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問劍（五）

李巨闕的遺骨被埋葬在劍林深處的劍冢之中，每一代劍林掌門的屍體都會埋藏在其中，伴隨著掌門人的佩劍，這個地方是個墳墓但是也是劍林最重要的地方，凝聚了劍林百年以來的精神氣魄。李幹將沒事的時候很喜歡站在這片宮殿前看一看。

宮殿形狀的建築造型大氣，卻沒有堂皇之感，反而因為空曠充滿了一種陰森氣息。這不光是人的墳墓，也是劍的墳墓，劍是殺人的兇器，埋葬劍的墳墓凶煞一些也是正常。李幹將以前不喜歡這個陰森的地方，但是現在他能在這個地方找到力量的源泉。

約莫站了半個時辰，李幹將才轉身離去，劍林屢屢遭受挑釁，在洛陽城中行兇的人每殺一個人就會用死者的鮮血畫下一張劍林的標誌。每死一個人，洛陽百姓都會將這件事記到劍林的身上，即使知州已經澄清了人並非劍林所殺，但是百姓們仍然固執地認為就是因為劍林惹了不該惹的人，才會給洛陽百姓帶來災禍。

江湖上對劍林的不作為也頗有微詞，行俠仗義本來就是江湖中人應有的作為，劍林的行為已經不像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宗門了，倒像是個誰都能踩上一腳的三流宗門。

李幹將的身邊跟隨著一個老僕，離開劍林前去洛陽，既然官家無法阻止，劍林的名聲就只能自己捍衛了。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潛入了洛陽城中。雖然深秋，但是洛陽城中的季節更替似乎並不明顯，一年四季都很繁華熱鬧。

劍林在洛陽城中也有不少產業，但是肯定不包括皮肉生意，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劍林是一個十分正派的宗門，怎麼會開妓院呢？於是李幹將和劍仆就悄悄從後門走進了一家妓院之中，老闆把他們倆迎進去之後，就給了他們一個單獨的房間，沒有姑娘，沒有吃食，只有一張圓桌子上面放著一壺茶水。簡潔的布置讓人有充分的空間思考。

這是洛陽最大的風月之地，卻沒人知道它背後的東家居然是劍林。現在還沒有到春風一度樓開門的時候，所以樓裡邊的姑娘鶯鶯燕燕地嗑瓜子打牌聊天，前樓傳來的聲音有些吵鬧，劍仆皺著眉道：「老奴去讓他們安靜一些。」

李幹將道：「年輕的女孩子本來就是吵鬧的年紀，犯不著壓抑他們的天性。」這個劍仆乃是立誓永遠守護劍林的一族後人，對劍林忠心耿耿，但是這個老僕已經很老了，現在他的想法和年輕的劍林掌門想法有很大的分歧，所以李幹將只要求他服從，不要求他自作主張。

劍仆推門出去，轉身將門關好之後，李幹將揉著腦袋思索著如何找出兇手。鐵鷹給的線索不多，城中捕快的每一次緝捕行動都沒有看到兇手的模樣，兇手總能快官府一步。這一點鐵鷹給李幹將提及的時候，李幹將心中腹誹，你們老大就是和這個傢伙一夥的，你們的什麼行動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怎麼抓？

所以李幹將來洛陽城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悄然攜帶劍林最忠心的劍仆就來了。只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兇手的武功極高，而且藏身之處是謝臨提供的，所以註定了官府的力量無法幫助到自己。

劍仆很快又推門進來打斷了李幹將的思緒，「少爺，你看這是什麼？」劍仆手中是一個小小的紙筒，是信鴿傳遞消息之時裝信紙的小紙筒。

李幹將疑惑道：「這東西哪裡來的？」

「老奴方才出門就看見一隻白鴿在天井之中盤桓，老奴還以為是這樓中姑娘養的肉鴿，也沒有在意。沒想到那鴿子見了我，在低空繞了兩圈就飛走了，很是奇怪，老奴去天井查看，就見這個東西擺在地上。」劍仆道。

李幹將將紙條展開，上面的字體纖細娟秀，是貴族女子經常練習的簪花小楷，寫著：「今夜子時，樓中妓女，中毒而亡，公子尊貴，九屍相迎。」

「狂妄！待老奴去追查是何人所為。」李幹將看紙條的時候並沒有在劍仆面前遮掩的意思，劍仆義憤填膺。心中大是後悔，方才應該把鴿子打下來的。

李幹將道：「劍叔，不用去了，人家既然已經提前示警了，肯定不會留下痕迹等著咱們去追查了。去，讓媽媽把樓中的姑娘都給集中起來，今天咱們不做生意了。我倒要看看這個傢伙多大的本事，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掉九人。」雖然紙條當中說的是毒死九人，但是李幹將還是決定要做好最壞的準備，說不定下毒就是別人放出來的煙霧彈。

春風一度樓的姑娘們聽媽媽說今晚不開門了，都有些奇怪，嘰嘰喳喳地圍著媽媽問個不停，畢竟這些可憐的風塵女子只有做生意才能儘快攢夠贖身的錢財，做個自由身的女子嫁人找個好歸宿。戲文當中的富貴的相公愛上青樓女子的故事她們聽得很多，但是在樓中她們見了更多活生生的例子，那些富貴顯宦的人家眼中，這些底層的女子都不算是人的，只是他們的一個玩物，伺候高興了，就賞兩個錢，不高興了就是打罵虐待。就算嫁入這些人家中做小妾，也沒聽說哪個有好下場了，得罪有權有勢的正妻，啥時候填了井都不知道。

老鴇子也很疑惑，只是東家讓今天不做生意，還要讓姑娘們都在大廳之中待著，不能私自離開，不知道這個年輕的東家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這可是正經生意啊，不能由著少東家的心思胡來，要是少東家實在忍不住，老身這具身體……就貢獻給少東家吧……

李幹將站在二樓的帷幕後，看著樓中所有的姑娘集中在樓下的廳中，這些姑娘很吵鬧，李幹將沒想給她們講清楚其中的道理，他只想看看，在自己的保護下，那個傢伙到底要如何才能擺出九屍迎賓的陣仗。

時間流逝，姑娘們都還沒有吃東西，平日里這些姑娘都是陪著客人吃酒吃菜的，今天媽媽不准她們吃任何東西，這就苦了這些姑娘，一個個叫苦不迭，唉聲嘆氣，甚至還有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的姑娘，雖然這個姑娘面色大窘，但是並沒有人去關注她的窘態，因為大家，都很餓。

「媽媽，就讓我們吃兩口吧，小點心也成。」有姑娘忍不住懇求道。

老鴇的目光投向了二樓的某處，黑暗之中沒有任何錶示，老鴇只能狠心拒絕這位姑娘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