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龍之卷 紅鱸城的黃玫瑰（下）

在送走治安官尤金之後，詹妮弗對身邊的管事和侍從說道：「好了，你們先去忙吧。」

眾人應聲退下，會客室轉眼之間只剩下詹妮弗一個人。

詹妮弗長舒一口氣，緩緩坐到椅子上。

「詹妮弗，你做得很好。」一個滄桑的聲音響起，庫珀商會的總管艾迪森·泰隆從旁邊的賬房裡走出來，欣慰地看著詹妮弗。

艾迪森·泰隆看起來是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但是他在庫珀商會已經數十年了，就連詹妮弗的父親對他也非常尊敬。

詹妮弗眼眶有些發紅，但是她很快控制住情緒，笑著說：「這些年多虧泰隆叔叔了，要不是您幫我照看著商會，我都沒有成長的機會。」

「你的父親如果知道你現在的表現，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好的，謝謝泰隆叔叔，您先去忙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艾迪森·泰隆走過去，撫摸了一下詹妮弗的頭髮，輕聲說道：「有什麼事情不要憋在心裡，泰隆叔叔會幫你的。」

詹妮弗嗯了一聲，目送著艾迪森離開了。

等艾迪森走了之後，詹妮弗獃獃地坐了一會兒，她看了一下時間，晝時3點（上午9點）。

從得到治安官尤金要過來，到送走尤金，僅僅過了半個小時。

這一番連消帶打，圍觀者可能覺得暢快過癮，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忐忑和如履薄冰的風險。

不過，自己真的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到愚蠢的小姑娘了，至少可以自如應付這樣的場合了。

詹妮弗站起來，從會客室內側轉過兩道門，進入自己的專屬休息室，這幾年她都住在商會，一方面是方便處理商會的事務，另一方面，家裡早就不再安全。

休息室裡面的東西非常簡陋，裡面只放了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套配有靠背椅的長條書桌，牆壁上掛著紅鱸城周邊的地圖，桌上除了油燈，就只有各種資料文件，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女孩子的卧室，只是一個辦公和休息的場所。

詹妮弗·庫珀儘管在下屬和尤金面前成功地建立了一個精明幹練的形象，但她終究只是一個18歲的少女，她鎖上門，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穿著那套鵝黃色的裙裝，躺到了床上。

回想起過去這幾年的生活，她總感覺自己是一隻被獵豹追趕的小鳥，連小小的樹枝都不敢停靠，只能一個勁地往前飛。

3年前，如果自己去的是其他的小鎮，估計現在早就變成荒郊的白骨了，不，由於自己是女性，可能會更加悲慘，在死之前……好在，自己去的是，伊修達。

真是想念你呢，獵魂者大人。

今天是聖歷32年9月21日，正好是3年前的這個時候，自己出發前往伊修達。

當年的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在被肅清過無數遍的糧食重鎮周圍還有盜團的存在，而且商會的護衛根本不是對手，眼看自己要落入強盜的手中，連強盜首領臉上的淫笑都看得很清楚，可想而知，自己會迎來多麼悲慘的命運。

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黑色的騎士騎著黑豹出現在她的面前。

「以獵魂者之名，伊修達禁止一切犯罪！」

冒著黑色霧氣的箭支射出了，肆掠的強盜被曾經死在其手下的冤魂糾纏著，在恐懼的嚎叫中死去。強盜首領被黑色的大手拎了起來，黑色的霧氣像蛇一樣鑽進他的身體，吸取著他的生命，他似乎經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卻連聲音都被黑霧所吞噬，在無聲的扭動中逐漸化為一具乾枯的屍體。

短短几分鐘，來犯的二十餘名強盜悉數成為了獵魂者的祭品。

而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只是顫抖著站在原地，眼淚慢慢流下來。

在殺死了所有的強盜之後，獵魂者並沒有離去，而是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

她只是緊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你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被所謂的強盜找上嗎？」帶著奇特韻律的聲音從黑色騎士的面罩里傳出來。

她有些驚愕地望著眼前那個身穿黑色皮甲，背著長弓的男人，回頭看了看身後僅剩的五六個人。

兩道黑氣射入她身後兩個人的額頭，身上沒受什麼傷的兩人突然慘叫著在地上翻滾起來，口中紛紛叫著：「獵魂者大人，饒命啊，我願意交代……」在兩人斷斷續續的聲音里，她終於明白了所有的真相，原來一直是夏普商會在背後搞鬼，他們收買了庫珀商會的人作為棋子。

原來自己的兩個哥哥是這麼出事的，可能就連父親也……

她突然感到自己被一隻猛獸盯上了，又像被一張大網纏住，憑她渺小的力量根本掙脫不了。

絕望的少女流著淚，呢喃自語：「現在庫珀家族就只有我了，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眼前黑色的騎士似乎顫抖了一下，接著伸出一隻手緩緩握緊，她身後的兩人在哀嚎中扭動著死去。

「既然你不知道怎麼辦，那我來告訴你，這世界不過是一個獵場，你若是不想成為別人的獵物，那就努力強大起來，讓自己成為，獵人！」

黑色騎士的手指輕觸她的額頭，一股冰涼的氣流湧入她的大腦，她感覺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去吧，讓自己強大起來，如果你不願再任人擺布。」黑色騎士騎上黑豹，消失在她的眼前。

從那以後，她獲得了人生的指引。每當她面對困難想要放棄的時候，腦中湧起的冰涼感覺都會給她支撐下去的勇氣。

在她的轉變之下，庫珀商會止住了傾倒的態勢，又勉力支撐了下來。在旁人的眼裡，一朵嬌嫩的花長出了她的尖刺。

由於那柔中帶剛的作風，還有喜歡穿黃色的衣裙，她被人們私下裡稱為紅鱸城的黃玫瑰。

詹妮弗從床上起來，打來衣櫃門，將掛著的衣服撥開，衣櫃的背面直接就是牆面。她按動衣櫃一側牆上的某個區域，眼前的牆面突然朝右側滑開，露出一個通往地下的階梯。

這就是作為商會主人的她還堅持住在一樓的原因。

在往下走的過程中，詹妮弗逐漸收起臉上習慣性的微笑，神情變得冰冷，好看的藍色眼眸里泛起黑色的霧氣，然後蔓延至全身，鵝黃色貼身長裙被染成了黑色。

溫柔堅韌的黃玫瑰變成了冷艷的黑玫瑰。

階梯的末端是一扇鐵門，鐵門兩側各有一個燭台，門邊的牆上塗著吸收光線的塗料，一片幽暗。當詹妮弗來到門口時，門側的幽深之處突然傳來兩聲重疊的問候：「獵魂者永恆！使徒大人。」

詹妮弗頷首，回道：「獵魂者大人注視著你們。」

鐵門打開了，詹妮弗毫不遲疑的邁步走了進去。

門背後是一個寬闊的基地，分為各個不同的區域，正中央是一個大廳，周圍是休息區、訓練場、情報處理區、武器庫、物資庫等等。大廳中間佇立著一座高台，台上放著一座黑色的雕像。

身穿皮甲背著長弓的黑色騎士伸出右手，帶著黑色面罩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幽暗的雙眼讓人覺得那隻手握住了自己的靈魂。黑色騎士身邊是一隻弓著身子的黑豹，似乎下一瞬就要撲過來。

詹妮弗對著雕像默默行禮，然後輕聲祈禱。

「掌控靈魂的獵魂者大人，願您的意志行在地上，我等將化成您的背後的羽翼，手中的利箭，狩獵罪惡的靈魂。獵魂者永恆！」

散布在各個區域的三十餘人紛紛轉過身來，面向雕像齊聲道：「獵魂者永恆！」

雕像上似乎突然隱隱騰起了黑色的霧氣，它的雙眼更加幽暗了。

祈禱完畢，詹妮弗看著那三十餘人眼中或濃或淡的黑色霧氣，滿意地微微點頭。

接著她來到情報處理區，淡淡地說：「給我最近關於伊修達的消息。」

情報人員遞上一個捲軸，詹妮弗直接打開看了起來。

有三方勢力秘密前往伊修達？嗯，一方是總督府，一方是冒險者，還有一方，身份不明？

她有些不滿地瞥了一眼一眼一旁侍立的情報人員，說道：「查清楚第三方勢力的身份。」

那個情報人員額頭冒出了汗珠，小心翼翼地說：「關於他們的痕迹被人清除得很乾凈，目前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對方可以通過冒險者公會的內部渠道傳遞消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從其他的資料來看，他們應該不屬於冒險者公會的任意一個商會。」

嗯……詹妮弗沉吟了一會，連冒險者公會都要給面子的勢力，確實有點棘手。

「好了，我知道了。繼續關注他們的消息，及時報告給我。」

「是，使徒大人！」

詹妮弗來到雕像面前，眼神迷濛地望著那個黑色的騎士。

真是想念你呢，獵魂者大人，這次我可是準備了一份大禮。

在那次之後，詹妮弗在這3年裡去了很多次伊修達，有的時候會碰到獵魂者大人，教她一些運用黑色霧氣的方法。當然，碰不上的時候更多。

一開始，她為了尋找獵魂者的真實身份，將伊修達翻了個遍，一直沒有直接的收穫。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間碰到了小鎮獵戶喬治·里德。

面對著那個看起來很平常的男人。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她突然感到，這就是她日思夜想尋找的獵魂者大人。

「小姑娘，你開什麼玩笑？獵魂者只是伊修達的一個傳說罷了，他也只是一個傳說，守護著伊修達的治安。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獵戶。」

詹妮弗總覺得他的話里有別的意思，於是她放棄了追問，也放棄了尋找，開始在紅鱸城經營獵魂者的勢力。

經過調查，她發現喬治·里德在伊修達的生活過得並不好，總是受到治安官費奇·海頓的壓榨，而且他的妻子瑪麗安·斯托克靠製作一種叫做「涼毯」的手工藝品抵賦稅，一開始很暢銷，但是由於複製成本太低，很快被排擠得沒有市場了，於是她每次都派人過去收購。

她一開始很難理解他的種種做法，明明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還要甘心過著那麼平凡的生活，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他跟一家人在一起時，臉上那種平靜的幸福。

那就是獵魂者大人守護伊修達的理由吧，我現在也找到了要守護的東西呢，獵魂者大人。

伊修達的平靜，不容破壞！

詹妮弗突然出聲道：「黑豹部隊準備！下午出發，前往伊修達！」

「是，使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