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變局（一）
京城之中對長安幫的清洗一直持續著，由內閣發出的命令，左安監牽頭，東廠和錦衣衛一起行動。朝中的兗兗諸公這才意識到，這個大家都不放在眼裡的小小幫派，居然在暗中積聚下了如此龐大的勢力。
號稱三千青衫的長安幫幫眾在官府面前畢竟還是沒有抵抗的力量，由於幫主關耳主動參與到了朝廷政爭之中，長安幫自身也產生了很大的撕扯力，讓長安幫高層之間發生了分裂，大體上是幫主和韓瑜堂主一派，其他人一派。在長安幫過去相互鬥爭的過程之中，就已經消耗了許多力量，如此一來倒是省了官府不少事。
西涼告急的文書來催了很多遍，京城宣直門附近百姓這幾天都快習慣了每天大早晨被疾馳而過的騎士吵醒。聽說皇帝現在已經住進了後宮好幾天沒有上朝了。京城的百姓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但是他們卻知道手臂上系了紅帶的騎士代表了什麼，緊急軍情！京城百姓就這一點好，相比其他地方的百姓，京城百姓更有主人翁意識。
不知情的京城民眾要求官府公布軍情，自發地聚集在了內閣之前，也不吵也不鬧，每天自發聚集。雖然這些民眾沒有鬧事，但是首輔秦釗還是調來了大部分御林軍，軍隊是強權的象徵，民眾雖然沒有鬧事，但是卻越聚越多。氣氛越發焦灼。
秦釗終於還是頂不住洶洶民意帶來的壓力，他在御林軍的護衛下走了出來，朗聲對眾人道：「百姓們，朝廷並無徵召，為何大家聚集於此？」
人流緩緩分開，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者走出，拄著拐杖，道：「首輔大人，我等並無惡意，只是最近邊關騎士進京頻繁，內閣也沒有下詔說明，我等只是想知道，邊關究竟發生了什麼。」說完捂著胸口咳嗽兩聲。帝國對於孝道很看重，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年邁的老人是社會上每個人都需要尊重的，對於七十以上的老人，甚至犯了罪官府都不會去追究。所謂的倚老賣老便是這麼回事了。
秦釗看著沉默的民眾，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宿老，心中也頗感沉重，無奈道：「各位，請大家回家去吧，邊疆有我們的大軍駐守，戰事有國朝做主，大家不用擔心。」
老者見秦釗光說場面話，有些憤懣，用力往地上拄了拄，胸中一陣氣悶，又咳嗽了幾聲，秦釗穿過御林軍的護衛，伸手托住了老者的臂彎，示意他不要著急上火。老者見秦釗面容疲憊，想來處理國務也是極其耗費心神。憤怒的老者頓時怒氣全消，誰讓皇帝不作為呢？
「首輔大人，我等只不過想知道真相，我們也是帝國的一份子，難道我們沒有資格知道嗎？」老者語重心長地道。
秦釗嘆了一口氣，道：「請老先生先回去休息吧，大家也都回去吧，明日內閣就會將此事公詔天下。屆時大家就都明白了。」
但是沒有人動身離去，便是老先生也是靜靜看著秦釗，看來打定主意今日沒有內閣的說法就不離去了。
秦釗嘆了一口氣，道：「請諸位稍等。」然後轉身走進內閣辦公的小樓。半個時辰之後，秦釗捧著一卷詔書站在眾人面前，展開朗聲念給大家聽。詔書是內閣六個閣老共同擬出來的。詔書之中終於將西涼局勢明白地陳述出來：
西戎動兵是在入秋之後，算來不過兩月余，但是在短短兩月之中，西涼多處關隘被西戎攻破，望北城流州防線只望北城孤城駐守，戰力強大的西涼軍被掐頭去尾扼住命脈，只能依託幾處要塞進行防守。西戎軍隊侵入西涼道迫在眉睫。
西涼戰事大體情況就是如此，但是國朝的反應卻很奇怪，詔書之中泛泛說了一句向西涼派去援兵。可是天下兵馬，五分精銳在西涼，三分精銳在遼東，其餘兵馬分散在整個天下。遼東兵馬彈壓女真各族，自是不能動。那麼馳援西涼的軍隊，究竟從何調出呢？
只是這一層疑惑終究不是京城這些民眾所能了解的層次，聽到國朝有應對，他們就放心許多了。秦釗看著散去的民眾，心中還是感覺沉甸甸的。內閣閣老其實兼具著六部尚書之職，這些朝廷之上真正的大佬商議過了無數次，最終拍案決定，由秦釗之子秦離焱統領京中全部軍隊遠赴西涼救西涼軍。
只是朝中諸公也知道這樣做，就會造成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京中兵力空虛。所以在大軍出征之前，先集中朝廷力量將可能威脅京師安危的隱患長安幫除去。其實關耳若是晚些時刻發動，在京師兵力空虛的時候發動政變，很可能就此改變天下政局。可惜的是，關耳謀划十年，在最後的時刻自以為迎來了最好的機會，所以迫不及待地發動了。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關耳真的在大軍離開的時候再京城發動政變，那麼馳援西涼的軍隊必然放棄馳援回攻京城，沒有這股援軍的西涼軍，也肯定會被困死在西涼一州之地，西涼陷落之時，整個天下，恐怕也就危險了。
這一點是後來韓瑜和關耳討論出來的，關耳眼中充斥著不甘的神色，但是仍然知曉輕重，國家安危和全家大仇之間，關耳能夠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這個選擇來自鄭緯地的潛移默化。西涼畢竟是鄭緯地經營一生的地方，關耳此時甚至都不想去遼東了，回西涼幫忙也好。
年輕時候的關耳是西涼軍最年輕的校尉，他的軍功是實實在在通過與西戎人的搏殺得來的，所以他知道西戎人的可怕。異族再度侵入中華，不知道會對這片疆土造成什麼破壞。
而蘇寅則沒有想這麼多，面對陳渠珍之時，鄭萬廈決然地選擇讓蘇寅求生，蘇寅稍一推理就明白了鄭萬廈的苦心，所以他要活下去。他要告訴天下人：當心，惡魔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