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問劍（六）
春風一度樓今天不開張，讓許多常客十分失望，心中也在暗暗嘀咕，這樓子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聽說最近京城整頓風月行業整頓地厲害，好幾個背景在宮中的青樓都遭到了查封，聽說推動這件事的就是皇後娘娘。
但是不管私下間如何議論，生活總要繼續的，曾經說著非樓里某個姑娘不愛的傢伙，也在春風一度樓關門之後悻悻地去了別的樓子。
入夜之後，春風一度樓燈火通明，但是姑娘們已經十分疲憊了，今天什麼也沒有干，就這樣待到了亥末時刻，姑娘們再一次爆發了，認為少東家這就是在拿人開涮，一天下來，生意沒做，還要這樣折磨樓子里的姑娘。老鴇子也不知道李幹將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在眾怒之下，只得硬著頭皮上二樓去詢問一下劍僕少東家到底什麼意思。
劍仆臉上儘是褶皺，昏暗的燈光讓這些褶皺的紋理更加深刻，像是老樹皸裂的樹皮一般，聽完老鴇的話，劍仆指了指帷幕背後的李幹將，道：「少爺是為了保護你們樓子里的姑娘，你安撫好姑娘們的情緒，子時一過就沒事了。」
其實帷幕背後的李幹將已經緊張到了極點，越接近子時越緊張，他想起九屍迎賓的傳說：唐朝初立之時，雖然文臣武將人才濟濟，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但是多年的戰亂，中原地區早就被打成了一團爛泥，有心興復江山，奈何國家底子太薄。周邊各個政權虎視眈眈。
九屍迎賓的傳說就來自這個時候，西域有一股勢力，名為昭武九姓，乃是九個氏族共同組成維護的集團，在西域無惡不作，稱霸一方。九屍迎賓就是昭武九姓的最高禮遇。
這種野蠻殘暴的方式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居然流傳了下來，李幹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麼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對付自己對付劍林呢？他沒有頭緒，今夜是唯一的機會，只要敵人現身了，自己就有把握將他留下。
姑娘們惱火地看著劍仆，口中不清不楚地說著髒話。這個時候，更夫打更的聲音傳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三更已到，三更已到。」
李幹將霍地站起身來，看著樓中的姑娘，十分安詳地在閑聊抱怨，有的實在困得不行的都已經趴在桌子上鼾聲大作。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李幹將心中鬆了一口氣，對劍仆道：「看來是咱們自己嚇自己了，無膽鼠輩豈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
劍仆道：「看來是有人故意誤導咱們，這麼說來，咱們還是中計了。」
忽然驚呼聲從樓下傳來，李幹將和劍仆已經是面色慘白，兩人沒想到，在最後時刻的鬆懈，讓敵人的陰謀得逞了，他們現在甚至不敢去看樓下發生了什麼。但是現實總是要面對的，當兩人打眼看去之時，場間已經留下了九具屍體和驚慌失措的樓中姑娘。
一個面容妖異，嘴唇鮮紅的男子拿著一把利劍沖著李幹將微笑，嘴唇的弧度恰好勾成了一個挑釁的角度。李幹將雙眼通紅，他不明白，為何這個傢伙能在一瞬之間殺掉九人，這不是人能辦到的。絕對不是。
劍仆隨手扔了一張椅子過去，身體也緊隨著椅子飛入場中。但是那個妖異人影似乎沒有和劍仆纏鬥的打算，抬手將椅子擊得粉碎，看也不看持劍飛來的劍仆，翻身躍到窗邊，回頭沖著李幹將招手，示意李幹將隨他前去，嘴巴無聲地說著什麼，李幹將瞳孔微縮，一下子就看懂了妖異男子說的什麼：「後主。」然後便撞開窗戶逃離而去。
劍仆往前追去，李幹將心中劇盪，機械一般抬腿追去。但是妖異男子的話卻如同驚雷一般在腦中不斷盤旋，無聲的驚雷，卻將李幹將的心神攪了個天翻地覆。
一個王朝開創之初的皇帝，謚號都是文武之類的好謚，也常稱作太祖、高祖或者太宗。後主是什麼呢？是亡國之君，是末代之君。劍道的太祖是誰？毫無疑問是寧萬川，這位劍神以一己之力平定魔教，開創劍道盛世。李幹將的父親李巨闕，是中興之君，鎮西大將軍鄭緯地將江湖武夫的脊樑打斷，李巨闕親自策劃的計謀將鄭緯地置於死地，是劍道的第二次復興。
可是自己做了什麼呢？妖異男子握劍的手法與尋常劍客大是不同，明顯是，習慣握刀之人才會那麼握劍。
李幹將終於隱隱約約明白了，這個人為什麼要用劍來殺人，為什麼要每一次都挑釁劍林，只因為，世上再無寧萬川！
心中紛繁，眨眼之間李幹將便隨著劍仆追著那妖異男子來到了極為僻靜的秋決場。那妖異男子忽然止住了身形，劍仆暴喝一聲，持劍便與那男子戰成一片。妖異男子手中長劍如刀，橫劈豎砍，彷彿面對的不是劍道高手，而是一塊任他砍鑿的石頭。
「少爺，快來助我，擒下這廝。」劍仆漸漸不支。
李幹將又看見妖異男子的嘴角露出了譏諷嘲笑的弧度，心中無比憋屈，人家提前放言以禮相待，結果自己不中用，沒有看住樓子中的姑娘，現在還要以多欺少嗎？李幹將畢竟是一個劍客，他有他的尊嚴，所以劍仆的話他並沒有聽。
妖異男子和劍仆相鬥幾合，忽見劍仆劍招之中有了明顯破綻，偏頭避開一劍之後，一腳踹在劍仆的胸口上，劍仆橫飛出去，想要站起再斗，卻發現那一腳力大勢沉，恐怕有三五百斤的力道。劍仆畢竟年邁，當即便噴出一口鮮血，又倒了下去。
妖異男子斜睨了想要掙扎著站起來的劍仆一眼，手腕一抖，長劍便脫手而出扎進了劍仆臉旁邊的地磚之中，錚鳴不斷。妖異男子看都沒有看劍仆一眼，微笑注視著李幹將，張嘴吐出了兩個字：「後主！」
瞬息之間李幹將的佩劍已然出鞘，如同蛟龍一般奔向妖異男子，妖異男子詭異一笑，「不要著急，你的三腳貓功夫我還不放在眼裡。」長劍來勢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