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事2

「別提了，都怪我哥哥。他買了新車，那天無論如何都要來接我，所以我比大家走得早。」琳琅說著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清淡的眉毛擰在一起，「要是我當時沒有先走，和大家在一起就好了。」

她年紀還小，有什麼情緒基本都擺在臉上。

她這是在自責，自責自己沒有在危險發生的時候，和所有人並肩而立，但事實上這根本不是她的責任。

王禹仙知道這種心結安慰了也起不到什麼效果，但還是說：「你一小丫頭片子，跟誰學的，什麼事都往自己肩上扛。」

琳琅咬著下唇，目光順著窗口的玻璃望出去，似乎落在了很遠的地方，她輕輕地說：「以前的處長有一次喝多了酒，一個人跑到總部最高的封骨塔上去吹風。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欄杆上，看著總部的萬家燈火。他就那樣指著下面，對我們說，你們看，那些光從窗子里透出來，那麼小卻那麼暖。他接著又說，第二類死亡項目是一件很大的事，就是因為二接處的所有人都願意一起扛，才沒有人覺得累。」

琳琅說得有些傷感，王禹仙聽完突然打心底里生出了一絲難以琢磨的敬意來。

身處上位，卻依然能說出這種話的人，雖然不一定活得多麼通透，但一定既溫柔、又有擔當和心胸。

難怪自己一來就不受待見，比不了啊。

好在王禹仙的自信從來不是靠和別人對比換來的，他佩服那樣的人，卻並不會要求自己也成為那樣的人。

所以他感嘆完了之後沒有半分糾結，就看著琳琅說：「你接著講，撞了人，然後呢？」

琳琅剛想繼續，桌子上的電話卻突然響了，她接起來「嗯」了幾聲然後掛掉，轉頭就非常不解地對王禹仙說：「副處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剛打電話過來說是要你過去開案情會。要不等下次我再給你講吧？」

……

又來，關鍵時刻打斷別人說話這種套路有意思嗎！

你當你是說書呢，還下次。

王禹仙漫不經心地點著頭，說：「等，讓他們等著，我不等，你先講完。」

琳琅有些為難，勸他說：「這樣不太好吧？他們那麼多人呢，還是案子重要……」

王禹仙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按了按，壓下喉間的不適感，催她說：「有你啰嗦的時間都講完了，快點說。」

琳琅雖然知道工作重要，但拿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加快了語速說：「司機說撞了人，可大家下車一看並沒有。然後他們就遇到了……遇到了在惡人榜上排名的第十八的曲嬈。」

琳琅說到這裡便停下了，她非常關切地看自己的處長，沒有再出聲。

王禹仙的手腕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這姓曲的，真是陰魂不散。

曲嬈在異協總部惡名遠播，雖然長得一般，卻自帶一股子勾人的媚勁兒，十分對得起自己的名字。

王禹仙並沒有見過她，但聽說總部有不少人都在她手裡栽過跟頭。

比起她勾魂攝魄的功夫，更要人命的是她的能力——吞噬。

吞噬之力是千百種特異功能中最讓人畏懼的一種，沒有之一。

偏偏這個曲嬈吞噬的還是其他特異功能攜帶者的能力。

這就是曲嬈作惡多年，所有人都選擇沉默的原因，畢竟沒誰想那麼輕易就丟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本事。

後面的事情已經不用琳琅再說了。

他們和曲嬈正面相遇，大部分人的能力被吞噬，處長在關鍵時刻拼盡全力，擋在了眾人面前，可惜……代價太大了。

死在那樣一個女人手裡，真他娘的不值。

王禹仙覺得惋惜的同時，又生出那麼一絲「終於明白了」的無力感。他從喉間輕輕地呵出一聲氣音，問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這就是你們處里所有人都不待見我的原因，是嗎？」

先前就是因為王禹仙的阻攔，才導致非常有可能被捕的曲嬈逃掉了。沒過幾天，總部發了通告，大張旗鼓地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王禹仙身上。

王禹仙一句辯解都沒說，在他看來，無非是被人指指點點幾天罷了。

更何況當時白讓潯坐鎮異協總部，誰也不敢把他怎麼樣。結果白讓潯一離開，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把王禹仙趕了出來。

「我說他們怎麼會讓我來收破爛兒呢，」王禹仙自言自語地嘀咕著，「敢情中間還發生了這麼一段。」

在二接處的人看來，正是因為他王禹仙把人放走了，才讓曲嬈有機會殺了他們的處長，傷了他們的同事。

被擠兌死都活該。

琳琅沒說話，這樣的事實，否認了也沒有意義。王禹仙心知肚明，站起來就往外走。

他起得有些猛了，頭暈加上陣陣耳鳴，讓他腳下有些發虛。

「但是我沒有，」即便是這樣，琳琅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依然清晰無比。小姑娘堅定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

苦衷？

沒有苦衷。

王禹仙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出面阻攔時的情況，自嘲的笑已經浮在了嘴角上，一個可怕的想法卻突然從他心底里蹦了出來。

這個想法太可怕了，以至於僵麻順著他的脊背唰地一下，瞬間傳到了後腦勺。

王禹仙四肢冰涼，可胸口的怒火卻怎麼也壓不住，蹭蹭地往上竄。

他必須回異協總部，立刻！

王禹仙幾步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門邁出去，直接跟門外的人撞了個滿懷。

王禹仙抬頭一看，是趙潞。

他張口就說：「我得回異協總部一趟。」說完擦著趙潞的肩膀就要往出走。

趙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是被趕出來的，普異公路的監控一旦拍到你，就會立刻啟動殺傷性驅逐設備，你要怎麼回去？」

王禹仙：「硬闖，就算傷得再重我也一定要回去。」

趙潞強勢地看著他，「不準去，至少現在不準。」

王禹仙掙了一下，沒掙開，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我知道，有案子是不是？案子哪天不能辦，我回總部真的有大事，案子你們先辦著，好不好？」

趙潞沒有鬆手，他的手指陷在王禹仙衣服的褶皺里，聽他說完力氣又大了兩分。他盯著王禹仙的眼睛，說：「你現在是二接處的處長。」

王禹仙：「這麼點小事，不用處長出手。你們先辦著，啊，聽話。」王禹仙沒過腦子地敷衍了一句，敷衍完就去掰趙潞的手，沒成想趙潞卻自己鬆開了。

他向後退了小半步，說：「王禹仙。」

這三個字從他嘴裡說來，聲音不大不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但被叫的那位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趙潞接著說：「這裡沒有小事，這裡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靠敷衍和輕慢可以應對的。我知道，二接處對你來說是折辱，但對在這裡工作的每一個人來說它是榮耀。」

趙潞雖然退開了一點，但整個人依然牢牢地擋在王禹仙身前。他停了一下，才又說：「異協總部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這裡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原本就暗的眸色此時又深了幾分，眼睛里藏滿了呼之欲出的失落。

趙潞說完就這樣直直地看著王禹仙，直到王禹仙開口解釋說：「我不是……」，這三個字剛出來，他轉身就走了。

王禹仙被晾在那，不上不下，難受得要死，只得轉過頭來看著琳琅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瞧不起二接處的意思啊，他，趙潞他這是冤枉人啊他！」

琳琅走到王禹仙身邊，看著趙潞離開的方向，輕輕地說：「二接處也算是遭逢大難，現在正是重新爬起來的時候。這一個多月里，全靠副處一個人撐著。雖然他自己也知道，你現在留在這幫不上什麼忙，但這種時候，他心裡還是希望你能選擇陪在他身邊吧。」

王禹仙心口一滯，他自詡對趙潞的喜歡無人可比，天天掛嘴上嘮嘮叨叨生怕別人不知道，結果現在還沒人家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看得透。

他抬腿就往會議室走，到門口一腳把門踢開，拉開坐在主位上的趙潞，自己一屁股坐上去。

整個過程快得跟一陣風一樣，琳琅在後面硬是沒追上。

王禹仙屁股坐穩之後，理直氣壯地直接扔出倆字，「開會。」然後他給話說了半截被自己打斷的初眾遞了個眼神，「你接著說。」

初眾沒聽他的，而是抬頭去看站在一邊的趙潞。

趙潞垂下眼睛看著王禹仙，嘴角上揚，輕輕地笑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將這個笑壓了下去，面色如常地對初眾點了點頭。

初眾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結果，但這麼多人等著呢，也只能先顧大局，於是她接著剛剛說的部分繼續講：「她所說的關於她男朋友的事情都得到了證實。男朋友確實是富二代，那天約會也的確送給了她一個價值不菲的包，但他目前受到的打擊比較大，精神有些恍惚。至於程慧是否與學生家長有染的事情，有同事偽裝成視頻網站的記者去採訪，幼兒園園長說那是她的個人行為，是否屬實幼兒園方面並不知曉。這個說法太官方了，可信度存疑，還是要找其他的辦法再去查。目前我們這邊掌握的情況就這些。」

初眾說完，會議室里的幾個人都點了點頭。趙潞在王禹邊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對初眾說了聲「辛苦了。」

王禹仙問：「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有。」古烽一邊答應著一邊操作電腦在投影儀上放出幾張圖，「我進了一個程慧所帶班級的家長群。可能是因為她在幼兒園門口被打的事情影響太大了，群里家長們的討論也沒什麼避諱，不斷地爆出她曾經在工作上的失誤，其中比較值得關注的是她收禮的事情。」

王禹仙仔細看了一下，還真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我教師節給她送了一張500元的購物卡，小慧老師當場就義正言辭的樣子，說什麼不能收，後來給她買了一個6000多的手機，她就收了。」

「我家可沒送過禮物的，我們都是直接帶她一起出去玩的。」

「我們也是，近的地方人家不去，都玩過了，有的地方都玩膩了。地方我們都讓她隨便選的。」

「子楓媽媽，你那500塊也拿得出手啊？我都嫌棄太少了。」

「就是的呀，人家哪裡瞧得上哦。我上次代購了三套sk-ll給她，哎呦，幾個星期一直對我們家孩子寶寶長寶寶短的。」

後面類似的話還很多，王禹仙還沒看完，初眾就幽幽地吐了一句，「敗類，這樣的人也配當老師？她這樣的人能教出什麼樣的她學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