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見

()1.

一夜無眠。

一整個晚上,我輾轉反側,耳邊始終縈繞着那老者的話。他口中所說的水神娘娘像極了小月。

我也曾想過,是不是陸石還有別的弟子。

但我很快便否決了。

距離我上次到陸家山莊還不過一年的時間,當時陸家山莊里並沒有別的女弟子。陸家劍法精妙高深,即便是在我走後陸石突然收了一個女弟子,也絕對沒有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將練成一劍封喉的招式。

而且,聽那老者所說,那「水神娘娘」一晃而過,能在瞬息間使出一劍封喉還能躍上屋檐,輕功之高,放眼江湖也不過了了幾人。

除了小月,我真的想不到還會有誰。

那一夜,幾番思索,我推翻了所有的假設,在天亮之時,我無比地確定,小月真的還活着。神龕中供奉的水神娘娘就是小月!

當我最終確信這個答案的時候,我感到無比的欣喜。但很快卻又陷入了深深地迷茫——小月還活着,她為什麼不來見我?

這一切終究要有一個答案。

而這個答案,或許只有在親眼見到小月的時候才能知道。

2.

天一亮,我便告別了老者。

臨走時,我給了他一錠金子。老者很惶恐,他說他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我說:「我用這錠金子買你船。」

老者還是不肯,他說:「我的破船怎能值得了一錠金子。」

我堅持着將金子塞給了那老者,我說:「能遇到你,是多少金子都買不了的。」

老者問:「你還是要渡河?」

我說:「是。我必須要去。」

從我確信小月還活着開始,便有一種感覺牽引着我——或許在小月的心裏,這片湖水裏也寄託着我們之間美好的回憶。

既然是美好的回憶,她又怎麼會容忍這片湖水被殘忍的水匪玷污?

如果小月還在附近,我想她一定會在對岸。或許這個時候,她正持着手裏的寶劍,穿梭在賊窩匪穴之中,以精妙的劍法維護著這片湖水的寧靜。

告別老者。我獨自划著小船飄向對岸。

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充滿了期待......

2.

船靠岸的時候,我感覺這邊的岸邊明顯要清冷許多。極目遠眺,水岸邊茫茫然然的一片,也不見人影。

我繼續沿着官道行進。一路上但凡遇到有人,便向他們打探「水神娘娘」的消息。

可是,這邊的人都說沒有聽說水神娘娘,也沒有見過一個白衣蒙面的女子。

難道是我猜錯了?小月並沒有到過這邊?

清冷的官道,人煙稀少,路邊卻唐突地多了一間茶鋪。雖然我覺得,這並不合情理,但走了整整一個上午,又餓又渴。

反正那些盜匪也不能把我怎樣,索性我便到茶鋪里討些吃的。

「客官請坐!」

剛到茶鋪,便有一個精瘦如猴的男子迎了上來。他引着我坐下,抹著桌面,問:「客官是外地來的吧?」

我點了點頭,問:「你們這裏可有吃的東西。」

瘦猴連連點頭,說:「客官想吃什麼?別看小店只是間簡陋的茶鋪,但當家的廚藝好得很,山珍海味不敢說,做得幾樣小菜包您滿意。」

我說:「隨便

來些吧。」

「客官稍坐,飯菜馬上就來。」瘦猴笑着鑽進鋪子。不一會兒便端了幾樣葷菜上來,擺在我面前,說:「客官慢用。」

我拿起筷子,抄起一塊肉剛想往嘴裏送,忽然瞥見那瘦猴就在不遠處偷偷看我。我看了他一眼,他離開將目光挪向別處,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更覺得詭異,另一隻手悄悄按住了血芒。

筷子剛到嘴邊,忽然感覺茶鋪外,官道的另一側「嗖」的一聲冷哨響,竟有一道暗器飛來。我輕輕一躲,暗器從我臉前飛過,打在茶鋪前的幡桿兒上,「咔」的一聲,幡桿兒折成兩段。

我還未來得及查看暗器,卻聽見茶鋪里「哐啷」一聲,接着一陣喧鬧,明晃晃地衝出幾道人影,手上拿着刀劍。

他們衝出茶鋪,看了我一眼,竟然都愣住了。

一人沖着瘦猴大聲罵道:「老三!他娘的,人還沒倒你發什麼暗號!」

瘦猴滿臉委屈,說:「老大,不,不是我發的暗號。是有人把我們家的招牌給砸了。」

那人看了一眼斷成兩截的幡桿兒,立時大怒,罵道:「他奶奶的,是誰不知死活,敢動老子家的幡桿兒!」

這時,另一個漢子晃着身子走到我跟前,將明晃晃的刀往桌面上一拍,吼道:「小子,有錢走人,沒錢留命,你是有錢還是沒錢?」

我說:「有錢。」

那漢子滿臉興奮。

我又說:「但我不想給你。」

一群漢子暴跳如雷,將我團團圍住。七八柄刀劍擺在我的面前,反射著陽光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睛。

「不知死活的東西。」被稱作老大的漢子威脅道,「看到老子手裏的刀了嗎?就是你把銀子藏在褲襠里,老子也能一點一點地給你刮出來!」

「咕咕......」

我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幾聲。我沒有理他,繼續將夾在筷子上的肉往嘴裏送。

這時,官道另一側又是一聲哨響,一道暗器竟然是沖着我的手打來。我微微一動,又將暗器躲過。隨後聽到站在不遠處的瘦猴「啊」的一聲慘叫,倒栽在地上。

瘦猴再坐起來的時候,滿嘴是血,「噗」的一聲,吐出一顆沾滿血的石子還有兩顆帶血的門牙。瘦猴將石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踩了兩腳,朝天罵道:「誰,誰他娘的偷襲老子,給老子滾出來。」

四周寂靜無聲。瘦猴怒不可遏,破口大罵:「讓老子抓住你,老子刨了你家祖墳!」

話音剛落,又是「嗖」的一聲響。

一顆石子從官道一側的一小片樹叢中打出,直飛向瘦猴的腦門,竟將瘦猴打翻了幾個跟頭。

這是個高手!

我抓起血芒劍,躍出茶鋪,一晃衝進樹叢。

剛進樹叢,我便聞到一股濃郁的梔子香氣,登時心裏一顫,失聲叫道:「小月!」

還未來得及再喊,忽然樹叢中白影一晃而過。我心中大喜,緊追過去。那道白影腳下輕盈,快如飛燕。

幸好我的輕功是小月親自傳授,跟着她身後也並不覺得吃力,只是一時半會兒難以超越。

就這樣一前一後跑了十幾里,到了一處空曠的地帶,我終於完看清了那白影的身形。她是一個女子,是一個和小月的輪廓幾乎一摸一樣的女子。

她腳下的輕功步法是陸家獨門的輕功。

她就是小月無疑。

「小月!我知道是你!」我一面追,一面大喊,「你為什麼不肯見我?!我知道是你!」

那白影終於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潔白的面紗遮住了她大半的臉。那一雙如水一樣溫柔的眼睛裏,晶瑩閃爍。一滴淚滑落,她慌忙拂去,卻緊接着又有一串淚珠奪框而出。

「小月。你為什麼要躲着我?」

小月沒有回答,她的手伸向面紗,卻又好像猶豫了。掙扎了片刻,她還是輕輕地拽去臉上的白面紗。

那已經不再是我熟悉的臉。

原本應是白皙如雪,滑落凝脂的臉上,竟然如同深秋的樹皮一般乾枯、暗黃,臉上還佈滿了一塊塊駭人的青斑。

「你的臉!」我驚訝地叫了出來。

小月說:「你都看到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為什麼?!」我心如刀割。

小月慌忙戴上面紗,側過身子。她說:「我從括蒼山上掉下去之後,掉在崖壁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我醒過來的時候,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青崖谷,唯一的活路就是崖壁上的一個山洞。那日我拼儘力爬進了山洞,而那個山洞卻何嘗不是另一條死路。」

她一直都還活着,我找遍了青崖谷,都沒有發現小月的蹤影。所以我便輕易放棄了,可是我為什麼沒有想到順着懸崖向上找?

這一刻,我充滿了自責。

小月說:「我在那個山洞裏待了整整四個月。山洞裏陰暗潮濕,沒有食物,只有一大片一大片黑壓壓的蝙蝠,它們每天夜晚從山洞裏飛出去,密密麻麻地都可以把月亮遮住。起初我很害怕,不敢深入山洞,但後來我發現,那些蝙蝠並不傷我,它們只吃青崖谷中的一些野果,而且還會把那些野果帶回山洞裏貯藏起來。我忍不住飢餓,只有去偷那些蝙蝠藏起來的野果。但是......不知道是那些蝙蝠有毒,還是那些野果本身就是毒果,我吃了那些野果之後,很快身便開始浮腫、長斑。那是像地獄一般的四個月。我苦苦地熬著,因為我一直牽掛着我們的女兒,我告訴自己,就算再痛苦也要活下去。」

我的心擰成了一團,我問她:「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小月說:「四個月後,我聽到山洞外有打鬥的聲音。本來以為是幻覺,這世上有誰能在懸崖絕壁打架?但那聲音卻越來越清晰,我慌忙跑到洞口,卻看見一男一女正飛躍在崖壁上比武。我向他們求救,他們便把我救了出去,並為我解了身上的毒。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那些毒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卻再也抹不下去了。」

小月。我的小月。

我再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在意。我衝上去,想要抱住她。可小月卻忽然向後退了幾步。

「別過來!」小月大聲喊道。

我問:「為什麼?」

小月說:「沒有為什麼。」

四周空空曠曠,沒有一草一木,就像一片凄涼的荒漠。風吹來,捲起沙塵,我感覺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我問小月:「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對不對?那幾次出手救我的,都是你對不對?」

忽然小月的身子猛地抽了一下,她手一揮,一把冰冷的劍抵在我的咽喉。

「我不應該救你。我應該一劍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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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是怎麼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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