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能力代償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王禹仙還是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接著他便陷入了沉思。

有什麼能力可以剝奪別人的意識？

或者強加自己的意識上去？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腦子裡卻在不停地排除自己知道各種能力。

禍從天降的古老師身殘志堅，他揉著自己被踹的地方，湊近看了王禹仙一眼，再看一眼，接著就伸出兩個手指，捏住自己的手機往出拽。

第一下，沒拽動。

再拽，還是沒拽動。

古烽不死心，一邊小心翼翼一邊又加了些力氣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結果王禹仙整個人被他帶得一晃，胳膊直接撞到了桌子上。

古烽嚇了一跳，「對不起」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王禹仙就身子一歪，軟軟地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整個人暈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即便是站得最近的古烽也壓根兒沒時間反應。他完全憑著本能伸出手想扶王禹仙一把，結果被趙潞一聲給呵愣了。

「別碰他。」趙潞搶過來，低頭彎腰，手一抄直接把王禹仙抱了起來。驚得原本還懵著的幾個同事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趙潞抱著王禹仙，一言不發地踢開會議室的門向外走。他懷裡的人燙得讓人心驚，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那種蒸騰的熱度。趙潞鎖起眉，臉色沉得不像話。

初眾突然起身從後面叫住了他，「副處，案子……」

趙潞並沒有回頭，他一邊走一邊冷冷地扔下一句，「你接管。」

會議室的地方不大，初眾快走幾步，搶到趙潞面前，攔下他說：「你先把他放下，六號居住地有個EPT，轉化前是個醫生，把他叫過來看一下，正好這個時間不會耽誤大家討論案情。」

趙潞的眼睛里突然蒸騰出洶湧的煞氣，他沉著一張臉，把話說得一字一頓，「我說，你接管。明白了嗎？」

包括初眾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副處這幅模樣。

這個人從來都是溫和且從容的，接人待物，分寸總是能拿捏的十分恰到好處。對案子更是認真負責，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任何一次撒手不管的時候。

初眾從趙潞的眼中看了到一種莫名的、陡然而生的怒意，壓得她根本來不及思考，便無意識地點了點頭，退開了一步。

趙潞無視了所有人的目光，抱著人抬腿就走。

在會議室的門關上的一瞬間，他身後的幾個人就炸了鍋。

「快快快，誰到外面去看看泰山是不是崩了，不然副處這是怎麼了……」

「我沒看錯吧？生氣了？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副處生氣的嗎？！」

「有貓膩、有古怪、有問題，新來這傢伙藏得挺深吶。」

「潞美人之前和那位一定有什麼淵源，古老師，你打聽出來了沒有？」

古烽看著趙潞的背景，乾淨利落地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趙潞抱著人走進自己的休息室，把王禹仙輕輕地放在了沙發上。

這麼點時間王禹仙已經稍稍緩過來了一些。因為高燒，他整個迷糊得厲害，眼神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對焦。

在看清趙潞的臉之後，王禹仙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現在沒什麼力氣，這一笑顯得更虛弱了。

趙潞連忙貼近了握住他的手，「有沒有好一些？」

王禹仙沒回他，而是沒頭沒腦地說：「潞哥，我想重新追你了，給個機會唄？」

趙潞原本正擔心得要命，現在一看王禹仙這副滿不在乎還東拉西扯的架勢，胸口瞬間升起一股無名火，他硬邦邦地說：「不給。」

王禹仙慢慢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了更大的弧度，笑得格外開心。他說：「好像你說了算一樣。」

他現在實在是太過虛弱了，趙潞看出來他在強撐，就沒再反駁，他放輕了語氣，說：「睡一下吧……我守著你。」

王禹仙哼出了一個帶著鼻音的嗯字，然後就真的睡著了。

趙潞沒有動，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神色複雜地看著王禹仙的臉。好一會兒，他才慢慢背靠著王禹仙躺著的沙發，坐在了地板上。

他知道自己根本拒絕不了王禹仙。

二接處里見不到陽光，永遠流動的時間在這裡像是靜止了一樣。趙潞就那樣坐著，身後是王禹仙愈發均勻的呼吸。

他從前是真心實意討厭王禹仙的。這個人總是繞自己打轉，每一句話都說得囂張跋扈。

他說：「我對你就是別有用心，誰不知道啊？有什麼好隱瞞的。」

他說：「煩我是吧？煩吧，以後你喜歡我的日子多著呢，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他說：「趙潞，你還別不信，你的心，我早晚是要進去溜達一圈的。」

再多的告白砸過來，趙潞也從沒有動過心。

直到那天他和王禹仙一起被困在異協總部的沉香橋，周圍二十幾個人惡狠狠地亮出傢伙，看著他們兩個的眼神，就像餓狼看到了帶血肉。

那時候正是初春，冬雪還未融盡，幾叢不懼寒的花卻已經開了。

王禹仙靠在朱紅的柱子上，頭上古瓦堆疊，陽光在屋檐的弧線上渡出一層淡淡的金邊。

王禹仙笑著沖趙潞招招手，說：「趙潞，你來，我讓你聽聽屋檐上的雪變成雨的聲音。」

趙潞抬眼過去，王禹仙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笑得風流又肆意。

周遭洶湧的殺意，在他看來，還沒有一片雪來得重。

那個時候，趙潞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人會成為異協的信仰。

他來不及多想，周圍虎視眈眈的人已經沖了上來。

最後白讓潯趕過來救下他們兩個的時候，王禹仙渾身是血，嘴角卻還掛著一抹淡笑。

白讓潯一邊扯著王禹仙的后領把他往後拖，一邊氣急敗壞地罵，「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下殺手！」

王禹仙像是沒聽到一樣，他的目光掃過滿地的血跡，最後落在趙潞身上，才說：「我怕那些嘍啰的血，髒了你的花。」

那一刻，似乎真有屋檐上的雪被陽光融化成水滴，正正砸進趙潞心裡。

寒池破冰，枯樹生花，原來清寂的世界都因為這滴水而沸騰喧囂起來。

從那一刻起，趙潞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再也拒絕不了王禹仙的任何要求了。

外面的敲門聲執著地響了好一會兒，趙潞都沒有反應。

最後模模糊糊地傳進王禹仙的耳朵里，他用手一撐沙發想起來，結果錯誤地估計了沙發的大小，一個不穩直接栽進了趙潞的懷裡。

王禹仙對上趙潞那雙滿是關切的眼睛，所幸就在人懷裡躺實了，還沒忘沖門口喊了一句，「誰啊？」

琳琅直接推開門，「是我……」，看到兩人的姿勢之後，就試探著問：「呃……我現在出去還來得及嗎？」

王禹仙沒有一絲尷尬，問：「小丫頭有事啊？」

顯然他想就著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姿勢，直到對話結束。趙潞沒有他這麼不要臉，自己起身順便把黏在自己身上的王禹仙一起拉了起來。

琳琅這才大大方方地走進來，把自己手裡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她一沒問王禹仙剛剛是怎麼了，二沒問他有沒有好一點，而是直接說：「偶像，這是薑汁水。知道你怕辣，我在裡面加了蜂蜜，可甜了，你嘗嘗看。」

趙潞輕蹙起眉，把臉轉向了一邊。

王禹仙掃了一眼趙潞，呵呵呵地乾笑起來，他對琳琅擺擺手，「你拿回去吧，我最近不愛喝甜的。」

琳琅：「也給副處煮了，要是被傳染就不好了，我去拿。」說完小姑娘就樂呵呵地走了。

真懂事，這樣姑娘多招人喜歡。

王禹仙拿起茶几上的薑汁水，仰頭一口喝了個精光，喝完才揶揄著說：「潞哥可以啊，這麼點小姑娘的醋你都吃。」

趙潞：「她一點都不詫異你為什麼會暈倒，還特意煮了薑汁，就說明她早就知道你的能力代償是什麼。」

王禹仙燒得厲害，睡了一會兒覺雖然精神好一點，但站久還是會頭暈。他直接把頭往趙潞肩上一搭，說：「那能說明什麼啊，我多少算個名人吧，知道我的能力代償也不稀奇。」

說著他揉了揉自己疼得直跳的太陽穴，瓮聲瓮氣地說：「要是有人使用能力之後，不用付出代價，那他可就牛逼了，是不是……」

高燒之後又開始鼻塞，王禹仙實在難受的厲害。

趙潞扶他在沙發上坐下，自己蹲下來握著他的手，低頭說：「要是我昨天再快一點把你攔下就好了。」

王禹仙忍不住笑著問：「寶貝兒自責啊？」

趙潞點點頭。

「又不關你的事，」王禹仙安慰他說：「別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扛，那不是我自己願意的么。」

趙潞握著王禹仙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他說：「這就是我最自責的地方。」

說完他不給王禹仙追問的機會，起身按著王禹仙的肩膀把人推倒在沙發里，「你再睡一會兒。」

王禹仙現在也確實沒精力和他糾纏，他眼皮沉得厲害，頭一挨著沙發上的枕頭，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王禹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醒過來翻到手機一看，才發現都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他騰地一下坐起來，接著兩眼一黑又倒回了沙發上。現在的他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就是飢腸轆轆。

勉強掃了一圈，沒有吃的，也沒看見趙潞。沒辦法，只能頂著一頭亂糟糟地頭髮出門去找。

王禹仙拐到辦公區，隔老遠就看到會議室里有三個人正捧著盒飯在吃。他一溜煙兒跑過去，手還沒碰著桌子上的吃的，整個人就被向後一扯，接著他就看了趙潞的臉。

趙潞左手一提，把他肩膀上鬆鬆垮垮的衣服拉好，「你又亂跑什麼？」

王禹仙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睡得迷糊，領口的扣子開了自己也沒注意，他低頭邊系邊回，「餓。」

趙潞把右手提著的東西往桌子一放，說：「吃這個。」

王禹仙看了看趙潞來的方向，也沒多想，坐下就吃。邊吃邊問：「初眾和古老師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