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獨家記憶（下）

金皙還是沒忍住，又朝門口伸出脖子瞅瞅。

「老闆到底幹嘛去了啊？這麼高興的日子。」金皙有些傷心。

一直坐在金皙旁邊的Guardian上單江海咳了一聲，在這種場合，他心裡其實高興地顛起來，但是不好意思出大氣。

在今天下午兩個場次中，一點鐘的LPSL季後賽決賽負者霜天對LPL積分C組勝者，五點鐘的LPSL季後賽半決賽負者Guardian對LPL積分D組負者，兩支隊伍雙雙晉級LPL。

「我還以為我們在積分賽里作為前兩名就能進LPL呢，」金皙曾經在積分賽結束的時候，悄悄地表示不服，「這才有王者歸來的氣勢嘛。」

劉易時笑死了：「大哥，你以為你拍電視劇呢？主角無論退役多少年，只要隨時想重返巔峰，配角們都得統統滾開？」

「我們打法也算是臨時拼湊起來的，能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好吧，」暖暖說，「你看那個，前兩名好歹也是豪門戰隊的二隊。」

「怎麼樣？」肖教練笑眯眯地摸金皙的頭髮，「感受競爭激烈了嗎？哪怕是城市爭霸賽，都沒有你想象中的那種配角。」

金皙有些喪氣。

「電子競技職業圈，沒有任何一個配角。」蘇靈均說。

單單是季後賽，就包括兩輪升級賽，第一輪常規賽第一名對第四名，第二名對第三名，第一輪勝者決賽獲勝晉級LPL，負者第二，第一輪敗者再進行對決，獲勝者第三名，LSPL第二名第三名和LPL倒數第二第三進行附加賽，全部為BO5。

林林總總把人記得頭痛，這群人竟然就這麼打上來了，竟然就真的挨到了慶功宴的這一天，作為寂寂無名的小隊，撥開雲霧見光明，終於回到了職業聯賽的山腳下。

不過不打不相識，這Guardian的各位，和霜天各位竟然達成了可以一起慶功的好關係。

可能都是從LPL滾蛋的，有同病相憐的感情在。

今天晚上，霜天首發四個人，替補一個人，教練一個人，加上Guardian首發五個人，替補一個人，一共12個人，在小燒烤店裡慶功。

跟去年夏天吃夜宵有錢沒地花不一樣，今年的霜天想來想去，還是吃燒烤比較划算。

「真好，你們老闆還跟你們一起玩，」Guardian中單wzzf，也就是小飯羨慕地說，「我都很久沒見到我們老闆了。」

「我們一般都是，拖兒帶女的。」蘇靈均看著跟Guardian替補的小朋友在那裡互相拍巴掌玩的肖教練，不知道為什麼又流下了尷尬的汗水。

Guardian的輔助繹心插嘴：「我們教練年紀大了，吃夜宵吃不消。」

暖暖悄悄回答：「其實，我們教練，也不怎麼年輕。」

Guardian的AD長得小胳膊小腿，細白無比，個頭矮的難以啟齒，就跟青春期的法國小姑娘一樣，鼻樑周圍還有細碎的雀斑，染著風騷的紅色頭髮，他們隊都開玩笑叫他紅頭髮小美人兒，後來就簡稱小紅。

小紅看到他們這邊人數不對，就問：「嵐切哪裡去了？」

「他回去照顧女朋友去了，感情太好。」金皙回答。

蘇靈均看著大家聊的那麼開心，整個夜晚都充滿著生命的希望，這份希望來的困難，但確實一步一步換來的，從來沒有這麼穩定而確確實實地把未來握在手裡的感覺。

屋裡騰起溫暖的熱氣，空調溫度很低，繁星充斥的夜幕微微低垂。

這份高興，要是有人可以分享就好了。

蘇靈均走到屋外，點燃了煙，抽了一口夾在指間，掏出手機，望著屏幕愣愣出神。

小黃的聊天界面，是不是還會發來開黑的請求，但是蘇靈均卻沒有再回復過。

直到他那天被他媽打得稀巴爛，才知道，在他的想象中，小黃就是錢洵美那樣的女孩，在看到錢洵美向他走來的時候，蘇靈均才意識到，或許自己並不是冷血到沒有一點感情的人。

不管是誰，到底是小黃還是錢洵美，蘇靈均感到了有色彩的世界。

同樣因此，蘇靈均更想回到那個黑白的世界，他比所有人都要了解自己。

沒有多餘的愛給自己給別人，就應該回到孤獨的寒冷的荒原。

「幹嘛呢？一個人在這裡？」肖明遠從裡面走出來。

蘇靈均低下頭，在通訊錄里摁下蘇正則的電話，向肖明遠比手勢：「我給老闆打電話。」

「噢。」肖明遠點頭。

長久的忙音，蘇靈均的神情越來越低沉。

「怎麼回事？感覺蘇老闆不是那種會一聲不吭隨便安排自己行程的人。」肖明遠也皺眉。

「從跟林世熠走了以後，就沒有聯繫了。」蘇靈均面色陰沉。

肖明遠沒有說話，而是一把拿過蘇靈均的手機，在通訊錄上往下翻，在「L」里找到了林世熠，直接撥通。

「您好，請問哪位？」女人的聲音。

肖明遠語氣冷漠：「讓你老闆接電話。」

那頭的女人頓了頓，用職業性禮貌的語氣回復：「您好，不好意思，這是老闆的工作號，在非工作時間段還請致電老闆的私人號……」

肖明遠看了一眼蘇靈均，蘇靈均搖搖頭，示意他沒有林世熠私人號。

「我不太想管你們私人還是工作的事情，」肖明遠打斷她，「讓你老闆五分鐘之內給我回電，我是霜天戰隊的教練肖明遠，他應該認識我。」

「霜天是哪個戰隊？每天很多騷擾狂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都說自己認識我們老闆，你再騷擾我就要報警了。」女人明顯不耐煩了。

「我再說一遍，讓他給我回電。」

「……你要怎麼樣？」

「我需要一個解決方案。」

「報警？」女人笑起來，「你可以試試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肖明遠眯起眼睛，把嘴裡叼著的煙夾到手指上，輕聲笑起來。

「我也不是什麼正經人，這種事情，流氓總有流氓自己解決的方法。」

「你他媽到底是誰？別裝神弄鬼的。」

「一句老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是么？」

女人愣住了，接著惱羞成怒，聽著那頭男人的聲音有一種瘮人的感覺，一邊罵髒話一邊掛掉了電話。

肖明遠把手機遞迴給蘇靈均，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純良的微笑。

「他應該馬上回回電。」肖明遠說。

「幾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真變成小白兔了。」蘇靈均白了肖明遠一眼。

「呀，我也以為我是小白兔了。」肖明遠嘆氣，似乎有無限惋惜。

蘇靈均合上手機，往屋裡走，側過身和肖明遠一起。

「讓大家直接開始，我一會兒去找人，」蘇靈均抬眼，「但是別讓他們瞎緊張，沒出事也嚇出事了。」

「沒事，交給我，你不用擔心。」肖明遠低著聲音。

「好。」

雖然平時很少搭理這個又年邁又輕佻的老同事，但在關鍵時刻，蘇靈均只對他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夏夜繁茂，寂靜都市。

從高樓大廈往下望，整座城市萬家燈火，灼目的燈光刺穿黑夜，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淹沒在轟鳴的尾氣聲中，如果一個一身潦倒的女孩在裡面迷失了。

大概會永遠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