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紅龍之卷 舊神之章

「真是個不錯的名字，巨龍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不過，最近在伊修達又發現了紅龍納格涅斯的蹤跡。」

西斯婆婆整理著手中的資料，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帶著濃重的口音，喬尼集中了精神才勉強聽清楚。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喬尼等人。

「你們不會就是從伊修達出來的吧？」

喬尼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不過很快，無形的壓力消散了。

他有些驚訝於老婦人的消息靈通，不過想到她的身份，也就釋然了。

對於冒險者公會而言，信息的販賣也是一大主要業務，知道這些也不足為奇。

「是的，我們來自伊修達。不久之前，紅龍突然出現在鎮上……我們只好出來做冒險者。」

「那真是一場災難，那樣的超凡生物，人類在祂的面前就像螞蟻一樣，不用動手就能燒死一片。納格涅斯……不過，就算是超凡生物，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聖戰，呵呵……」

西斯婆婆感慨道，言語之間透露出了複雜的情緒。

「西斯婆婆，您……」

老婦人低著頭在紙上寫寫畫畫，並沒有什麼反應。

喬尼隱約感覺到，眼前這位老婆婆不簡單，也許在當年也參與過一些重要事件。

雖然現在超凡力量走向了衰弱，但是對於很多職業來說，往往年紀越大，力量也就越強大。

看著西斯婆婆一身黑色禮服頭戴尖椎帽的裝束，喬尼猜測她可能是一位魔藥師，或者是巫師。

在早期，為了團結所有的超凡者參與聖戰，聯盟曾經頒布過一個法案，對人類進行分級管理，根據對於聖戰的貢獻度來決定享受的資源和待遇。

那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聖戰盟約》，各大職業公會也是那個時期陸續成立的，而當今的公民等級制度也源於盟約精神。

超凡者的職業和位階很多時候是根據裝束來判斷的，職業公會各為此還推出了職業標準裝扮和位階標誌。

戰士類的職業比較簡單，一般是皮甲和金屬板甲，高階會有罩袍，聖戰時期還有象徵職業位階的徽章。而魔法職業者和其他的輔助職業，則是身穿禮服，通過帽子和其它的飾品來區別身份。

現在已經是聖歷32年了，而聖戰從籌備到結束，經過了近200年的時間。

過去的很多制度，都隨著超凡力量的衰退而荒廢了，不再有人去遵守。

然而，越是年紀大的人，越是喜歡守規矩。

那是舊時代的精神，聖戰勝利的基石。

在喬尼有限的歷史和神秘學知識中，舊時代的超凡者們掌握著強大的力量，同時也背負著沉重的責任，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對抗魔族的事業上，然而，聖戰結束之後，並沒有多少傳說留存下來。

「好了，紅龍冒險隊註冊成功，但是我們這裡有一段時間沒有新的冒險者了，沒有準備新的徽章，隊長明天這個時候找我領取就可以了。」

「好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和解答，那麼，明天我再過來找您。」

在填寫資料的時候，多明戈和桑科由於語言不通，通過喬尼問了不少的問題，西斯婆婆都耐心地解釋清楚了，也讓喬尼了解到了冒險者職業相關的一些知識。

「唔……真是個懂禮貌的小傢伙……現在這樣的年輕人不多啦……」

西斯婆婆嘴裡嘟囔著，小心地從高高的椅子上爬下來，背著手走進了裡面的房間。

喬尼注意到，裡間的門帘自己分開，在西斯婆婆通過之後，又自動垂了下來，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為她開道。

「這裡的事情辦完了，我明天來取徽章。桑科？你推薦一下附近的旅館吧，我們找個地方先住下來。」

喬尼對著那個方向，獃獃地站了幾秒，這才的回頭說道。

「西奧多，我們兩個待會去任務大廳，看看目前能接什麼樣的任務，其他人在旅館休息。」

擔任過禁衛隊長的喬尼，很快進入了冒險隊隊長的角色，開始為團隊考慮。

……

走下黑暗的階梯，黃玫瑰逐漸滲入陰影，成為了紅鱸城地下世界的黑玫瑰。

「獵魂者永恆！使徒大人。」

詹妮弗頷首，並沒有作出回應，徑直走進了鐵門之內。

忽視掉了一路上的問候，她站在幽暗的獵魂者雕像前面，默然無語。

這次去伊修達，她帶上了這幾年訓練出來的班底，被稱為「黑豹部隊」的特別行動隊，將他們混在了行商隊伍里。

雖然目前還只有30人，但是在她的規劃里，他們將成為「獵魂者教會」的護教軍，類似於教廷聖騎士團的角色。

然而，這次的伊修達之行，她明裡暗裡的目標都沒有達成。

紅龍的出現對於伊修達的居民來說是一場無妄之災，對於行商們來說也是如此，被燒毀的大量產品以及被取消的伊修達豐收節，讓行商們少了很多預期中的收入。

而小鎮獵魂者的「死亡」和對喬尼的不滿，讓她沒能把「獵魂者教會」和「黑豹部隊」的詳情告訴喬尼，只是一句話帶過去了。

對於喬尼擅自做出的決定，詹妮弗有一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自己在紅鱸城為了獵魂者的偉大理想努力奮鬥，而真正擁有獵魂者力量的人，卻那麼輕易地放棄了。

那麼，自己這些年的努力算什麼？

我當初創建這個教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詹妮弗開始回憶，追溯著自己最初的想法。

很多時候，一件事情做得久了，人們自己都會忘記堅持的理由。

一切開始於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那是從伊修達回來之後的半年之後，詹妮弗在父親書房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本奇怪的書籍。

當時她在整理父親的書架，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書房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了。

書上積了厚厚的灰塵，她只好將書一本一本拿下來，清理乾淨之後再放回去。

清理的過程中，她遇到了一個麻煩，有一本書就像長在了書架上，根本拿不下來。

黑底銀線的精裝厚書放在書架底層的最右側，不常拿到的位置，放在它旁邊的是《大陸編年史》和《黑天鵝圖鑑》。

在使出了全部的力氣之後，那本「書」挪動了一點，她這才確認那個東西跟書架不是一體的。

她一開始以為那只是一個木雕的配重物，因為她沒有辦法翻開它，書頁的部分跟書脊一樣，都是光滑一塊的整體。

很多貴族的書架往往也是收藏品的展櫃，為了平衡某些收藏品和真正書籍的重量，他們會找工匠用沉重的木頭雕成書本的模樣，放在收藏品一側，這個傳統後來成為了書房布置的標配。

就算是配重的裝飾書，也要拿下來，要不然會影響整體清潔的效果。

在她最後一次嘗試挪動它的時候，眉心突然冒出一股涼氣，瞬息之間傳到了手上，被書本狀的物體吸了進去。

她只覺得手上突然一輕，之前無論怎麼用力都只能勉強挪動的東西，就這樣被她拿了起來。

那個東西變成了一本書。

真正的書籍。

黑色的封皮上只有看上去雜亂無章的銀線，沒有可以辨認的字母。

詹妮弗嘗試翻閱這本書，之前摸起來像一個整體的地方分出了書頁，她小心地翻開封面，卻發現裡面空無一字，將整本書翻遍了都沒找到一個字，只有泛黃的書頁。

她只好將這本書放在一邊，繼續清理著書房。

當所有的東西都清理完，水漬在春末的陽光里蒸發殆盡，詹妮弗將書籍和雜物放回書架，已經是傍晚了，夜時即將開始。

離開書房的時候，詹妮弗把這本奇怪的書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儘管無法翻閱，重量和書頁的變化顯示了這本書的特殊之處。

吃過晚餐，詹妮弗回到了房裡，將這本書放在了油燈前。

她試圖探究這本書的秘密。

從第一頁開始翻、從最後一頁倒著翻、隨機從中間打開，沒有任何內容。

將書頁摺疊、揉搓、甚至小範圍的塗墨、火燒，除了證明這看似古老脆弱的書頁被一種神秘力量保護著之外，沒有一點效果。

不管她怎麼折騰，這本黑皮書依然是一片空白，看不出一個字。

終於，詹妮弗嘗試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辦法，只能無奈地將這本書合上。

「這一定是一本魔法書，可是究竟要怎樣才能看到裡面的內容呢？」

她舒展著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身體，想要倒向背後的大床，目光無意間掃過了書桌上的黑色封皮。

銀色的線條靜靜延伸，勾勒出毫無規律的複雜痕迹。

然而在燈光的照射下，詹妮弗分明看到那些銀色的線條扭動了一下。

她連忙捧起黑皮書，集中精神看著封皮上的銀線，確認了線條確實在微微蠕動。

說不定這就是查看書籍內容的關鍵，詹妮弗在這時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她耐心地保持著凝視書封的動作。

在堅持了幾十秒鐘之後，眉心的涼意再次出現了，從她的雙手注入了黑色封皮中。

銀線好像突然活了過來，開始快速遊動，在書脊上集結成一個銀色的圓形紋路，黑底銀線的封皮變成了純黑。

詹妮弗好像接收到了某種訊息，左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書脊上，眉心的寒意匯成一股寒流，從左手灌進了銀色紋路中。

銀色紋路驟然亮起，詹妮弗猝不及防，雙目緊閉眼淚橫流。

好不容易緩過來，她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的純黑封皮已經變了模樣。

書脊上的銀色圓形紋路已經不見了，封皮上是銀線勾勒的菱形花體字，四個單詞中蘊含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這種文字她完全不認識，但是從魔法書的角度來看，她猜測這是用來記錄魔法的古代盧恩文字。

彷彿是感應到了她的想法，構成文字的銀色線條一陣扭曲，變成了詹妮弗熟悉的文字。

霍爾特風格的字體，《舊神之章》。

她嘗試翻開扉頁，泛黃的空白書頁此時出現了銀灰色的文字。

「我以魔法之手，觸摸舊日之神。——阿諾克·安道爾」

她一路翻過去，只見書中記載了很多魔法儀式，並詳細描述了相應的魔法陣紋路。

根據書中的描述，黑暗歷時代的眾神只是人類意識的產物，了解了神靈的本質之後，可以通過適當的方法，接近、召喚被聖神驅逐的舊日之神。

這無疑是一本禁書，如果被教廷知道她有這樣一本書，宗教裁判所會直接將庫珀商會踏平，將她綁上火刑架。

但是詹妮弗的心思完全沒有想到這方面，她心中只有那個騎著黑豹的身影，那個將她從絕境中拉出來的黑色騎士。

這半年來，獵魂者留在她眉心的印記，讓她在應對繁瑣複雜的商會事務時，能夠始終保持清醒，並且多次成功提示了危險的來臨。

每一次感受到眉心印記的奇妙作用，都讓她對獵魂者的思念增長一分。

獵魂者成為了她精神的寄託。

狂喜的浪潮席捲全身，詹妮弗顫抖著合上書頁，看著銀色的字體化作線條彙集到書脊上，還原成銀色的印記。

詹妮弗的心中在吶喊。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獵魂者大人！

一念至此，詹妮弗不禁露出了微笑。

她的計劃是成功的，目前詹妮弗能夠使用兩種魔法儀式，「同調儀式」和「同軌儀式」的基礎版本。

「同調儀式」是通過信徒之間的精神協調，達到堅定信仰和傳教的效果。

而「同軌儀式」則是聯繫信仰對象，也就是神靈本尊的魔法儀式。

儘管沒有修習過魔法，詹妮弗對於魔法失效和末法時代的消息還是有所耳聞的，所幸《舊神之章》里記載的魔法儀式並沒有失效，可能是它更接近巫術，而不是元素魔法的緣故。

神像是「同軌」的必需道具，並且能夠提高「同調」的效率。

豎起那座雕像之後，在眾人祈禱的時候，她能夠隱約感覺到印記的那一端，那黑霧籠罩的偉大存在。

這也就是她確認喬治·里德與獵魂者關聯的底氣所在。

只是她實在沒有想到，獵魂者大人原來是這樣的人，這不禁讓她有了偶像形象破滅的感覺。

離開伊修達的時候，她把黑豹部隊留在了伊修達，吩咐他們維持「獵魂者」的傳說，自己先行返回了紅鱸城。

獵魂者大人，我該怎麼辦？

詹妮弗看著腳下，獵魂者雕像的底座之下，是混入秘銀的青銅澆築而成的魔法陣，在眾人遵循一定的形式向獵魂者大人祈禱的時候，黑色雕像就會在魔法陣的作用下產生並積蓄黑霧。

到了現在，這尊雕像越來越像她當初看到的獵魂者了。

「報告使徒大人，黑豹部隊回報，您讓他們特別關注的喬治·里德一家已經離開伊修達，來到了紅鱸城。城內的探子回報，他們下午出現在了城內的冒險者公會，目前住在瓊斯旅館。」

什麼！他要離開了嗎？

詹妮弗心中劇震，但是經過多年商場磨鍊的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微微擺手。

「很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繼續關注他們的行蹤。」

「是，使徒大人！」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我的……獵魂者大人……

轉身離開的情報人員背後，面對著雕像的詹妮弗狠狠咬住了嘴唇。

……

紅鱸城冒險者公會，一樓任務大廳前。

安頓好一家人的喬尼和西奧多一起來到了這裡，準備挑選一下「紅龍冒險隊」的第一個任務。

喬尼走進大廳，西奧多卻站在原地沒有跟上。

他有些不解地回頭，只見西奧多神情有些困惑地站在門口，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西奧多，怎麼了？」

「我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對了，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怎麼了？」

西奧多抬頭，盯著喬尼的眼睛。

「我剛剛走到這裡才發現的，你還記得，西斯婆婆的模樣嗎？」

喬尼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

很快，他的眼睛睜大了。

一股寒意像蛇一樣慢慢爬上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