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線索

初眾語氣里的刻薄表現得毫不避諱。也許是關於程慧行為不端的議論就赤/裸裸地被投在牆上，會議室里沒有人覺得她過分，反倒有幾個還點頭跟著附和。

一直擺弄著電腦的古烽卻搖搖手指，說：「不不不，眾姐你要透過現象看本質。程慧上班的那所幼兒園多高端大氣啊，你想想，這些孩子的家長那自然也是非富即貴。平常他們用得著程慧，花那點錢，就底到不過是換個心安。程慧收禮是不對，但你看看，這些家長這副吃了吐的嘴臉也沒好看到哪去吧。」

初眾：「她不收禮別人有機會這樣說她嗎？一個女孩子，自立自強一點，不靠收禮也能活得很好。她自己走了歪路，就不要怪別人拿這事來說她。」

古烽樂了幾聲，笑聲從口罩後面傳出來多少有些失真，他說：「人都是要在社會裡面生存的，大環境就這樣，要獨善其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初眾並沒有被說服，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帶著幾分不屑地說：「自己做借了事就要賴大環境，大環境是你們的背鍋小天使嗎？你們給人家出場費了嗎？」

「眾姐，你看你怎麼還衝我來了呢？」古烽立馬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可不是要幫收禮洗白，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我就是想表達一下下，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拓展一下思路。」

初眾也意識到自己過於嚴肅了，她改了開玩笑的口吻，說：「事情是有兩面性，一面對，一面錯。我站的就是對的那面，你要是敢站錯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古烽又笑著認了幾句慫，周圍幾個人都跟著開他玩笑，氛圍輕鬆融洽到不像是在討論案情。

王禹仙壓根兒沒聽他們說了什麼，他忍著越來越嚴重的頭暈，拿過趙潞手裡的資料來回翻了幾次，裡面有一份初眾寫的記錄，記的是和程慧男朋友的談話內容。

王禹仙拿起筆在上面有疑問的地方畫了兩個圈，然後問：「還有什麼？還有誰沒說？」

趙潞從王禹仙手裡抽回原本拿在自己手裡筆，在桌子上敲了敲。王禹仙側過頭去看他，趙潞就笑著說：「還有我。」

他這個笑實在太過好看了，春水微波一樣，盪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惹得人心痒痒。

王禹仙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卻還是免不了有些口乾。他看著趙潞，「說，你說。」一開口嗓子都有些啞。

趙潞聽出了他的不對勁，垂眸間便換了一副溫和卻認真的表情，說：「第十三號居住地的蘭姨，最近半年內至少遞交過十五次以上的外出申請，但是因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並沒有被批准。」

王禹仙皺起眉，打斷了趙潞，「什麼原因啊？」

趙潞耐心地解釋說：「總管局下的限制令，強行剝奪了所有EPT的外出權，包括合理的外出權。」

「典型的硬要母雞打鳴，硬要公雞下蛋——蠻不講理。」古烽接過趙潞的話繼續說：「EPT本來就是弱勢群體好吧，人家偶爾出一下下，又不惹事又不生非。這麼多年二接處都管理得好好的，結果上面一句話，就把所有人都當成囚犯了。這麼下去早晚不得出事么你說說。」

王禹仙聽明白了古烽話里的意思。上面這個限制令應該來突然，而且必定沒有解釋原因，所以二接處的人才會如此不滿。

從趙潞的態度上看，很有可能他們已經和上面爭取過撤銷禁令，但並沒有成功。

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趙潞那邊接著說：「早些時候我和處長一起去走訪，處長發現在外假扮程慧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蘭姨，所以才下命令開始全面戒嚴，同時搜索蘭姨的位置。但非常讓人意外的是，她並沒有越逃，人還在居住地里，只不過她的狀態很奇怪。」

趙潞說完遞給了古烽一個眼神，古烽會意，立馬在投影幕上投下了另外一張照片。

這應該是一張從一段監控錄像裡面截出來的圖片，解析度不高，看上去有些模糊。

但王禹仙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就是昨天自己見過的那個精緻的女人，也就是趙潞口中的蘭姨。

她的樣子非常奇怪。

照片里的女人赤腳立著，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頭向一邊耷拉著，眼睛緊緊地閉在一起。

看起來就像是一具站在那裡的屍體。

王禹仙眉頭一跳，他看向趙潞，沒想到趙潞也在看著他。兩人眼神一碰上，趙潞就先開口輕聲說：「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這玩意兒還帶暈過去的呢？

趙潞又說：「EPT很少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蘭姨如果一直醒不過來，只能等周一送到總管局的科研辦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上忙了。」

王禹仙潛意識裡對這個為難過趙潞他們的總管局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他搖搖頭，「不急著送，我聽琳琅說處里有一個同事，有拘押之力啊？」

他這句話一問出口，一起開會的幾人當中有兩三個明顯愣了一下，彼此間相互看了看，再轉回來看王禹仙的時候都是一臉的猶豫。

王禹仙心思通透，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座的這些人里，肯定有些人聽說過當年拘押之力改名的事情，有些人沒有。

在聽說過的這些人眼裡，當年就是因為他王禹仙，別人的能力才被迫改了名字，結果他現在又坦坦蕩蕩地給叫回去了，誰敢接他這話茬兒？

王禹仙直截了當地說：「捆/綁之力從今天起改回叫拘押之力，我說了就算。」

古烽大拇指一挑，立馬開口誇，「正處威武！」

王禹仙沒理他，而是問：「那人呢？聯繫上他問問，他拘押的能量，能不能讓EPT控制一個普通人說話辦事？」

這回所有人的眼睛唰地一下都亮了起來。

古烽一邊拿出手機解鎖一邊說：「正處真是牛逼，居然還能想到還有這種操作，你們拘押之力其實天底下最大的漏洞吧……」

他絮絮叨叨的也沒指望有人回他。點開微信之後給那邊發了條消息。沒多大一會兒手機響了，古烽看了一眼，露出一個非常古怪的表情，接著把手機遞給了王禹仙。

王禹仙接過來一看，對話框上面寫的名字是「顧憶」兩個字，最下面回復了一條消息，寫著「你讓新來的處長先生抬手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別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忘帶了，拘押之力能怎麼用他作為頂級使用者難道一點數都沒有嗎，你讓他去拘押一點能量，操控普通人來說段相聲給我聽聽」

王禹仙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叮鈴一聲，又發來一條，寫：「王禹仙這人是不是從小被寵到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才能全靠自己的想像力活到今天啊」

王禹仙「呵」了一聲，向後一倒靠在椅背上，直接按了語音發了過去。他對那頭說：「我王禹仙確實是從小被慣得不輕，怎麼了呢？吃你家雞腿了？哪就讓你羨慕嫉妒恨出這麼一副七個不服八個不分的德性了？」

對方：「……」

王禹仙不解氣，又說：「能做到就說能，不能就說不能，啰嗦個什麼勁兒？有意思嗎？」

對方：「有」

嘿，你大爺的！

王禹仙這個氣，「囂張是吧？這副嘴臉拿去跟別人使去，在我這你覺得能管用嗎？說話！」

對方果然發了段語音過來，聲音又輕又淡，一字一句，說得不疾不徐，他說：「王禹仙，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能夠反抗頂級壓制。你，要不要試試？」

王禹仙：「好啊，你不說我都忘了，正好我從來沒使過呢。要是第一次就遇到能反抗頂級壓制的人，我也算是賺了……」

他話沒說完，趙潞捏住他的手腕把他後面的話給攔了下來。古烽起身蹭到王禹仙身邊，趁機把手機拿了回去。

趙潞拽著王禹仙的手腕，並沒有鬆開，「老顧比我們年長一輩，還是要客氣一點。」

王禹仙小聲嘀咕起來，「客氣……那我和他說，麻煩您不吝賜教，給我們這些晚輩後生展示一下，您是如何反抗頂級壓制的，可以嗎？他能感受到一丟丟我的誠意不？他要真有反抗頂級壓制的本事，以後我拿他當二大爺供著行不行？」

趙潞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樣，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他沒理會王禹仙的嘟囔，抬頭對古烽說：「問問老顧，為什麼處長說的那種情況不可能實現？」

古烽依言低頭噼里啪啦地在手機上來回敲，很快對方就回了過來。古烽也不怕事大，看完就笑著再一次把手機遞到了王禹仙眼前。

王禹仙沒接，抬眸掃了一眼。

上面發過來一行字：「就憑新來的處長先生那個沒拆封一樣的腦袋，我估計解釋了他也一定不明白，但我還是幫忙提點一下」

王禹仙還沒來得急嗤之以鼻，後面的消息就源源不斷地發了過來。

「用拘押之力讓EPT可以控物的原理是，從他們身上抽取一定的能量，轉移到其他物體上面去。當EPT選擇分享這部分能量的時候，就可以帶著物體走，選擇收回能量，就可以將物體留下」

「如果將他們的能量轉移到普通人身上，那就會出現EPT像拎垃圾一樣拎著一個人瞎逛的場面。處里要是打算拍驚悚片的話我可以幫忙營造一下這種場景，但是要另外收錢」

「說到用這種方法去操控普通人說話辦事，我也真是佩服這位處長先生的腦洞，他以為能量的用法和麵包一樣，給人吃了讓幹嘛就幹嘛呢」

雖然對方這副尖酸刻薄、夾槍帶棒的樣子很是惹人討厭，但禹仙看完他發過來的消息還是有那麼一絲驚艷的。

他平心而論，如果自己的拘押之力只能用來拘押能量的話，那一定就跟廢物點心差不多。

趙潞貼著王禹仙的肩膀，傾身向前大致掃了幾眼手機之後，向後撤開一點，而後眼神落在王禹仙身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王禹仙瞥了他一眼，問：「幹嘛？」

趙潞：「覺得你們兩個在食物上的看法特別像，都讓人摸不著頭腦。」

王禹仙懶得說話，瞥了一眼看到旁邊的古烽正不住地點頭，抬腿就把古老師踹得一個踉蹌。

他撿起古烽掉在桌子上的手機，擠兌電話那頭的人說：「您那腦袋何止是拆封了，都快用零碎了吧？麻煩您用您那散落一地的零碎幫忙想想，這個世界上除了吃麵包，還有什麼法子能控制人讓幹嘛就能幹嘛。」

對方只回了兩個字，「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