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龍之卷 改變命運的三個夜晚（下）

直到後來喬尼才知道，諾斯為了獲取完整的雲豹皮毛，在將雲豹打成重傷之後就讓侍從去活捉雲豹，然而卻被隱忍的雲豹暴起反擊，兩位騎士侍從當場喪命。

在雲豹躍向毫無防備的諾斯時，喬尼的老爹跳過去用身體擋住了雲豹的利爪。反應過來的諾斯運起鬥氣，先是往旁邊閃開，然後側身一劍削掉了雲豹的腦袋。

原本諾斯還想著留下完整的皮毛，只是用劍身去拍，但是被雲豹繞開了，喬尼老爹因此受到了更重的傷，眼看局面將要再度失控，諾斯只好下了狠手。

知道這一切的喬尼，當時正在諾斯的手下。他的莊園就建在布蘭特嶺，雖然他在諾斯的封地上，但並不需要接受諾斯的管轄，他接近諾斯，主要就是為了調查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喬尼並沒有什麼動作，他有著超出同齡人的冷靜和老辣，畢竟野獸的感覺要比人類靈敏得多，而再狡猾的野獸也逃不出獵人的陷阱。

……

騎士起源於上古人類對抗魔獸的過程中。

那個時候的人類以部落為單位，還處於採獵文明的階段。除了自然的風霜雨雪，對人類安全威脅最大的就是魔獸，由於尚未掌握超凡力量，一隻三級魔獸就能滅掉一個人類部落。

高級魔獸都是經過漫長歲月成長起來的，那個時候最高等級的魔獸也才四級。從三級開始，魔獸就會在體內凝聚一個核心，作為魔力流轉和調動的中心，那就是魔獸的晶核，因為取出來之後，它看起來是一個透明的晶石，帶有魔獸屬性對應的色彩。

人類在與魔獸抗爭的過程中，偶爾能夠圍殺一些三級魔獸，得到一些晶核。部落里的勇士，逐漸通過吞服魔獸晶核掌握了運用魔力的技巧，然後又分化成了鬥氣與魔法兩個類別。掌握魔法力量的成為了部落的祭司，而掌握鬥氣力量的人類，在肉體上擁有了與魔獸一較高下的資格。

掌握鬥氣力量的勇士，出於威懾魔獸和附近部落的需要，會收服魔獸作為坐騎，被部落的成員稱為「征服者」「魔獸騎乘者」，也就是後來的「騎士」。

吞服魔獸晶核嘗試掌握魔力的過程，是一個極為殘酷和血腥的過程，稍有不慎就會爆體而亡，每一位騎士的誕生，腳下都踩著前人的血肉，騎士之路是一條布滿荊棘與鮮血的道路。

因此，主動站出來要成為騎士的人，都是部落里的勇士，在擁有了力量之後，也作為整個部落的脊樑而存在，是部落里的守護者和仲裁者，遠古時期的騎士都擁有著媲美聖者的美德。

這也就是後人總結出來的七大騎士美德：謙卑、榮譽、犧牲、英勇、寬容、誠實、公正。

……

騎士美德？現在誰還信這個？

喬尼這個從底層掙扎出來的騎士都不信這個，更不用說，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騎士了。

當然，北方的聖光騎士還保留著騎士美德，那主要跟宗教信仰有關。在過去，據說是得到了神的祝福，騎士美德能夠給予相關的狀態加持，被稱為美德印記。

然而末法時代的到來，神靈與祂的信徒失去了聯繫，美德印記的效力也逐漸消失。

在喬尼成為初階騎士的2年後，喬尼的父親因病去世，不久，母親也隨之而去。

儘管時間不長，喬尼也讓父母享受到了騎士家屬的待遇，這是父親畢生的願望。

在父母離世之後，喬尼終於可以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在一次圍剿盜賊團的戰鬥中，諾斯·布蘭特戰死，喬尼因戰功卓著，以高階騎士的身份破格繼承諾斯的封地，但是他拒絕了，他加入了帝都的衛隊，離開了故鄉。

他想徹底離開過去的生活，離開過去那種小心翼翼的，隱忍的，需要看人臉色的生活。儘管已經是騎士，但還是要接受貴族領主的管轄，諾斯·布蘭特貴為大地騎士，仍然要靠向貴族夫人獻殷勤來維持自己在封地上的地位。

然而，喬尼來到了帝都之後，確實擺脫了過去的生活，卻同時也進入了另一段，更崎嶇的道路。

但是，那也是他遇見她的契機。

……

想到那個時候的瑪麗安，哦，那個時候她還不叫瑪麗安，喬尼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思緒莫名飄散的喬尼，突然感覺手指上傳來一種粗糙的摩擦感，他低頭一看，原來是石質箭頭被他磨平了，手指接觸到了作為磨製工具的砂盤。

可惜，這個箭頭不能裝到箭桿上了，會影響箭支的飛行角度，只能用到陷阱上。

喬尼抬起頭看了一下，從木板間透出來的光線還沒有明顯的變化，還沒過多長時間。

白鳥折騰累了，蹲在木桌上，把屁股對著喬尼，不知是睡著了還是發獃。

喬尼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今是聖歷32年，喬尼30歲。

18歲離開布蘭特嶺，來到帝都做衛兵。兩年時間，除了爭分奪秒修鍊，想辦法跑贏鬥氣衰竭的速度，就是瘋狂接任務，一直升到禁軍小隊長的職位，直到帶著她逃出羅薩帝國。

帝都的城衛軍分為內外兩部，外城衛守衛城牆，內城衛主管治安。喬尼進的是內城衛，日常工作是巡邏，還可以接一些破案的任務。由於獵人對於各種蛛絲馬跡獨特的敏感，都城內發生的小偷小摸事件根本難不倒喬尼，而大案又很少發生，所以他靠著刷任務不斷地獲得晉陞的機會。也正是由於這一點，喬尼在一次案件中認識了她。

真是狗血的劇情啊……喬尼也曾經聽過許多這樣的傳說，但他只是一笑而過，他並不認為這樣的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或許他是對的，事情就這樣發生在他的身上，或許真的不是好事。

那天晚上，她驚慌失措地從一座宮殿里跑出來，巡邏的他雖然看見了，但還是只能擦肩而過，等到換班以後，才潛入她的房內，那個時候她的身體還沒有停止顫抖。

聽完她的講述，了解到發生什麼事情的喬尼，心中突然燃起一股烈火，這火焰燒去了他內心的怯懦和隱忍，點燃了他的勇氣，促使著他對她說出那句話。

他還記得那個夜晚，10年前的那個夜晚，和18年前他父親將鬥氣秘籍交到他手裡的那個夜晚，一併成為他永久的記憶。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角，像一隻被逼到角落的小白兔，身體微微顫抖著。她抬頭望著他，眼睛里的水霧慢慢凝成雨落下來。那場雨下在了他的心上，將那把火燒得更旺。

「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們逃出去吧！」

他說。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胸前綁著那塊銅鏡。

現在想來，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那個銅鏡似乎，微微地，燙了一下。

然後又很快涼了下來，如同幻覺一般。

接下來，就是十年的逃亡。

就像他計劃好的那樣，拜倫行省，霍爾特王國，然後是凡爾特聯邦，一切都是那麼順利，以至於他忘記了危險的存在。

出事的消息是他們到凡爾特以後才傳過來的，死去的人死去了，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並且要代替死去的人活下去。

他不知道那塊銅鏡在逃亡的過程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但是在7年前的那個雨夜，他終於發現了，那個東西的用法。

它的食物是情緒，強烈的情緒，或者說意志，如果希望它對現實進行一定的干預，那麼還需要能量。

他們在凡爾特聯邦的菲諾克領待了三年裡，準確地說是兩年半，他們在從羅薩帝國輾轉繞道霍爾特王國的路上花了5個月時間，然後才來到菲諾克領。

在這段時間裡喬尼重操舊業，靠打獵維持生計，但問題是，菲諾克領屬於內陸地區，大部分是平原，山很少，沒有太大的施展空間。於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想成為累贅的她逐漸學會種植、紡織、裁縫等等，手逐漸爬滿老繭，皮膚逐漸變得粗糙，但在他的眼裡，她還是那麼美。

事實證明，在別人的眼裡也是這樣的。由於賦稅實在難以負擔，喬尼捕獵的本事又無法發揮，他們輾轉來到了多山嶺的塔魯特領。艾略特家族是塔魯特領東區當地第二大的家族，瑪麗安在街上賣熏肉的時候碰到了艾略特家族的少爺，就此埋下了禍根。

在那個雨夜，作為高階騎士的喬尼被兩個大地騎士狠狠地按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醉醺醺的貴族少爺摸進了瑪麗安的房裡，半分鐘之後，一聲慘叫響起。

然後，一隻長滿綠色觸手的怪物沖了出來，所到之處，那些貴族私兵紛紛血肉爆裂，長出一根根細小的觸手。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喬尼目眥欲裂，他發出狼一樣的嚎叫，將全身的鬥氣輸進了胸前的銅鏡里，隨後，一股強大的白色能量從銅鏡里湧出，將兩名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大地騎士震開。

喬尼連滾帶爬，衝進房裡一看，只見年幼的安德魯驚醒了，正在哇哇大哭，床上只有一具被捏碎的骨架，顯然屬於一名男性。

那麼，剛剛衝出去那個是……

瑪麗安！

那天晚上，是改變喬尼命運的第三個夜晚。

魔藥力量耗盡的瑪麗安恢復了人形，返回房間抱起才幾個月大的安德魯。

然而聞訊趕來的貴族私兵已經將房子團團圍住，插翅難逃。

在這樣的絕境之下，喬尼壓榨自己身體的所有潛力，拚命地向銅鏡輸送鬥氣，直到最後，白色的能量變成幽深的黑色。

就在這時，喬尼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信息，他將黑色的能量按特定的方式運轉，黑色的霧氣將他整個身體籠罩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隨後，黑球爆裂開來。

那天晚上，喬尼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和瑪麗安一起逃脫的了。

他後來才知道，那些包圍他們家的貴族私兵全都死了，外表沒有一絲傷痕。