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紅龍之卷 故人

面對從總督府直接派過來的特遣隊，費奇·海頓覺得自己的50多年的涵養快要被消耗完了，特別是眼前這個將腳放在自己辦公桌上的傢伙。

「哎哎哎，我說老頭兒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們是總督府直接管轄的，特遣隊誒，我們到這裡來，你以為就是接一隻小鳥嗎？」

拿著著長刀的紅髮男人用手裡的刀敲了兩下桌面，控制不住力道將桌面的漆皮都敲破了，看得費奇一陣心痛，這張辦公桌陪了他近十年了，他一直很愛惜，平時擦拭得可以當鏡子照，沒想到今天毀在了這個瘋子手裡。

紅髮男人順著費奇的目光一看，頓時也有些尷尬。

「咳咳，那個，你知道大爺我是誰嗎？」

紅髮男人順手打開桌上的盒子，熟練得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兩根手指夾起一根雪茄叼在嘴上，隨後右手拇指和食指搓出一朵小火苗，將雪茄點燃，暢快地嘬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迷濛。

「記住了，大爺我叫班森·伯特，原來可是羅薩帝國都城的內城衛大隊長，羅薩帝國的都城你聽說過嗎？奧斯丁格！比你們什麼總督府大上一百倍！來，你也來一根？別客氣。」

費奇被這個傢伙的厚臉皮驚呆了。這好像是我的官邸吧，你拿我的東西招待我？

「奧斯丁格內城衛是幹什麼的你知道嗎？」

費奇實在不想理這個傢伙，可是看那傢伙期待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必須按著他的套路走下去，要不然待會還指不定怎麼折騰呢。

「幹什麼的？」

「BINGO!」紅髮男子興奮地說著蓋爾俚語打了個響指，「查案啊，就跟你們的治安署差不多吧……呸！差遠了，內城衛查的案可不簡單。你班森大爺是內城衛的大隊長！」

說完，紅髮男子興奮地吐了兩個煙圈，一副「我怎麼這麼厲害啊快誇我」的樣子，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費奇。

費奇是在招架不住，只好再次順著他的意思。

「班森大人真是厲害！」

「哈哈哈哈，哪裡哪裡，所以啊，老頭兒你要抓住機會，有什麼難辦的案子儘管開口，我給你解決！」

「這……」費奇沒想到班森原來在這裡等著他，正準備搪塞過去，班森又開口了。

「聽說你們這兒有一個叫什麼『獵魂者』的，抓了好幾年沒抓到是不是？沒關係，這次你班森大爺過來了，馬上就給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費奇也是老油條了，他知道既然班森·伯特敢這麼說，肯定是之前做過功課，來之前先摸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肯定是不能拒絕的。

「那就麻煩班森大人了。多謝班森大人為伊修達公民所作出的貢獻，我先代替伊修達的公民們謝謝班森大人。」

一口一個班森大人，叫得紅髮男子一臉舒爽，眼睛微眯著吐出幾個煙圈。

「那麼，就請班森大人移步治安署，咱們去看看『獵魂者』的卷宗吧。請……」

班森表情一滯，坐在官邸抽煙吹牛多爽啊，查什麼案？待會再查。

可是剛剛又誇下了海口……

費奇察言觀色，趕緊添了一把火：「班森大人，有什麼問題嗎？嗯，這個案子確實有難度，要不咱們多準備幾天吧。」

「呵，開玩笑！班森大爺出馬，還用幾天？走！我們看卷宗去。」

「好的，班森大人請……」

費奇表面上一臉恭敬，心裡樂開了花。

小樣兒，跟我斗！

唉，總算把這位大爺給送出去了，我的桌子啊……

等等，我的雪茄盒呢？不是吧，你可是總督府那邊來的，不至於吧？我剛開的雪茄啊……

費奇引著班森出門，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桌子，心裡發出一陣哀嚎。

……

從喬尼家裡到徵稅點的距離並不長，不到二十分鐘，二人就走到了接近兩條大道交叉口的地方，此時那個地方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伊修達目前有6700左右的人口，按戶口繳納賦稅，那也有2000多戶，這不是一時半會辦得完的，如果全憑人工記憶，很容易出問題，比如漏征幾戶，或者有幾戶已經繳納過了，卻沒有登記。

針對這一點，官方的解決方案是，蓋章。

每一戶家庭都有一個稅務本，每繳納一次就蓋一個章，到時候按章計算。

徵收隊會準備一套形狀各異的印章，每次到了徵稅點才臨時決定用哪一個章，每個地方都不一定相同，每一次也不一定相同，所用的印泥也是特製的顏料，根本不可能作偽。

徵稅的最後一個流程是查驗稅務本，確保這一次都交了稅。在徵收隊離開之後，半個月時間是舉報期，舉報者減免下期賦稅，他的稅負轉移到被舉報者身上，同時被舉報者公民等級下調。

此時已經是晝時4點，秋季的陽光曬在身上，並不會讓人覺得熱，偶爾吹過的一陣風還帶給人們舒爽的感覺。

喬尼跟瑪麗安二人擠在隊伍的外圍，順著人流移動著，等待著交稅。瑪麗安懷裡揣著稅務本和裝錢的手絹，有些不安的樣子，可能是擔心家裡的安德魯和安妮搗亂吧。心裡這樣猜測著，喬尼摟緊了瑪麗安豐滿的身體。

正在喬尼在隊伍中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後方突然有些騷動，喬尼可以分辨出來是凱恩的聲音，在讓排隊的公民讓一下路。

親衛隊？治安官費奇來了。

對於親衛隊來說，這真是難得發揮真正職能的時刻。

喬尼心裡吐槽著，順勢往後面看過去。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之下，驚得他渾身僵硬，冷汗都出來了。

喬尼趕緊回過頭來。

該死的！怎麼會是他？

他是以什麼身份過來的？

那個紅頭髮，扛著長刀的傢伙，正是當年他還在羅薩帝國都城內城衛時，在他手下當副隊長的班森·伯特！

難道10年過去了，帝國還是沒有放棄追捕嗎？

同樣昏昏欲睡的瑪麗安也感覺到了喬尼身體的僵硬，迷迷糊糊地抬頭問道：「喬尼，怎麼了？」

喬尼低聲說道：「沒什麼，遇見一個熟人。」

「哦。」瑪麗安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轉念一想，如果是鎮上的人，犯得著這麼緊張嗎？除非……

「後面那個紅頭髮的是當初奧斯丁格的內城衛，那個時候是我的副隊長。」

瑪麗安睜大了眼睛，摟緊了懷中的錢包和稅務本，悄悄回頭撇了一眼，立刻轉回來，緊緊貼著喬尼。

「那，怎麼辦？」

「你不用緊張，他認不出你的，只是我要小心一點，不能被他看到。」

「那我們……往裡面走一點吧。」

「沒事，別擔心。」喬尼攬住瑪麗安的腰，不動聲色地看向徵稅點的方向，那裡擺了幾張長桌，財政官帶著相應的公務員正在收錢蓋章。

第一天通常是貨幣納稅，因為實物納稅需要從當地徵集鑒定人員，要是真的全憑徵收隊隨便定價，那肯定會搞出事情來。

親衛隊派出幾人在最前面開道，班森扛著他的長刀悠哉悠哉地走在前頭，4個特遣隊員一言不發地跟著，最後才是費奇追趕的身影和護衛的親衛隊員。

真是無聊啊……班森嘴裡叼著那根雪茄，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在確定了治安署的位置之後，他就大步朝那個方向走去，將費奇甩在身後。至於那4個特遣隊員，都是無趣的傢伙，就只知道聽命令做事。

治安署就在政務大廳的另一側，從官邸出發的話，需要繞過徵稅點。

班森的目光無意識地在排隊的人群中遊走。

那個姑娘長得不錯，還有那邊也有一個，哎呀我去，也就是背影看得過去。

那邊……哈哈，我看見了什麼？箍酒桶嗎？那個做丈夫的會不會在某一天晚上被壓死？

班森想著想著，突然把自己給逗笑了，笑得腰都彎了，他把肩上的長刀杵在地上，稍微停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向前走。嗯，這對夫妻給他帶來的樂趣已經足以抵消剛剛那個背影殺手帶來的陰影。

他這一停頓，就搞出事情了。

喬尼感覺還好，瑪麗安一下子感受到極大的心理壓力，驅使著她不自覺地向隊伍內側挪動腳步，喬尼只好跟著挪過去。

才挪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呵斥。

「那邊兩個人，怎麼回事！禁止插隊，回到原來的位置！」

喬尼身體一僵，和瑪麗安兩人停止了動作。

一個手持長棍的衛兵走了過來，眼神有些狂熱地說：「在費奇大人的面前，還敢插隊？我提姆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回到原來的位置！遵從費奇大人的意志，謹守秩序！」

原來是一個衛兵想在治安官大人面前表現一下，很不幸，喬尼夫婦的小動作給了他表現的機會。

抱著瑪利亞顫抖的身軀，喬尼心中不禁大罵起來，蠢貨，偏偏在這種時候表現！

「好好好，我們這就回去。」喬尼故意弓著身子，做出很恭順的樣子，托著瑪麗安無力的身軀，緩緩挪回去。

「沒事，他們著急的話，讓他們先去也沒關係嘛。」這時費奇趕了上來，他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只是覺得喬尼之後要搶奪精靈鳥，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跟特遣隊碰面。

費奇皺著眉頭揮了揮手，示意那名衛兵退下。

「感謝費奇大人的仁慈吧，秩序就是秩序，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必須接受懲罰！」

「多謝費奇大人。」喬尼鬆了一口氣。

正當他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的時候，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逐漸接近。

「呵，這位兄弟不要生氣嘛……」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糟了，這下要暴露了。都怪你這傢伙多管閑事！

喬尼的心裡猛地騰起一股強烈的殺意，眼睛深處黑霧漸起。

「人家晚上肯定很辛苦，白天有點累，想快點完事很正常的嘛。大家都是男人，要互相理解。」

班森覺得自己真是太幽默了，他強忍著笑意拍了拍喬尼的肩膀。

喬尼強行調整著呼吸，讓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十年過去了，他要賭一把，賭班森認不出自己。

班森單手抓著刀鞘晃蕩著，慢悠悠地轉到喬尼面前，目光在喬尼和瑪麗安臉上和身上遊動了幾秒，突然，他看著喬尼愣住了。

喬尼心中那根弦突然繃緊，他低下頭，躲開班森的目光，開始慢慢蓄力，眼底泛起幽暗的霧氣，時間在這一刻彷彿瞬間被拉長了。

喬尼體內的黑色能量很奇怪，在蓄勢的時候不會有很明顯的徵兆，只是眼睛會變得幽暗如深淵。他低著頭，耳朵微微抽動著，黑色的能量在手中緩緩聚集，只等班森叫出「隊長」，或者那個他早就不用的名字，就立即用黑箭奪去他的生命，只要小心一點，不會形成任何傷痕，當時根本看不出來，只是，後續的調查就躲不過去了。

現實中只是一兩秒的時間，班森回過神來，突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哈哈，兄弟，你真強大。你老婆腿都軟了。」班森笑著拍了拍喬尼的肩膀。

喬尼身體抖了一下，差點射出手上的黑箭，但他還是強行控制住了，跟著笑了起來。

旁邊的圍觀群眾瞬間也反應過來，紛紛笑出聲來，一時之間，大街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費奇愣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

班森笑容漸收，他打了個響指，將長刀又扛在肩膀上，對費奇和隨行人員招呼一聲，就自顧自地朝政務大廳的方向遊盪過去。

「走，跟著班森大爺去把那個『獵魂者』揪出來。」

喬尼低下頭對瑪麗安說：「親愛的，沒事了。」

但是班森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又給了他一種危機感，剛剛放下來的心，又緩緩提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班森的背影，撫摸著瑪麗安的頭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