城發生了大案，兩幫痞子火拚。案件發生在另外的片區。分局接到警，我與同事立刻趕到了案發現場，刑警隊馬上介入了調查。

在案發現場，我看到黑虎的雙腿已被砍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呻吟。據了解，兩幫痞子為爭奪地盤大打出手，公安局當場逮捕了幾名肇事者。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我在健身房裡使勁地舉著啞鈴，汗水順著我的胳膊流了下來。除了每天早晨堅持跑步之外，閑暇時間我便跑到健身房進行鍛煉。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我放下啞鈴，打開手機一看，是馬丁掛來的電話。

「你在幹嘛呢？」

「在健身房呢。什麼事？」

電話里的馬丁笑道：「你已經夠壯了，還想把自己變成肌肉男？」

「去你的，什麼話？」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雪清考到城關來了，分配在第一中心小學。」

「恭喜恭喜，是不是今晚想請我吃宵夜？」

馬丁笑道：「臭美吧你，誰請你吃宵夜了？請你出來坐坐。」

我擦了把汗，道：「你給我一個小時時間，我把鍛煉功課做完，回家洗個澡再與你聯繫。」

馬丁住在雪清父母家裡，暑假雪清也跑到城關給她父母幫些小忙。她看到我，笑道：「猛男，你現在越來越壯了啊。」

我朝她做了個展示肌肉的健美動作，說道：「沒辦法啊，這也是工作需要。」

馬丁對雪清說：「你別聽他亂吹，鎚子從小就愛運動。」

我說：「愛運動是沒錯，但這也是工作要求。前些天，刑警隊抓了一個犯人，那犯人說公安局的人沒本事，就知道一群人對付他一個，要求刑警隊的隨便找一個與他單挑。」

馬丁奇道：「還有這樣的事？這犯人不是找死？」

我道：「怎麼沒有這樣的的事？現在的罪犯，特別是一些刑事罪犯，哪一個不是身手敏捷？我們當警察的，如果跑也跑不過，打也不打過，如何維護社會治安？」

雪清對我說的事感到好奇，便問：「後來單挑沒有？」

我說：「我只能在這裡偷偷跟你們說，你們別到處亂傳。刑警隊的年輕同事氣不過，真的找了個人與那犯人單挑，把那傢伙狠狠地修理一頓，讓他心服口服。」

馬丁問道：「沒惹什麼事吧？」

我說：「沒有。那傢伙倒是硬氣，輸了便輸了，倒也心甘情願。」

雪清給我端了杯茶，我問道：「今天找我什麼事？」

馬丁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我告訴你，我把卡拉OK廳盤了。現在準備與朋友合夥，投資礦山。」

我道：「生意越做越大了。對蝦還養不養？」

「這幾年蝦病流行，養殖對蝦普遍虧損，我不養了。現在準備與我姐夫一起養殖大黃魚。平時讓我姐夫管理，需要幫忙時下去走走。」

雪清道：「我們準備今年年底結婚呢。你與嫂子怎麼說？」

「這事我還沒與她談呢，哪一天她想結婚了，我就結婚。」

馬丁道：「今天找你，是想向你借點錢，怎麼樣，能給我多少？」

我想了想道：「給你五萬吧，多我也沒有，弄不好下半年也得結婚，還得剩點準備準備。」

「行啊，五萬就五萬。」

小梅終於順利離了婚，暫時住在她父母家裡。她想辭了看店鋪的活兒，可是一下子找不到什麼好的工作。閑暇的時候，便到穎慧家裡，把這些想法對穎慧說了。我對穎慧說：「現在鄉鎮企業這麼多，招工不容易。你在地稅局擔任管理員，與那麼多老闆都熟悉，把小梅介紹到企業里打工吧。」

穎慧道：「你傻呀，現在企業真正缺的是財會人員，我想讓她去學點會計知識，以後好推薦她到企業里任會計。」

「小梅沒一點財會知識基礎，學得會嗎？」

「財政局有會計員培訓呢，讓她去報名。她不懂，我也可以教啊。」

穎慧找到小梅，把想法與小梅說了，小梅聽從了穎慧的意見，到財政局報了名，在為他人看店鋪的同時，開始了會計知識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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